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君王最為得意的功績莫過於封禪泰山,從秦始皇開始,每逢遇到什麽開疆拓土之類的大功勞,這些皇帝都會想著到泰山上向上天匯報一番。


    仿佛如果不到泰山,天上的玉皇大帝看不到他們的功績,也沒有辦法讓他們跟天上的仙人們混一個臉熟。


    古往今來,東漢的劉秀,唐朝的唐高宗李治和武則天,還有隋朝的開國皇帝楊堅都幹過這樣的事。


    其實匯報是一回事,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隻有封禪泰山,和上天有了有種感應,方能讓他們的正統地位更加牢固,也能讓他們更有底氣地說出他們是這個人間的“上天之子”。


    武當山自古以來都是道教的場所,也是香火最鼎盛的幾家道觀之一,自從張三豐在此創立了武當派,這裏更成為善男信女朝拜的所在。


    所謂祭山大典,雖然趕不上皇帝老兒封禪台上這麽牛逼,但是以張三豐一百二十多的年紀,上百年的道家修為,誰敢說這樣的人間神仙不能與天上的神仙有一些交流?


    從古至今,大多大富大貴之人追求的最終奧義那就是問道長生,但是一眼望去,那些想要長生不老的皇帝們早已成為一具枯骨,而隻有這個一百多歲的老神仙,還站在人間,在武當山上俯瞰著芸芸眾生。


    所以這一次的武當山祭山大典,不僅是武當派創派一甲子的典禮,世人都將他看成了張三豐通過祭山大典,要與天人做一次交流。


    現在隱隱有小道消息相傳,據說張三豐壽元將近,可能是張三豐這樣的陸地神仙最後一次和天人交流。


    如今又恰逢“七星連珠”的異象,這一次絕對是人間與天上最好的溝通機會。


    所以這一次的武當山祭山大典的隆重程度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基本上華夏江湖上所有上得了台麵的人物都來了。


    朱元璋、陳友諒、元朝官府都派出了使團前來觀禮,其他各方豪強也都派出了觀禮團。


    一時間山上的眾人仿佛看到了天下大同,四海升平。畢竟這一次在武當山上是古今少有的天人問道,任何鬥爭都要給這件事情讓路。


    適逢六月初六,武當山上已是鬱鬱蔥蔥,天公作美,天空中的太陽在幾朵雲彩的掩映下,時隱時現,完全沒有初夏驕陽似火的灼熱感。


    沒有資格被邀請住在武當客舍的江湖人士,其中有一大部分昨晚夜裏就開始登山,隻為了能夠在祭山大典的時候獲得一個絕佳的觀禮位置。


    整個晚上,都能看到陸陸續續的人登山,直到天已大亮,登山的人數才慢慢少了起來,隻有少數不明就裏的人吭哧吭哧地爬山。


    等到來到山頂,看到山頂人山人海的架勢,已經沒有半絲縫隙讓他們一睹張三豐這樣的陸地老神仙的真容。


    武當山頂一個平坦的地方,早已搭建了一個十尺見方的祭台,祭台周圍各式各樣的彩旗迎風招展,上麵畫著張皓看不懂的畫符,更增加了這次祭山大點的神秘感。


    台下的觀禮嘉賓早已就坐,昆侖派的逍遙子和掌門無極子,龍虎山的莫天涯帶著任宗和趙敏,全真派的楊圭一,這些算是道門中的同道中人,坐在最為上首的位置,畢竟這也算是道門中的大事。


    少林派主持方正大師,峨眉派掌門靜逸師太,倥侗派掌門高參,洛陽金刀門王家,這些作為觀禮的人物坐在了次首。


    而令人注意的是,這次白蓮教也派出了觀禮團,因為白蓮教篤信“無生老母”,視道教為異端。


    但是對於這次張三豐的問道天人,還是頗為重視,又丞相杜遵道率領白蓮教一眾人等前來觀禮,這幫人雖然是不請自到,但是畢竟地位和江湖聲望擺在那裏,武當派也是為他們預留的位置。


    而在他們之後,就是各大勢力派來的使團,元朝大都派來的是雪雪,陳友諒派來觀禮的人是當今第一猛將張定邊。


    朱元璋目前和張士德激戰正酣,也派出了名士宋濂來到了這裏。可見這幫人對這次祭山大典的重視。


    張士誠那邊就不用說了,自然就是張皓作為領隊的“代表團”,隻是這一次令眾人不解的是,作為使團的老大,張皓竟然沒有坐在那裏。


    就在眾人不解的時候,隻聽武當七子之首的宋橋揚聲道:“吉時已到,祭山開始。”


    幽遠渾厚的號角聲響起,好像要喚起遠方的神隻一般,瞬間四周的低語聲都安靜了下來,上萬人的典禮現場,硬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個時候張三豐一襲道袍,手持浮塵慢慢地走上了台前。


    而讓眾人驚訝無比的是,跟在張三豐後麵的人,不是武當七子,也不是張三豐偏愛的關門弟子高若男,而是眾人一直在尋找的人物,張皓。


    張皓衣著筆挺,頭發也被收攏在腦後,顯得更是挺拔俊朗,一襲白衣,端地是公子玉無雙。


    此時張皓亦步亦趨地跟在張三豐的後麵,昨日他才被通知作為張三豐的“小跟班”一同參與這場祭山大典。


    張皓當時第一反應就是要將他架在火上烤,那麽多武當門人不選,偏偏選擇了他,這讓武當七子的麵子往哪擱,這讓高若男的臉麵往哪裏放?


    他張皓現在真的就缺這樣的名聲,非要他在這種場合露露臉嗎?難道張三豐真的是老糊塗了?


    但是直覺告訴張皓絕無可能,張三豐如此作為,必定有他的深意。畢竟是武當的女婿,回到娘家幫幫忙也是應有之義。


    張皓沒有片刻的猶豫,便答應了下來,甚至都沒有問如此做派的緣由。


    其實就算是他問了,武當七子也是不知道的,畢竟師尊交待給他們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們同樣是一頭霧水。


    而作為張皓曾經的情敵,武當七子中最小的莫穀,當時他的臉陰沉地都能滴出水了。


    張皓當然不理會莫穀的臉色,讓公子我幫忙,還給我上起臉色來了,有能耐跟我大戰三百回合,還真當老子是當年不中用的廢物啊?


    此時張皓老實的一塌糊塗,恭謹地跟在張三豐的後麵。倒還是張三豐轉頭安慰道:“放心,這陣仗和你在廬州可差的太遠了。”


    張皓憨憨笑道:“總不能給若男丟人不是。”


    張三豐捋須微笑,看了在祭台一側就坐的高若男,滿臉的寵溺之色。


    當張三豐來到了祭台之上,祭台的正中間放著一個金色的香案,兩麵點著粗大的蠟燭。


    即使山頂的風有些淩冽,但是蠟燭上的燭火卻倔強地燃燒著。


    張三豐就著香燭,點燃了三柱清香,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張三豐會親自請香開始祭祀的時候,張三豐卻將手中的清香遞到了張皓的手中。


    這時候台下一片嘩然,如果是道門中的任何一人,他們都沒有意見,但是張皓何許人也,焉能代替張三豐為上天上香。


    四周不明所以的觀眾也開始竊竊私語,隻是張皓的衣服也太突兀了,分明不是道門的子弟,怎麽還能跟著張三豐一起走上祭台,有些人已經開始猜測台上年輕男子的身份。


    其實這個並不難猜,如此氣度再加上和武當派關係密切的年輕男子,除了大周公子張皓,還能有別人嗎?


    這個時候有人率先提出了反對的聲音,這個人卻是全真派的掌教楊圭一。


    隻聽楊圭一揚聲道:“且慢,張真人,雖然這次祭山大典是武當派的私事,但也卻是我道門的大事。這位後生身上沒著道袍,未持拂塵,焉能代表道門祭祀上蒼。”


    張三豐鶴發童顏,仙風道骨,在山風的吹拂更是仙氣飄飄,儼然如天上下來的謫仙一般。


    轉頭看向楊圭一,張三豐連眼睛都不抬一下,隻是說道:“既然知道是武當的事,那是安安靜靜地觀禮就是了。你師尊在我麵前也不過是一個小輩。”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輩分,就將楊圭一壓了下去,確實楊圭一說話有些氣短,他的師父耿道明曾經以晚輩的身份,來武當山向張三豐請教道法,楊圭一的輩分更是差的遠了。


    雖然張皓不知道張三豐到底意欲何為,但也知道這是張三豐在“血抬”自己,張皓當然不可能打退堂鼓和拆台。


    在張三豐的示意下,張皓接過清香,鄭重地在香案前拜了三拜,將清香插在了香爐之中。


    緊接著張皓就是跟在張三豐的身後,一係列冗長的儀式,張皓就像一個乖寶寶一樣,像個鵪鶉一樣跟在張三豐的身後。


    台下的高若男看著如此模樣的張皓,忍不住有一些想笑。


    而在另外一邊,趙敏則是滿眼小星星地看著張皓,心道:“皓哥兒果然非常人,即使在江湖之中,也能夠出類拔萃。”


    這些儀式都是祭山的應有之義,中間更有張三豐對於武當派曆經一個甲子的回顧。


    一些有心人隻是聽張三豐講一些修煉的機緣,就覺得這一次武當山絕對不虛此行,絕對讓自己以後的修行之路受益匪淺。


    等到祭山的儀式結束,自然就是今天的重頭戲,問道上天。


    說來也奇怪,本來剛剛天空中還隻是飄著幾片祥雲,等到張三豐盤坐於祭台之上,口中念著咒語的時候,天色竟然慢慢地陰沉了下來。


    場上的觀眾驚於這種天地之威,紛紛緘口不語,生怕打擾到張三豐與天人的對話。


    隻是過了半個時辰,天空的烏雲漸漸飄散,陽光重新灑在了祭台之上,微閉雙眼的張三豐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隻見張三豐站起身來,揚聲道:“前些日子,七星連珠重現天際,這表明上天已經指派應世之人來到人間。”


    “經過與天人確認,匡扶社稷,拯救黎民。而我也經過多方尋覓,終於找到了這個天命之人。”


    張三豐指著身邊的張皓,一字一句地說道:“大周公子張皓,如初升的太陽一般崛起於江南,正是上天所所交待的應命之人。”


    隻聽“哇”地一聲,場上猶如一盆沸水澆在了滾油之上,本來安靜異常的會場頓時猶如炸鍋了一般。


    觀眾和江湖人士在竊竊私語,各方勢力的表情也是各種各樣。


    而率先發難的自然是元朝大都的雪雪,這裏畢竟是元朝的地界啊!


    張三豐揚言張皓這樣的亂臣賊子是上天指派的應命之人,這與謀反有何區別?


    雪雪揚聲道:“真人請自重,這天下的正統隻能在大都,而我們的順帝正是匡扶社稷的應命之人,這小兒何德何能,成為你口中的天命之人?”


    張皓本來也被張三豐雷的外焦裏嫩,誰能想到張三豐竟然在這個時候,給他戴了這麽一頂高帽子。


    他還本想老老實實地猥瑣發育呢,以後定然就是眾矢之的,甚至回到高郵,他都不知道怎麽麵對自己的老爹。


    自己的兒子是天命之子,那他這個誠王算什麽?


    但是聽雪雪將自己說得一無是處,頓時不樂意了,輕蔑地說道:“看來在淮安、廬州還有鎮安城下,還沒有將你們的將領打服,不如劃下道來,咱們比劃比劃?”


    這是實打實的戰績放在雪雪的臉上,雪雪頓時語塞,說起戰績,確實雪雪最沒有發言權。


    要不是三年前的高郵之戰,他從中作梗,搞掉了元朝名將脫脫,讓百萬元軍一敗塗地,張士誠焉能有今日?這個黃口小兒焉能有今日?


    這時候白蓮教的長老,劉福通建立的大宋國丞相杜遵道又提出了反對意見。


    隻見杜遵道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揚聲說道:“華夏之地,應命之人非宋朝皇家後裔莫屬,我們宋國的小明王當是其中不二人選。”


    小明王韓林兒,名義上是韓山童的兒子,韓山童自認是南宋“皇家”後裔,那麽韓林兒自然也有皇家血脈。


    沒想到這時候武當七子之一,張皓的嚴師俞岩啟聲道:“笑話,劉丞相一句話,就能讓小明王身舉皇家血脈,我師父問道上天,上天的指示卻不及劉丞相的指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杜遵道不緊不慢地說道:“華夏內外,黃河上下,無不認可我小明王乃是宋朝後裔,這不是你們一個小小的江湖門派所能否決的。”


    杜遵道說這個話確實有些底氣,因為跟隨起義的紅巾軍,譬如徐壽輝、郭子興等人,都是認可了小明王的身份,進而進入紅巾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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