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吳家住所,盡管心裏已經早有準備,這裏的窮苦寒酸還是超出了眾人的想象。隻有破屋三間,裏麵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吳伯母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聽到腳步聲傳來,說道:“是鶯兒回來了?”


    吳鶯兒連忙說道:“是的,母親。”


    然後又整理好心情,謹慎地說道:“今日同來了幾個貴客,帶來了弟弟的一些消息!”


    張皓和洛雨霜看著淒苦無依的吳鶯兒,看著因為纏綿病榻滿臉憔悴的吳伯母,雖然一路都在暗暗構思見麵的措辭,但是當親眼看到如此景象的時候,他們該怎麽將寄托著她唯一希望的兒子戰死的消息,告訴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


    在現場一片沉默後,張皓、洛雨霜和李成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吳伯母歎了口氣。開口道:“可是吳名已經不在了?”


    吳鶯兒聽到消息被母親一語道破,自己失去弟弟的愁苦難解,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母親,頓時泣不成聲。


    吳伯母艱難地坐起身來,雖然容顏憔悴,但觀其氣質不似普通婦人。對眾人說道:“吳家窮苦,無以為待,讓各位貴客見笑了。”說完向吳鶯兒招了招手,滿臉淚痕的吳鶯兒撲在母親懷裏。


    吳伯母安撫著愁苦的女兒,對眾人繼續說道:“不知道你們信不信,母子連心,吳名走的時候我心裏麵是有感應的,其實吳名去從軍的時候我就知道,瓦罐總是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忙,他的祖父如此,他的父親亦是如此,這是吳家的命數,他要為吳家曾經的榮光搏一個前程,我也不能攔住他.....”


    張皓不知道曾經的吳家是如何的榮光,但是從吳伯母的談吐舉止都是大家閨秀,這種氣質是模仿不來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一個世家淪落至此。張皓說道:“伯母,我乃高郵誠王張士誠次子張皓。”


    張皓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看吳伯母沒有反應,應該不知道我“遠播”的名聲,終於頓時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次高郵部隊出城夜襲,吳名所在的斥候小隊負責騷擾事宜,他們深入敵營,成功利用火攻,燒掉了元軍大營中的中軍大旗。我父親親口對我說,正是吳名他們放的這把火,救了他,救了整個高郵城的百姓。”


    李成走到吳伯母麵前,道:“吳伯母,我是吳名的什長李成,平時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吳名在出城作戰的時候為救我被流箭所傷,最終傷重不治。身為兄長,沒能保護好吳名,反而因自己犯險,讓吳名被自己所累,實在百死莫贖。”


    李成因為吳名的現身相救,導致被流箭所傷,這些人陷入深深自責,說完向吳伯母雙膝跪地,納頭而拜。


    吳伯母看李成如此大禮謝罪,慌忙對張皓說道:“婦道人家不方便,麻煩二公子把李將軍扶起來!”


    張皓連忙對李成說道:“李將軍,戰場上刀劍無眼,誰又能保證萬無一失,你不要太過自責了!吳兄弟泉下有知,肯定也不願意看到你這樣!”


    李成拗不過張皓,隻能站起身來。


    可能想起來以前吳名的往事,吳伯母停了下來,像陷入沉思,也像在努力地回憶吳名的點點滴滴。說道:“我常聽吳名回來說他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哥,可能就是李將軍吧!吳為在軍營裏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兵,能得李將軍有一個這樣的大哥照拂,還有二公子如此尊貴之軀,能親臨寒舍,為吳名之功張目,我為我的孩子感到高興。”


    眾人見吳伯母說的平靜,但是隱隱聲音有些顫抖,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世上最痛苦大概莫過於此了,想勸解一二,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吳伯母說道:“他們的父親走的早,小婦人隻帶著這兩個孩子相依為命,現在吳名不在了…..我這身殘軀,早就想去見他們的父親了,隻是擔心走了以後鶯兒一人孤苦,才苟活至今,鶯兒不說,我也知道家中境況,怎麽又多餘的錢財去買那些藥物......”


    看來吳伯母也知道吳家的近況,張皓趕忙向前說明了王家欠債的情況,並信誓旦旦地保證王家的債務已經解決。吳伯母深恨自己纏綿病榻又讓女兒遭此是非,心情一陣激蕩,不停的咳嗽起來,吳鶯兒連忙扶著母親,輕拍後背。


    李成雙膝跪地說道:“作為兄長,我也沒有盡到兄長照顧弟弟的義務,反倒累弟弟為我而死。李成雖百死而不能贖其罪,在此李成向您保證,雖然吳名不在了,但是我李成就是您的兒子,以後吳家的事就是我李成的事,以後但有驅使,萬死不辭。”


    張皓肅然說道:“父親說過將來立一個英雄紀念碑,吳兄弟的神位將日日享受香火不息。吳家以後的生活將由我高郵負責。大恩難報,我張皓也替高郵的百姓感謝吳兄弟的大恩!”


    說完推金山,倒玉柱,畢恭畢敬地拜倒在地上。洛雨霜也連忙跟著盈盈下拜。


    吳伯母連忙說道:“貴客,千萬不可行此大禮!”說完隻能讓不知所措的吳鶯兒把他們扶起來。


    隨著戰事進入尾聲,張士誠和留守眾將也回到高郵城,一回到城中,張士誠就命人查訪當日斥候隊的活動情況,不出半日,就知道了李成這個小隊所做的壯舉。


    而該斥候隊的小戰士吳名更是為了這次行動付出了生命。那把大火恩同再造,張士誠當即就帶人到吳家慰問。


    來到吳家後,門外的眾護衛看到主公,正要進去稟報,張士誠揮手製止了侍衛的舉動,自己進了院子,正聽到張皓向吳伯母敘述吳名之功,張士誠臉上露出欣慰之色,沒有進去,隻是靜靜地在外麵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


    等到眾人跪在吳伯母身前,張士誠雙目含淚,歎了口氣,走出了院子。沒有交待任何話語,調轉馬頭就走了。


    張皓走的時候,特意讓李成留在吳家幫吳鶯兒料理家中事宜,洛雨霜將手上新買的布匹等物交給吳鶯兒,吳鶯兒怎會要,一直在推辭。


    洛雨霜勸解道:“你看這冬天寒風刺骨,而你又衣衫單薄,若凍壞了誰來照顧吳伯母?再說吳伯母不是也要些厚些的衣服!”說完又從衣袖裏掏出一些散碎銀子,放到吳鶯兒的手裏,說道:“你就權當是吳兄弟提前發的撫恤金。”


    張皓看洛雨霜做的麵麵俱到,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錢,張皓一副“有妻如此,夫複何求”的驕傲嘴臉。但擺脫貧困生活線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了。


    當走到門口,張安匯報說主公剛才來過之後,張皓一臉怪異,說道:“這老張啥意思?連個撫恤的禮物銀子都不帶?”


    洛雨霜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張士誠是何用意!


    張皓突然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李成有點古怪?”


    洛雨霜不解地問道:“什麽古怪?”


    張皓思索半天,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了,說道:“可能是我最近窮怕了,感覺有點古怪!”


    待張皓和洛雨霜走後,吳伯母和吳鶯兒就看到李成在家裏麵忙裏忙外,一個七尺大漢,毫不惜力,把家裏能打的重活都做了,一直幹的夜幕將臨,李成才想起一個男子留在吳家惹人閑話,就拒絕了吳鶯兒的留飯,交代過兩天再過來讓吳鶯兒照顧好吳伯母之類的話,便徑直走了。


    吳伯母看著李成的背影,看向吳鶯兒,歎息道:“吳名在軍中能有這樣的兄長,也算是咱們吳家不幸中的萬幸了!”


    吳鶯兒目光迷離,肯定地點了點頭。


    吳伯母繼續說道:“原來聽說誠王二公子乃是‘混世魔王’,小兒止啼,沒想到傳聞如此不實!”


    吳鶯兒想到張皓怒揍王秀的場麵,想搖頭,最後還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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