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八年,正月二十,劉伯溫觀星看月,根據三人的生辰八字,選定了完美日子。


    天公作美,風和日麗,萬裏無雲,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高郵城中本是百姓們正在睡夢中的時間,現在卻是就是一片喧囂,街道上人頭攢動,各家各戶拖兒帶女走上街頭,等待參與高郵曆史上最為隆重的一次婚禮。


    突然前方一陣躁動,百姓們紛紛探頭張望,隻見一隊身著大紅禮服的隊伍從遠方走了過來。百姓們開始有些不解,這接親也太早了吧!但是想了想又釋然了。


    大家接親都是一位新娘子,隻有公子豔福齊天,效仿娥皇女英,同時娶回家兩位新娘,工作量翻倍,為了趕上黃道吉日,時間上也緊湊了很多。


    當一隊雄壯的兵丁走過,隻見騎著自己的坐騎霹靂火,身上穿著新郎官獨有的爵弁服,胸前掛著大紅花,慢慢地出現在百姓們麵前。


    這兩年內外兼修,加上經曆不凡,現在的張皓臉如冠玉,目若朗星,氣息內斂沉穩,看上去已經有了位高權重的上位者氣度。而無數少女看到張皓紛紛心折,這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張二公子嗎?


    很多沒有見過張皓的少女雙手捧心,眼若桃花,今天張二公子這副扮相確實沒有讓他的擁躉們失望。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同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今天的張皓確實有些誌得意滿。


    在夢中一世孤單的三十年裏,張皓多少次暢想過自己成立家庭的那天,可是這個夢想到最後都沒有實現。


    張皓四望過去,無數的百姓在為自己歡呼呐喊,更有意思的是,現在張皓經過的地方,恰恰就是當初救下洛雨霜的地方,這裏是自己人生的轉折點,今天張皓重新從這裏走來。


    歡呼和呐喊聲連綿不絕,百姓們有節奏地喊著張皓的名字,甚至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滿眼濁淚,跪在地上。


    曾經那些風燭殘年的孤寡老人命運是何等淒慘,他們衣不遮體,飯無下頓,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正是因為有了安濟院,才能夠讓他們得享晚年。


    高郵這兩年的發展日新月異,百姓們的心裏麵自有一杆眀秤,誰給他們帶來了如今的生活,正是張皓創建的大周票號,讓高郵的一切成為了可能。


    更別說張皓在外屢立戰功,創下了赫赫功勳。


    徐州的孟海滿以及四川的明道站在人堆裏麵,看著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他們心中無比地震撼,很難相信在高郵城中,除了張士誠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能夠對高郵百姓產生如此的影響力。


    更加重要的是,眼前這個新郎官還是剛剛及冠的少年,未來前景不可限量啊!


    其他各方豪傑也都走出了房門,來到高郵,一方麵是參加張皓的婚禮,另外一方麵就是想親眼看看,大周的發展速度是不是達到了所傳說的恐怖程度。


    杜遵道心思沉重,和張士誠的溝通並沒有太大進展,這也沒有出乎他的預料,從前方的戰報來看,東路軍的敗勢已現,無論從道義還是從自身的利益來說,張士誠拒絕了劉福通的出兵要求,都是情有可原,畢竟一旦東路軍戰敗,元軍反撲,首當其衝就是張士誠的淮安府。


    方國珍之子方關官豔羨地看著如此場麵,少年人喜歡出風頭再是正常不過,同時紈絝子弟的方關官此時方發現原來的好勇鬥狠還有青樓爭風是多麽的幼稚,隻是這個的派頭和排場才能配得上頂級公子。


    來自天完政權的趙普勝同樣陰沉地看著意氣風發的張皓走過,任何人都能看出來高郵發展的趨勢已經不可阻擋,而帶給高郵變化的就是今天的這位新郎官。


    徐壽輝臨走的時候對自己交代,一定要好好地看一看這個少年,看他究竟有什麽神奇的能力,用了兩年的時間,做了別人一輩子都做不成的事情。


    華夏群雄的心中翻江倒海,有讚歎,有妒忌,有不安,更多的是深深的戒備,因為通州之戰的戰況馬上就要出現,一旦劉福通戰敗,那麽迎風而起,取代劉福通的很可能就是眼下這座城市的領導者。


    一路吹吹打打,張皓滿麵春風,來到了高府。因為按照禮部的官員窮經皓首,從不知道那個古籍上麵搬來的古製,首先接親宜年齡長者先。


    對此高若男還有些不滿,自己比張皓的年齡大上三歲本就是她耿耿於懷的事情,誰知道禮部的那群人還專門從她的年齡下手,讓高若男腹誹了一段時間。


    當迎親的隊伍來到高郵,張皓神情輕鬆地翻下了坐騎,笑著問道:“怎麽還不進去?”


    禮部隨行的官員倒是張皓的老熟識,就是在張皓當初出任集賢院的時候,碰到過的羅貫中。


    羅貫中說道:“公子,前方是高府擋門的男丁,按照嫁娶的習俗,他們會出一些難題考一考新郎官,今天是公子大喜的日子,公子盡管配合便是,千萬不要惱怒。”


    張皓拍了拍羅貫中的肩膀說道:“放心,我哪有膽子在這裏生事,聽說若男的師兄們,武當七子都來到了高郵,現在估計高府但是高手最為雲集的地方。”


    羅貫中尷尬地點了點頭,心道:“都說公子識時務,果不其然。”


    張皓來到門前,隻見高家遠方的高鬆還有高家三房的高遠站在門前,迎接新郎官一行人等。


    不是對張皓不尊重,隻是這裏迎親的人隻能是張皓的同輩,高遠和高鬆已經是高家千挑萬選出來的結果。


    現在高家的小輩哪一個不將張皓當做心目中的偶像,要是張皓上前之後,這群小輩納頭便拜,擋門的重任怎能輕易交給這群“賣義變節之輩”。


    高鬆和高遠畢竟和張皓打過交道,自然這個重任就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隻能說高鬆和高遠隻比其他人好上那麽一丁點,本來高郵傳統的十八碗烈酒,高府門口的十七個碗被悄悄地換成了白開水。


    等到張皓來到了高府門口,高鬆和高遠連忙迎了上去,隻聽兩位拱手道:“公子。”


    態度極其謙虛,搞得張皓有點不好意思,張皓大大方方地說道:“你們兩個不要客氣,今天咱們都是兄弟,有什麽招數盡管放馬過來。”


    高鬆連忙將張皓引了過去,隻看到擺在門口的十八碗酒,張皓笑道:“這才像樣,要是隨隨便便就將若男娶回去,我心裏麵總有些過意不去。”


    這個時候張皓倒是矯情起來了,豪氣幹雲地端起第一碗酒,辛辣無比,張皓暢快地大喊道:“痛快。”


    緊接著第二碗張皓的眼神就變得不一樣了,一直喝到第十八碗,旁邊圍觀地人紛紛叫好,喝了個水飽的張皓向人群招了招手,盯了高鬆和高遠兩眼,問道:“還有其他的嗎?”


    高鬆和高遠連忙說道:“我們這裏沒有了。”


    張皓意猶未盡,拍了拍手,向高府走了進去。


    張皓夢中一世參加別人的婚禮,新郎總會遭受到各種各樣的刁難,張皓雖然會為新郎有些難堪,但覺得有了這些,才是一個完整的婚禮。


    沒有遭到想象中的地獄難度,張皓有些意難平,但是還沒有等張皓唏噓太久,張皓馬上就感受到了迎娶武當小師妹的擋路者的敵意。


    當張皓即將踏入高若男閨房院子的時候,擋在麵前的是武當的七位道士,其中張皓的師父俞岩就在其中。


    為首的道長張皓也見過,就是曾經和張三豐一起來到高郵,武當七子之首宋橋。其餘五人自然是俞舟、張溪、張山河和莫穀五人。


    年齡最小的莫穀年齡隻比高若男大上四五歲,心中早已將小師妹當做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道侶,隻是沒想到造化弄人,小師妹因為高府長門勢弱,不得不下山幫助打理家族事務,沒想到幾年不見,今日小師妹竟然要嫁做“他人婦”。


    更加令莫穀不能忍受的是,堂堂武當小師妹卻要和另外一名女子分享自己的相公,即使他是名滿天下的大周公子,莫穀也打定主意,在今天給張皓吃上一點苦頭。


    隻聽為首的宋橋說道:“張公子,又見麵了。”


    張皓平生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師父俞岩,見到俞岩就和耗子見到貓一樣。雖然平時張皓拜訪俞岩,俞岩詢問張皓修行的時候,稍不滿意就是聲色俱厲,但是內心裏麵還是為有這樣的徒兒感到十分驕傲。


    張皓連忙上前,先對俞岩說道:“師傅好。”


    在對其他六人拱手道:“師伯師叔好!”


    宋橋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們知道你今天時間比較緊急,但是小師妹乃是我們武當山的掌上明珠,也不能這麽輕易讓你娶走,剛剛我們七師弟想要和張公子切磋一下,希望張公子不吝賜教。”


    俞岩也點頭道:“張皓,莫師弟的劍法詭譎,一手太極拳爐火純青,金剛境巔峰強者,你要小心才是。”


    到底是心疼徒兒,還沒有開始打就將師弟的路數給泄露了出去。


    張皓終於知道為啥高鬆和高遠將自己如此輕鬆地放了進來,原來真正的擋門者在這裏呢!


    張皓最近在後花園的修行大有進益,而且自己作為金剛境的高手,也有了一些挑戰高手的想法,眼前這個莫穀不高不矮正是切磋的對方,隻是對方的眼中看向自己,好像不是那麽友善。


    莫穀臉上不露聲色,冷聲道:“師侄,請指教。”


    莫穀起手太極拳,一上來就是自己的拿手絕活,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張皓撤掉頭冠和大紅花,說道:“那師侄就不客氣了。”


    張皓一個魚躍就躍入了戰團,雙方你來我往,武當七子看得越來越心驚,當初師父說張皓需要走出來一條前人所未有的修行法門,難道這就是他的成果。


    雖然張皓的氣力和拳腳遠不如莫穀精粹,但張皓的內力在太極心經和白蓮心經的加持下,使出來的招式威力驚人,其普通的武當拳腳的威力甚至還在莫穀之上。


    眾人已經看到,張皓已經踏入了金剛境的行列,短短兩年的時間,天才如小師妹好像也沒有做到吧!


    兩人打得難解難分,今天終究是張皓大喜的日子,如果武當做的太過分,也會讓高府難堪,隻聽院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說道:“莫穀,退下吧!”


    莫穀憤憤不平地退出了戰團,不過在內心中,莫穀對張皓有了一些認可。


    “這樣的武功總算能配得上小師妹一成。”莫穀心痛地想著。


    張皓驚喜地竄了進去,剛才中止兩人較量的人不是別人,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武當派張三豐。


    張皓笑著對張三豐說道:“都不知道還怎麽稱呼您老,按師父那裏算,應該叫您一聲師爺,如果從若男那裏算,你的輩分又和這些師伯師叔一樣了。”


    張皓沒大沒小地開著玩笑,張三豐仿佛早有預感,說道:“你終究把我們武當最漂亮的鮮花連盆一塊搬走了。”


    張皓自嘲道:“我這個豬糞實在僥幸。”


    張三豐哈哈大笑。


    張皓連忙說道:“真人可否在高郵駐留些日子,有些修行的疑問小子還不甚了了,若男說也隻能向您請教。”


    張三豐點了點頭,說道:“可以。”


    張皓大喜,這段時間張皓總盤算著尋到張三豐,看看武當有沒有靈丹妙藥,治療一下老張的傷勢。


    張三豐笑著說道:“先過去吧,還有困難等著你呢,不要誤了時辰。”


    張皓連忙告了罪,穿戴整齊,一步一步地向高若男的閨房走去,最後攔在門前的是自己的小姨子,高若琳。


    隻見高若琳笑嘻嘻地對張皓說道:“姐夫,姐姐久聞你的文名,潁州城下,一首臨江仙曠古爍今。但是姐姐從未見你作詩,今天大喜的日子,能不能為姐姐獻上一首佳作?”


    剛剛是“武的”,現在改“文的”了。


    張皓想著閨房內與自己多次生死與共的少女,突然想到了那首歌,輕輕地唱道。


    “當你老了,頭發白了,睡意昏沉。”


    “當你老了,走不動了,爐火旁打盹,回憶青春。”


    “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蒼老的臉上的皺紋。”


    當張皓唱完,四周一片寂靜。高若男輕輕地推門而出,對張皓說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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