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三四天過去。


    “苦力蠱……”書房中,商睚眥看著手中的蠱蟲,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心中泛起一股衝動——想把這蠱捏死!


    但他又不得不忍耐下來。


    這苦力蠱,畢竟是他花費了八十一萬的高價買下來的。捏死了,叫他心疼。


    但每每看著這玩意,商睚眥的心中又十分鬱悶。


    這隻苦力蠱,好像是無聲的嘲諷,無時無刻的不停地提醒商睚眥他的愚蠢!


    幾天前的那場拍賣會上,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方源算計。


    如今,他已經成了眾人的笑柄。就算是周圍的親族,也不待見他。


    自己愚蠢也就罷了,但你是商家少主啊,此番行徑簡直是給商家抹黑!


    商睚眥身為商家少主,一舉一動,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商家的形象。他在拍賣場的表現,不僅是他自身的恥辱,也羞辱了商家族人心中的自豪感、優越感。


    至於商燕飛,倒沒有什麽表態。


    不過,這更讓商睚眥心中惴惴不安。


    “不行,我一定要把場子找回來。我要讓父親刮目相看,我要讓族人對我的印象改觀!”商睚眥狠狠咬牙,下定決心。


    “方正,你敢和我作對,敢戲耍我。我要讓你付出慘烈的代價!”他的眼中陰冷的寒芒閃爍不定,開始琢磨著如何算計方源。


    經此一事,他對方源的憤恨更加濃鬱深厚,簡直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少主,少主,大事不好啦!”


    就在這時,一位心腹家奴奔跑過來,站在書房的門前大喊大叫。


    “慌慌張張的,成什麽體統?給我滾進來!”商睚眥不悅地喝斥道。


    房門被推開,家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臉的驚惶:“少主,事情不妙。不知從什麽地方傳起的,現在商家城幾乎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在流傳。說少主你曾經和方正,爭奪安漁姑娘失敗。因此產生深切的仇恨,所以要教訓方正。”


    “安漁姑娘?那個秦豔樓的頭牌?什麽亂七八糟的。”商睚眥扯動嘴角,不屑地嗤笑。


    但哪知家奴又接著道:“市井還在傳聞,說少主你和方正有過隱秘交易,為了通過考評,做過……做過假賬。”


    “什麽?!”商睚眥聽得此言,頓時大吼一聲,臉色劇變,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把書桌上的筆墨擺設,都帶動得震倒下去。


    家奴小心翼翼,語氣急速:“少主,這事情傳的有鼻子有眼。連具體的交易時間,具體的賬目都傳得清清楚楚。據說已經引起家族內務堂的注意,要派遣蠱師下來調查。”


    “啊?”


    商睚眥驚駭欲絕,腦袋中像炸了雷霆。


    在刹那間,他臉上血色褪盡,變得一片慘白。


    他的心怦怦亂跳,渾身虛軟,差點要癱倒下去。伸手用力扶住書桌,這才勉強撐住身子。


    這個打擊,來的太快,太沉重,太突然了!


    “完了,完了。假賬一旦被翻出來,我一定會丟掉少主之位。這事觸犯了家規,就算是母親大人也不好為我說話。像父親大人求親,也沒有用!我一旦沒了這層身份,不知道多少人會對我落井下石!”


    大難臨頭,商睚眥驚惶無比,陷入到極度的恐懼當中。


    “怎麽會有這樣的消息流傳出去?我明明做的很隱秘,除了方正之外,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商睚眥一個勁的在口中喃喃,眼神一片迷茫。


    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沒有經曆過生死之間的磨礪。雖然掌管商鋪兩年,日理萬機,但也隻磨練出一張皮。遭逢大變,便變得六神無主,措手不及。


    ……


    楠秋苑,湖中亭。


    微風徐徐,吹動碧綠湖麵陣陣漣漪。湖泊不大,兩岸是重巒疊嶂的灰石假山。假山周圍,又種植翠竹和杉樹。


    湖麵上,寬大的翠綠荷葉,如寶盤接連鋪展,粉白的花苞點綴其間,還未綻放。金色、橘色的鯉魚,在湖水中嬉戲,時而探水而出。


    小亭金磚朱梁,珠簾畫棟,顯然精細雕琢。


    亭中一張棋盤石桌,兩位少年正在對弈。


    一位少年郎身穿黑衣,雙目幽幽如潭。一位少女白衣如雪,銀發藍眸,麵色冷淡。


    正是方源和白凝冰二人。


    白凝冰下了一子,視線轉到亭外,看著湖麵:“這商睚眥真是蠢笨,反應真慢。我將消息發散出去,已經這麽長時間了。到了現在他還不來?”


    “放心,我已叮囑了門衛,放他進來。他一定會來的。”方源笑了笑,展現出掌控全局的信心。


    商睚眥驚慌失措之後,必定會對方源這邊產生懷疑。一定會找過來,看看情況。就算不是懷疑,他也會過來聯合方源串供,抵擋商家的這次調查。


    白凝冰眯了眯眼,幽幽地歎了口氣:“方源,我不得不佩服你,居然能在毒誓的內容中布下這道不是漏洞的漏洞。你早在兩年前,就想對商睚眥不利了吧?隻是一直忍耐著,直到如今時機成熟,才發動這個陷阱。”


    方源嗬嗬一笑,提取一子,回答著:“商睚眥此人,氣量狹小,定會報複我等。我怎會留著這樣的禍害?隻是先前不動,是因為商心慈初來乍到,還沒有站穩腳跟。去了商睚眥,推商心慈上去,將來對你我都有大用。”


    白凝冰沒有再說話,藍色的幽芒在眼中閃了閃。


    她的心中,寒氣涔涔。


    這方源一計連著一計,緊密關聯,叫人隻要踏入其中,就如深陷泥沼,越來越不能自拔。更叫人心驚的是,他居然在兩年前就已經算計到今天的情形。這份智謀,真是叫人膽寒。商睚眥和這樣的人作對,簡直是自找死路!


    “方正,你在哪裏?你給老子出來!”商睚眥的怒吼聲,忽然傳來。


    湖中小亭,並無樹木遮攔,商睚眥又得門童的告知,輕易就發現了方白二人。


    “方正,你還有工夫在這裏下閑棋?你知道外麵都傳成什麽樣子了嗎?說,這一切是否是你做的!”商睚眥趕到方白二人麵前,手指著方源,氣憤無比的叱問道。


    方源微微側身,語氣淡然地答道:“如果這一切是我做的,那我還會活著嗎?想不到你越來越愚蠢了,商睚眥。你難道不記得我們一起使用過毒誓蠱?”


    商睚眥冷哼一聲,怒火稍稍減輕了一些。方源說的沒錯,如果是方源傳播的這個消息,那麽他早就死了。現在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麵前,這證明消息並不是他傳出去的。


    但方源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陡然間狂憤暴怒。“不過這個消息雖然不是我傳出去的,但卻是我的同伴白凝冰傳的。”


    商睚眥愣了一下,原本緩和的臉上,爆炸似的發紅,像是一個火星陡然落到了一盆火油當中。


    一股龐大的怒氣,從他心中竄起。


    “是你,原來是你幹的!你這個混蛋,我要把你挫骨揚灰!”他咆哮起來,雙眼氣得通紅,目光如刀,狠狠地剮向白凝冰。氣勢瘋狂,仿佛成了一頭擇人欲噬的虎豹豺狼。


    “哦?你想要在這裏動手?向我動手?”白凝冰緩緩地站起身來,絕美的麵龐冷酷如冰,冰寒的語氣中蘊藏著一絲不屑,“我是三轉巔峰,演武場中無一敗績,我還有紫荊令牌,你真的想要與我生死搏殺?”


    商睚眥臉上肌肉不斷抽動,咬牙切齒,雙眼好似在噴火一般,狠狠地瞪著白凝冰。


    但他終究沒有動手。


    他隻是三轉高階,又養尊處優,絕非白凝冰的對手。同時,白凝冰還有紫荊令牌,這令牌可是商燕飛親自授予的。


    “方正,你背信棄義,你不得好死!我們的交易,她怎麽知道?不對,你違背了毒誓,怎麽沒有死?難道你找到了什麽解除毒誓蠱的方法?”商睚眥又轉向方源,驚疑不定。


    “非也,非也。”方源緩緩搖頭,“毒誓的具體內容是——你我二人要保守秘密,‘不能泄露給不知情的第三者’。但在毒誓蠱之前,我早就將這事情告訴了白凝冰。所以白凝冰是‘知情的第三者’。外麵流轉的消息,也不是我傳出去的。都是白凝冰的功勞。因此,我根本就沒有違背當初的毒誓啊。”


    商睚眥不由地張大嘴巴,眼中流露出驚愕的神色。


    經方源這般提醒,誓約上的確是這樣寫的。


    這是個漏洞,但當初商睚眥為什麽沒有發現呢?


    一來是思維定勢,沒有想到方源早就泄露給白凝冰。“不能泄露給不知情的第三者”,單獨看這句話,是沒有漏洞的。


    二來是他提出要用毒誓蠱,方源表現出一副沒有準備的樣子,事實上他早就有所預料,因此麻痹了商睚眥。


    三來商睚眥為了保住少主之位,走投無路,心中急切,再加上宣誓時毒誓蠱抽血的痛楚,讓他難以靜心思考。


    現在發現,已經太遲了……


    “方正,你這個無恥之徒!居然敢陷害我,這樣坑我!你是陰險小人,卑鄙無恥至極!”商睚眥反應過來,氣得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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