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一片愁雲,密布在上空,憑空增添了無盡的憂愁。


    秦王楊銘坐在主位上,左邊是楊銘的妻妾,以鄭氏為首。


    右邊,是楊銘的子女,以楊椿為首。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頗為陰沉,使得書房裏的氣氛格外凝重。


    能不凝重嘛。


    秦軍節節敗退不說,有些郡縣的老百姓竟然還起義了,殺掉了當地的官吏,竟然掛上了燕州的旗號。


    這麽一來,不管是大楚國,還是吐穀渾,都不敢輕易動這些地方。


    就算是秦王楊銘,也得掂量一二。


    所以啊,秦州之地,要麽被大楚國給占領了,要麽被吐穀渾給占領了,要麽就是鬧了獨立,屬於楊銘管轄的地方是越來越少。


    如今,隻有秦州治所秦城和周邊的一些城池,還在秦王楊銘的掌控之中,其餘各地全都失守了。


    大勢已去,滅亡在即,秦王楊銘不得不考慮家人的安危了。


    望著鄭氏,秦王楊銘心中除了愧疚,還是愧疚,還是愧疚。


    秦王楊銘不聽鄭氏的勸阻,毅然進攻吐穀渾,向自己的皇帝夢邁出了一大步。


    結果卻很慘,狠狠打了秦王楊銘的臉。


    就連鄭氏,以及一部分妾室,也都受到了影響,被家族革除了族籍。


    秦王楊銘的妾室,一部分是選自民間,一部分是世家門閥的庶女。


    庶女被革除族籍,倒也影響不大。


    可鄭氏是嫡女啊,被開除族籍,影響就遠不是那些庶女能比了。


    隻不過,鄭氏賢惠,將此事壓在了心頭,有苦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秦王楊銘微微一歎:“悔不聽王妃之言,以至於造成如今的局麵,皆是孤王之過也,連累爾等即將流落他鄉。”


    說實話,秦王楊銘心裏確實有些後悔。


    但他並不是後悔沒能像冀王楊錯那樣明智,舉州投靠了楊楓,而是後悔在爭位之時沒能再主動一些,不然也不至於隻有秦州一地。


    也就是說,直到現在,秦王楊銘心中的皇帝夢依然還在。


    鄭氏微微一歎:“王爺言重了,此乃秦州劫數,命中注定。”


    “隻是,如今事不可為,王爺當思退路才是。”


    秦王楊銘淡淡一笑:“今日將你們喊來,就是商議此事。”


    “如今,我軍節節敗退,已經沒什麽士氣了,秦州覆亡隻是早晚。”


    “孤王之意,分出兩千護衛軍,由椿兒率領,保護你們突圍,前往燕州,投奔楓兒。”


    楊椿聽了,不由大吃一驚:“父王,你為何不跟著一起突圍。”


    “再者,父王的護衛軍乃是保護父王的,若兒臣帶走這麽多,父王的安危怎麽辦?”


    鄭氏也跟著說道:“是啊,王爺。”


    “古人常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王爺正值壯年,日後還有機會,何必留下來送死呢。”


    秦王楊銘苦笑一聲:“古人是這樣說過,但這句話用在孤王身上,不合適啊。”


    “你們帶走兩千人,孤王的身邊還有三千護衛軍,足夠了。”


    “再說,楓兒是絕對不會接納孤王的。”


    楊椿不懂,問道:“父王,楓皇兄既然能接受四皇叔,自然也能接受父王,父王何須擔心。”


    這時,楊棠突然來了一句:“不一樣,父王聽調不聽宣,有自立之心,陛下忌憚,楓皇兄也會忌憚。”


    “但兒臣以為,父王經曆秦州之挫,心中必然不會再有他想。”


    “日久之後,父王必然會被楓皇兄所接納,如此,咱們一家人必然會跟四皇叔一家一樣,在燕州安定生活。”


    鄭氏欣慰地點了點頭:“棠兒所言甚是,王爺可與臣妾等一起離開。”


    秦王楊銘心裏也明白,楊棠說得有道理。


    可是,秦王楊銘也有他自己的苦處啊,因為他想登基稱帝,哪怕是隻當一天的皇帝。


    這就是秦王楊銘的心魔,讓他無法擺脫的心魔,哪怕是為此丟了性命。


    秦王楊銘微微一歎:“孤王不能走,不然的話,一旦孤王也離開,隻怕秦州就會立即淪陷。”


    “到那個時候,咱們一家人如何能逃過楚軍和吐穀渾軍的追擊,誰也走不掉。”


    秦王楊銘當然不會說,他不跟著家人一起離開,是準備立即登基,過幾天的皇帝癮。


    楊椿老實,楊棠雖然聰明,但畢竟年輕,都看不透秦王楊銘的謊言。


    隻有鄭氏看得通透,暗歎一聲,默然不語。


    夫妻多年,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鄭氏發現秦王楊銘已經徹底變了,他對皇位的渴望猶如影兒渴望母乳一樣,得不到就渾身不自在。


    其餘的妾室,在秦王府中的地位遠不及鄭氏,對秦王楊銘了解不深,就更不可能猜透他心裏的想法了。


    至於那些庶子和庶女,平時對秦王楊銘畏如虎,連大氣都不敢粗喘一聲,更是不可能敢揣摩他的心思。


    秦王府和燕王府不一樣。


    燕王府的第一側妃是蕭月琴,是蕭家的嫡女。


    但秦王府的兩個側妃,也是世家門閥的嫡女,但卻是那種小世家門閥,比蕭家差了十萬八千裏。


    都不說話了,這事也就定下來了,秦王楊銘揮手讓眾人都回去收拾東西,隻帶細軟,其餘什麽都不要帶。


    但鄭氏卻留了下來。


    秦王楊銘望著鄭氏,微微一歎:“愛妃,看來你是什麽都猜到了。”


    鄭氏點了點頭,垂淚道:“王爺,難道就不能舍了嗎?”


    “臣妾就不明白了,那個位子跟性命相比,難道更重要?”


    “最讓臣妾想不明白的是,秦州將亡,那個位子根本就是虛的,值得王爺如此嗎?”


    秦王楊銘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愛妃,你是女人,你不懂,那個位子對於皇子的誘惑。”


    “昔日,父皇建立大楚國,孤王的戰功是最高的。”


    “但是,太子之位,隻能立長。”


    “可大哥被廢,父皇為何將太子之位給了老二,孤王很不服氣。”


    “所以,孤王當時就暗暗發誓,孤王一定要登上皇位,哪怕隻做一天的皇帝。”


    “所以,老四可以放下,唯獨孤王放不下。”


    說到這裏,秦王楊銘深望著鄭氏,歎道:“愛妃,以後他們就隻能是你照顧了。”


    聽了這句話,鄭氏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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