方源放下酒杯,坐下。


    眾人這才敢坐下。這些人,並非是全部同窗。譬如漠北、赤城等有深厚背景的,皆不在此列。


    “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這酒宴辦的不錯。”方源表明了去意。


    古月定宗被這一誇,頓時心花怒放,連忙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子。


    袋子裏自然裝的滿滿的元石。


    他彎腰諂笑道:“今日聆聽大人一番教誨,實在叫小人茅塞頓開,大有所獲。區區薄禮,聊表下人的感激之情。”


    他滿嘴胡說八道,從酒宴開始,他一直溜須拍馬,哪裏討教了什麽修行話題。


    但眾人卻仿佛這事情真的發生似的,大聲起哄著,鼓動方源家老收下。


    方源也不推卻,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將這錢袋接過手中。


    緊接著,就是第二位,第三位一個個上來送禮,皆是元石!


    “好說,好說。”方源眯著眼臉上微笑,一個個都收了。


    數十袋的元石,方源哪裏拿得過來,古月定宗瞧見,立即貼心地喚來幾位家奴,替方源在身後捧著。短短功夫,方源就收了近萬塊的元石!


    最後,方源施施然站起來身,他再次舉起酒杯:“相逢即是有緣,這份同窗之情,你我銘記在心,值得飲上一杯。”


    “是!”


    “方源大人說得好極了。”


    “語言精辟,妙到毫巔,正說出了我們心中所想啊!”


    ……


    眾人紛紛站起,一個個讚歎著,亦舉起酒杯。


    他們或是沒有背景,或是背景並不深厚,方源晉升家老,都害怕方源的報複,同時也想搭上方源這條線。


    方源淺淺笑著,微微抬手,舉起酒杯。


    此時,天外陰雲消散,露出月光如紗,照蓋外麵的庭院裏。清冷的空氣中夾雜著血氣,真實得殘酷。


    而這廳堂中,布置貴雅,燈火輝煌,酒色財氣充溢,各個臉上浮著虛誇的笑容。似乎是溫暖的人間天堂。


    “這就是組織體製的魅力了。”方源的眼眸清光閃爍,盯著杯中醇厚的酒液,心思浮泛開來。


    以前,他搶掠勒索同窗,不過是區區幾塊元石,就引來眾怒。


    現在,他根本提都不提一聲,這些人就眼巴巴地,爭先恐後地送來元石。一袋子都是上百塊!


    前後區別,表麵上似乎是方源有了家老的身份。


    但其實是因為,先前他遊離於體製之外,如今他處於組織高層。


    在體製之下,成員們都是心甘如飴地被剝削。甚至不需要方源暗示些什麽,就會主動有人來賄賂,主動有人脈來投靠依附,有女色投懷送抱。


    這世界如此,地球上更是一樣。


    “這世人幾多可笑。被偷被盜白搶,稍稍有丁點損失,就反抗激烈,大呼不平。向上層賄賂,送禮送身體送貞操,卻都心甘情願。還唯恐做不到位!我今夜能收獲這麽多的元石,無非是借助體製之力罷了。”


    方源心中冷笑,不由地想起古月青書、漠顏、赤山等人。


    像古月青書這樣的才俊,擁有乙等資質,在修行天賦上比方源其實要高多了!


    但他們這些人,卻修行緩慢,很長一段時間拖在二轉境界。


    這是他們不努力嗎?


    嗬嗬。


    冷笑兩聲。


    這就是體製的剝削和壓迫。


    然而這種剝削和壓迫,卻往往是隱形的。常人萬萬難以看穿!


    就拿方源眼前來講,這些人送來的元石,若用於他們自身,對自身的修為絕對有推動力。


    所以隻要有賄賂,它就是一種剝削!無數下層爭先恐後地對高層賄賂,就是高層的集資,更增加高層的權威。


    除了錢財,還有時間上的剝削。


    類似古月青書這等精英,自然不用太賄賂他人,但他們的時間卻被占用。平日裏叫你做這做那,叫你跑腿,叫你奔波,還美其名曰——這是高層的重視和青睞!


    如果將這時間用來修行,古月青書早就突破二轉巔峰,達到三轉。再利用木魅蠱,說不得就能殺了白凝冰!


    微妙處就在於,家老們內心並不願意古月青書這樣的後輩,這麽快就晉升三轉。


    這樣得力的棋子,真要成了三轉,和他們平起平坐,還怎麽使喚?


    誰願意自身的權利被瓜分?


    所以要有意識地拖著壓著,還美其名曰——此子我很看好,但需要打磨,才能成玉啊……


    嗬嗬。


    “這就是體製中的真相。若是看不穿這點,任其多麽英雄豪傑,多麽天賦才情,都不過是被枷鎖套著的龍虎,隻是奴隸罷了。類似古月青書,古月赤鍾等等這些人,哪怕再有才智能幹,又如何呢?”


    雖是想到這麽多,但思緒如電,外界不過一恍惚之間。


    “請諸位滿飲此杯。”方源將酒杯移到唇邊,然後一仰脖子,飲盡。


    眾人亦忙飲了,不敢剩下半滴。


    “告辭。”方源抱拳一禮,邁步就走。身後家奴各捧著元石,亦步亦趨。


    眾人連忙相送。


    “你們喝,不必送我。”方源雖是這樣說著,但眾人卻不敢,紛紛離座,恭維馬屁此起彼伏。


    方源又說:“我這人喜歡清靜。”


    眾人看其神色,這才作罷,停留在廳堂當中。


    看著方源的背影漸行漸遠,有人唏噓,有人沉默,亦有人歎息一聲:“方源家老真是奇人,瀟灑啊……”


    他們都是井底之蛙,霧中看月,隻是覺得方源瀟灑,還看不透體製這層。


    其實隻要加入體製,就會被剝削,利益就會被犧牲。


    哪怕是族長,也在犧牲,為管理家族奉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隻是底層成員,被剝削的情況更加嚴重。越到高層,享受的利益就越大。


    方源起初之時,搶元石搞對立,特立獨行,連親弟弟都不放過。就是為了避開這層剝削,因此有了充足的時間和精力,衝刺到了三轉,成了家老,這結果讓無數人驚異連連。


    如今他則搖身一變,成了家老,溫文爾雅,位高權重,享受家老的福利,叫人豔羨無比。


    這遊離和加入,一出一進之間,充滿了深沉的智慧。但又有多少人,能看得清呢?


    方源少了被剝削,卻享用了利益,這放在凡人的眼中,就是瀟灑了。


    ……


    “好了,把東西放在桌上就可以走了。”方源關照道。


    幾位家奴不敢有絲毫意見,沉默地放下後,向方源躬身而退。


    這住處已經不再是方源當初租的屋子。


    自從方源晉升家老之後,家族就給他撥調了一棟嶄新的竹樓。


    竹樓中專門有書房,有修行閉關之用的密室。但家奴沒有,需要方源自己尋找。


    “兜率花,出來。”


    方源心中念頭一動,白銀色的真元灌注,寄居在舌苔上的兜率花的印記,頓時就鮮活起來。


    他張口一吐,隻見紅光一現,兜率花如燈籠般緩緩旋轉著,懸浮在半空中,出現在他的麵前。


    方源催動兜率花,頓時紅芒飛漲,將周圍映照得一片紅霞泛濫。


    一塊塊的元石,被這股紅芒覆射照住,受到無形中的牽引,紛紛飛離袋子,投入到兜率花中。


    片刻之後,紅芒消褪。方源微微張口,這兜率花就重新投入他的嘴中,落在舌苔上,化為一道紅色的花燈印記。


    “這兜率花是三轉蠱,能存元石,也能藏其他東西。屬於存儲類三轉蠱蟲中的佼佼者,收藏的元石最多能有三萬塊。但考慮到也要儲藏其他東西,那麽最多能存一萬五千的元石。”


    方源雖然是第一次運用這蠱,但依靠前世豐富的經驗,很快就推算出它的極限。


    元石是蠱師修行最基礎的資源,沒有之一。


    少了元石,蠱師就嚴重缺乏了推動力。


    而且元石能夠快速地恢複真元,對於戰鬥來講,幫助也極大。


    尤其是孤身在外的蠱師,元石是行走野外最基本的保障。一般而言,元石最少得有一萬,才能保證蠱師在一段時間內的基本供給。並且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及時的補充。


    一萬五千塊元石的儲備,對於方源來講,這數量有些少了。但處於仍舊可以接受的程度。


    “先前向赤練借了三千塊元石,加上今天這筆收獲,短時間內不愁元石了。如今六大方麵,攻防有血月天蓬,有雷翼蠱輔助移動,存儲有兜率花,地聽肉耳草用來偵察。唯獨缺少了治療。”方源暗暗盤算。


    之前有一株九葉生機草,但被方源上繳了。因此才有了兜率花。


    不過這二轉的九葉生機草,就算是留在手中,治療能力方源也是不太滿意的。“三轉的治療蠱蟲中,有幾種比較理想。如生生不息蠱,能持續治療,所耗真元也少。在這點上,最適合我這種資質不好的蠱師使用。還有不死草,能存一線生機,吊住一口氣,屬於上佳的保命之蠱。最理想的則是自力更生蠱。這蠱蟲奇特,依附於蠱師自身的力量。隻要蠱師力氣越大,它就能促進刺激蠱師的新陳代謝,因此來治愈傷勢。”


    但這三種蠱蟲,方源哪裏能尋?


    古月一族方麵,連地下蟲洞都被他探查過了,沒有發現。


    物質榜上,更不會外流出這等珍稀蠱蟲。


    真正有些希望的,還是花酒行者的遺藏。


    但這種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方源幾乎就不抱希望的。花酒行者的遺藏,他已經感覺到快要結束了。怎麽可能恰好最後,就有方源需要的蠱?


    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太理想太完美了。


    但方源知道,這世事多殘酷殘缺。真寄予了期望,那才是天真!


    “不過即便如此,也該將這遺藏一探究竟了。至少那隻鋸齒金蜈,應該收服到手裏。”方源心中有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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