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縣。


    縣令的府邸。


    現在是楊柏的臨時府邸。


    一間臥室裏,楊柏躺在床上,小腹偏下的位置插著一根箭矢。


    箭矢入體的四周,全都鮮血。


    兩個隨軍大夫正手忙腳亂,準備幫楊柏取出箭矢。


    這一箭,對楊柏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楊柏是第一次上戰場,穿著厚重的盔甲,很是不舒服。


    又因為是在主營裏,而戰場是在長江上,所以楊柏幹脆就把盔甲脫掉了。


    誰想到,竟然有兩股天殺的漢州水賊,突然殺進了主營裏,更是焚燒了糧草。


    劉長青率軍在長江上與漢州水賊廝殺著,楊柏身邊隻有漢州十八衛和漢州甲衛保護著,這些人根本不懂應變之道。


    漢州十八衛和漢州甲衛,其實就是司徒南為司徒影陪嫁的司徒十八衛和司徒甲衛。


    慌亂之中,楊柏本能就派人去滅火。


    誰想到,那可怕的一箭射過來,正中小腹偏下的位置。


    楊柏中箭,主營的防守瞬間崩潰,楊柏在漢州十八衛和漢州甲衛的拚死保護下,逃回許縣。


    因為糧草著火,火光衝天,長江上的漢州軍士氣全無,劉長青隻得引軍撤退,漢州軍徹底大敗。


    五萬精銳,折損兩萬兩千人。


    其餘兩萬八千人,幾乎一半有傷在身。


    劉長青的心情也很鬱悶,他自從領兵以來,從未遭受過如此慘敗。


    戰後,劉長青分析了一下戰敗的原因。


    第一,殺俘。


    首戰取勝之後,楊柏要殺俘,但劉長青勸住了他,說是俘虜不但不能殺,反而要厚待,以瓦解漢州水賊的軍心。


    楊柏也聽進去了。


    可誰想到,有一個俘虜在手腕裏藏了一把小刀,偷偷割開繩子。


    然後,這個俘虜突然搶了一個漢州軍士兵的樸刀,縱身向楊柏撲過去。


    好在,楊柏的身邊有漢州十八衛護著,及時將這個俘虜殺死。


    但此事也激怒了楊柏,不再顧劉長青的勸說,將二百俘虜全部殺死。


    俘虜們自然拚死抵抗,換了漢州軍十幾條人命。


    第二,信息。


    分兵上岸,趁虛偷襲漢州軍主營,放火燒糧。


    能想出這個計策的人,絕對是一位高人。


    根據劉長青對漢州水賊的了解,這三股漢州水賊中,都沒有這樣的高人。


    所以,劉長青也有些大意,以至於失了荊州。


    不然,劉長青若是能在主營多留一萬兵馬,漢州水賊絕不可能得逞。


    其實劉長青也明白,這是一套連環計。


    楊柏殺俘,導致漢州水賊同仇敵愾,拚死一戰。


    對方有三萬多兵馬,逼著劉長青不得不率領四萬五千兵馬剿匪,才使得主營的兵力不足,被漢州水賊所趁。


    劉長青也顧不上接下來他會領什麽樣的罪,他現在隻能守在楊柏的臥室門口,祈禱楊柏不會有性命之危。


    不然,朝廷的雷霆之怒,絕不是劉長青能扛住的。


    臥室裏隨著楊柏的一聲慘叫,箭矢終於被取出來了。


    接著,就是止血和包紮傷口。


    兩個大夫忙活了足足兩刻鍾的時間,才算是將楊柏的傷口處理完畢。


    楊柏臉色蒼白,渾身大汗,極度虛弱。


    但是,楊柏還沒忘了這一戰的事,對兩個大夫吩咐道:“去…去將劉長青喊來。”


    “小人遵命。”兩個大夫把醫藥箱收拾好,就急匆匆出去了。


    不一會兒,劉長青進來:“末將劉長青,參見殿下,不知殿下傷勢如何?”


    楊柏微微搖了搖頭:“放心,本王死不了。”


    劉長青聽了,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隻要楊柏死不了,那麽他劉長青也就不用死了。


    劉長青微微一歎:“啟稟殿下,我軍折損兩萬兩千人,其餘人約一半帶傷,此戰我軍大敗。”


    楊柏隻知道敗了,卻沒想到竟然敗得這麽慘,損兵幾乎一半,連他的這條小命也幾乎丟在江邊。


    楊柏想起,自己就藩漢州的時候,滿腔熱血,雄心壯誌,豪氣幹雲。


    本想大刀闊斧在漢州幹出一番成績來,向皇祖父,向父王和母後,向天下人證明,他楊柏並不比楊楓差。


    可如今這個結果,絕對是楊柏最不希望看到的。


    良久,楊柏才長歎一口氣:“此戰之敗,乃是本王之過也。”


    這楊柏倒也是一個敢作敢當的性格,並沒有將戰敗的原因歸於劉長青,自己脫身事外。


    劉長青頗為意外,也頗為感動,急忙說道:“此戰,末將也有過錯。”


    “若是末將……”話說一半,劉長青突然又改口道,“啟稟殿下,末將有一種直覺,漢州水賊對我軍情況似乎了如指掌。”


    “我軍留守主營隻有五千人,故而漢州水賊出動萬人,突然襲擊,才使得我軍無以招架,糧草被毀,殿下負傷。”


    “接著,這一萬漢州水賊又埋伏在我軍退往許縣之路,導致我軍大敗。”


    楊柏不傻,一下子就聽懂劉長青的隱晦之意了,臉色大變:“劉長青,你是說,我軍內部有漢州水賊的細作?”


    劉長青皺著眉頭:“末將不敢確定,隻是有所懷疑罷了。”


    “畢竟,一般而言,糧草都會單獨存放,不會與主營在一起。”


    “末將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擔心漢州水賊會偷襲我軍糧草。”


    “畢竟,北岸十二縣被洗劫,我軍乃是遠途作戰,糧草至關重要。”


    “但漢州水賊似乎早就知道我軍糧草在主營之中,故而才會猛攻主營,焚燒糧草,導致我軍士氣全無,有此大敗。”


    楊柏回想那一戰的經過,陡然一驚:“不錯,漢州水賊攻破我主營之後,一部分兵馬確實直奔北麵的糧草囤積之地,確實像是早就知道。”


    “可惡,若是讓本王知道是何人泄露我軍情報,本王定要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劉長青提醒了楊柏,就已經足夠,便不再多說此事。


    “殿下,此戰該如何向朝廷和東宮稟告?”劉長青雖然不想刺激楊柏,但軍報是不能拖延的。


    不管勝敗,漢州必須要向雒陽呈遞軍報的。


    楊柏臉色再次一變,神情也突然糾結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楊柏才長出一口氣,淡淡說道:“此戰,影響甚大,又有內鬼作怪,皇祖父與父王遲早都會知道真相,根本瞞不住。”


    “劉長青,你替本王寫一下軍報吧,如實寫,包括你之猜測,亦不能少。”


    劉長青點了點頭:“末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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