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激戰愈發激烈,一樓也不再是燈下黑,有一個殺手被張皓一腳踹進了門裏,已經身受重傷的殺手抬眼看到縮在角落的朱晴兒。


    本來瑟瑟發抖的朱晴兒看到了殺手不可捉摸的眼神,頓時“惡向膽邊生”,順手抄起一把椅子,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殺手有心抬手解釋,但已經被殺意和恐懼衝昏了頭腦的朱晴兒絲毫不理會殺手的反應,一“椅子”砸在了殺手的腦門上,臨死前殺手隻有一個想法:“大姐,我都這個樣子了,還能對您有什麽歹念?”


    朱晴兒生怕殺手沒有死透,連續掄了十下才停了下來,氣喘籲籲地看著外麵,心道:“這個時候我幫不上姐夫和高姐姐的忙,也不能給他們添亂。”


    小晴兒想到了樓上的大老板張士誠,這個時候跟在張老板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所在吧!於是連忙躡手躡腳地走上樓去,生怕自己動靜太大,打擾到了張老板,輕則被一腳踹下樓去,重則被當作殺手,一刀結果了小命。


    沒想到,就是這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上”,讓朱晴兒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張士誠坐鎮二樓,看著護衛營與叛軍廝殺,莫名出來的一隊殺手和張皓交上了,看對方這配置,張士誠知道除了那幾個死對頭,沒有人能拿出手,還有和高若男戰至旗鼓相當的女子,試問年輕高手能有幾個和高若男打的有來有回?這樣的話,殺手的來曆就不言而喻了。


    張士誠歎道:“還真舍得下血本啊,連龍虎山的關門弟子都親自上陣了……”


    看到張皓出現險情,連忙將自己僅剩的護衛都派了出去,此時張士誠身邊除了張士義,再沒有了其他任何護衛力量。


    樓下的戰場瞬息萬變,張士誠正在全神關注戰場形勢之際,隻聽見身後一個少女的驚呼,驚覺的張士誠迅速轉身,卻看見自己的弟弟、高郵府府尹張士義雙手並拳,悄悄地向自己襲來。


    一個高手本能的反應救了張士誠一命,但也沒有躲過張士義勢在必得的一擊,隻是堪堪躲過了心脈,肋骨在張士義雙拳的轟擊下聽到了清脆的斷裂聲。


    發出這個喊聲不是別人,正是“悄悄上樓,打槍不要”的朱晴兒,朱晴兒爬上二樓,二樓上最前麵的張士誠在關注著樓下的局勢,而在身後的張士義,雙拳猶如待發的毒蛇一樣,一點點向張士誠背後的心脈靠近,這個時候朱晴兒不會說小心,也不會喊救命,隻是下意識地尖叫起來。


    正是這聲尖叫,既吸引了張士誠的注意力,也讓張士義手上出拳變得有些慌亂,要不然以雙掌聞名於江南的張士義,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偏差。


    張士誠悶哼一聲,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士義,問道:“為什麽?”


    既然已經暴露,張士義雙手合掌,冷漠地張士誠說道:“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同樣有一個開封府尹的弟弟趙匡義,在深宮之中,‘燭影斧聲’,趙匡胤暴斃,趙匡義開啟了大宋三百一十九年的國祚。”


    燭影斧聲,乃是公元九百七十六年,開封府天未入冬,卻下起了鵝毛大雪,宋太祖趙匡胤心緒難寧,召趙光義入宮,兩人屏退宮女、宦官,宴飲小酌。旁人在殿外望去,在燭光燈影之下,趙光義時而避席,似乎不勝酒力。而趙匡胤見殿前積雪深厚,便用玉斧刺雪,還不時大喊:“好為之!好為之!(就是幹得漂亮的意思)”是夜,趙匡胤暴斃於皇宮之內,趙匡義登基,是為宋太宗。


    短暫的沉默之後,張士義說道:“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張士誠胸口劇烈的疼痛,嗓子中不自覺有一股血腥之氣上湧,吐出來一大口鮮血。張士誠忍著疼痛問道:“竟然如此相像?”


    張士義看著滿樓的紅燭,聽著外麵刀斧相擊的廝殺聲,點了點頭道:“非常相像!”


    張士誠悵然道:“我千算萬算,懷疑到了李行素、彭輝,甚至是旭兒或者士德、士信他們,但是我獨獨沒有想到,竟然是向來不慕名利、安分守己的二弟,真是真人不露相,是我眼拙了?”


    張士義說道:“本來大哥這個爛攤子,二弟我也不願意接手,隻是大哥有了個好兒子,短短的時間拿下了常熟、平倉還有淮安,加上高郵因為大周票號蒸蒸日上,看這大周已經有了王朝之象,為了讓大周能像大宋一樣,讓我張家綿延三百年的國祚,二弟還是懇請大哥退位讓賢。”


    張士城哈哈大笑起來,由於笑的太過激烈,牽連到折斷肋骨的胸口,又是一陣大聲的咳嗽,良久張士誠才說道:“好一個‘退位讓賢’,王位就在這裏,看二弟有沒有資格拿走,樓下的張皓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


    張士義說道:“大哥忘了城外那石破天驚的一箭了嗎?那是我‘鐵掌門’不世出的天才箭手,不知道這次還有誰能幫張皓擋下那一箭?隻要大哥死了,皓哥兒死了,世子遠在淮安,士德和士信都是我的弟弟,還有誰能擋我?”


    張士誠諷刺道:“果然籌謀良久,煞費苦心。鐵掌門的高徒,竟然如此熟稔我南少林的寸拳……”


    張士義不理會張士誠的諷刺,說道:“我知道大哥在拖延時間,對不起,二弟要出手了。”


    朱晴兒聽得隻欲暈厥過去,心道:我這到底是造的什麽孽啊?好好地參加一個鹿鳴宴,先是趕上了叛軍造反,又遇到了刺客追殺,緊接著就是兄弟相殘,王位之爭。


    一個比一個刺激,一個比一個勁爆,這是我十四歲小小年紀能承受的嗎?朱晴兒深恨當初為何要從自己家裏麵逃出來?不逃出來就不會走進護衛營?不走進護衛營就不會來到高郵這個傷心的地方?


    滿心的怨自艾不能自拔的朱晴兒聽到張士義要出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弱弱說道:“內個...主公,府尹大人。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晴兒也聽過燭影斧聲的故事,隻是那個故事裏麵隻有趙匡胤和趙匡義兩個人,而今天這個怡紅樓裏麵,卻是主公、府尹大人和……我,雖然我也不想出現在這個地方。”


    張士誠稍一動彈,就牽連起受傷骨折的肋骨,疼痛難忍,甚至也高聲說話都欠奉,基本已經喪失了戰鬥力。而朱晴兒也是個弱雞,張士義現在勝券在握。


    張士義知道今日之事,絕對不能如他人之耳,所以他攻向張士誠的招數,乃是南少林的“寸拳”,卻不是他苦練二十餘年的鐵砂掌。正是要混淆視聽,造成張士誠被刺客所傷,意外橫死的局麵。


    如今隻要解決掉這名“礙事”的少女,那就沒有人能知道今天的事情。張士義暫時放下張士誠,眼光看向了這名“礙事”的少女。


    “礙事”的少女連忙說道:“府尹大人,你距我的距離是十丈八尺三寸五厘,按照高姐姐的輕功,到我麵前需要六個刹那的功夫,府尹大人的輕功估計也難與獨步天下的武當輕功相媲美,我姑且當作八個刹那。小女雖然身體羸弱,但是從樓梯跑下去到喊人最多隻要五個刹那。對不起,府尹大人,你一點勝算都沒有!”


    接著朱晴兒看向張士義臉上的疑惑,於是解釋道:“家父從事多年的布匹生意,丈量隻是日常瑣事,我跟著家父多年,早已習以為常。在尺寸這塊,我的眼睛就是尺。”


    一下子僵住了,張士義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被一個手無寸鐵的小丫頭拿住了“七寸”,隻能放下了雙拳,問道:“那姑娘待如何?”


    朱晴兒苦口婆心地勸道:“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畢竟都是親兄弟,有什麽不能商量,非要打打殺殺的呢?”


    張士義眼神一黯,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回不去了,姑娘可能也聽說過‘天家無父子’這句話。”


    朱晴兒繼續勸道:“怕您不知道,我乃是二公子的準媳婦、大周票號高行長的關門弟子,另外一個準媳婦洛雨霜是我的親表姐,如果你信得過我,這件事我幫您抗了,怎麽著二公子也要賣我一個麵子……”


    張士義滿腦門黑線,造反的事情,讓二公子賣你一個麵子,小姑娘,你的臉怎麽這麽大?但是為今之計隻能是暫時安撫這個小丫頭,說道:“哦,那可否近前商量一二?”


    朱晴兒說道:“府尹大人不會騙人家吧!等我過去你就撕票了。”


    ……


    張士誠雖然胸口很疼,但卻很想笑,但是一笑傷處更疼了,憋的非常難受。


    就這樣僵持了半刻鍾的功夫,張士義知道不能再等了,一旦援軍到達,那將徹底沒有翻盤的機會。張士義轉頭看向朱晴兒,眼中凶光四射。


    朱晴兒也在時刻關注著張士義的舉動,看到張士義的眼睛,情知不妙,正要亡命而逃。隻聽下麵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老張,你知道這次我把誰給逮到了?”


    隻見張皓手中提著一個人頭,一步一步地從一樓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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