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鐵佛寺走出,張皓和成詩韻一路沉默。


    成詩韻知道洪大壽的話給了張皓很大的觸動,他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


    鐵佛寺內的鍾磬之聲時起時伏,夕陽的餘光灑在巍峨的佛殿上,猶如被佛光籠罩了一般,為這座寺廟蒙上了神聖的色彩。


    張皓轉頭再次回望這座寺廟,眼神中有些迷惘。


    “佛說要懷慈悲之心,濟世安民之心。但是如果要忘掉慈悲,才是成就大事。忘掉安民,才能濟世,那你說從一開始走的是不是就不對?”


    張皓陷入了思維邏輯的死循環。


    如果想要成就偉業,就要變得心冷如鐵,那樣才能掌握更大的權力,為百姓做出更大的福祉。


    但是這條路上,一定充滿了血腥和犧牲。


    麵對敵人的時候,張皓的刀從來都不軟。


    隻是張皓想到了今天看到的那兩個孩童的遺體,他知道敵人就是通過無辜百姓的死來擾亂自己的心神。


    不得不說,他們做到了。


    同時張皓還有一個巨大的聲望,為民請命。


    一路走來,張皓對待普通百姓的善意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包括他的對手。


    如今敵人開始突破了底限,開始用這種方式來攻擊他,他該如何自處?


    如果自己不重視,明天可能還是會更多的平民死傷?


    之後還有可能是自己的下屬,自己的朋友,甚至是自己的家人。


    那時候該如何自處?


    自己的良心也好,名聲在外的枷鎖也罷,如今張皓需要麵臨這樣的選擇。


    成詩韻上前緊緊地握住了張皓的手,低聲道:“隻要你跟隨自己的心,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


    張皓錯愕地看了一眼臉上有些紅暈的成詩韻。


    向來成熟且有主見的成詩韻,都是作為張皓的對手和夥伴出現。


    有些“情話”在成詩韻看來是難以啟齒,甚至是不屑一顧的。


    張皓笑了笑,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走吧!”


    “你打算怎麽辦?”


    “敵人出招了,咱們也要出手才是!這叫亮劍,懂不?”


    “那你知道你的對手在哪裏嗎?”


    “壞事做多了,遲早會露出馬腳的。你們飛龍密探要做的工作很多啊!”


    “放心吧,我曉得!”


    ......


    廬州府衙,驚天命案發生的第二天。


    一係列的條例出爐。


    第一條,就是實施“保甲連坐”製度。


    說實話,這個製度有些不人道,早在春秋戰國時期,為了防止敵方間諜滲透,實施十戶為一甲,設立甲長。


    十戶中有一家一旦出現了間諜,其他九戶沒有到官府檢舉,十戶連坐同罪。


    大部分出現間諜的時候。大多數百姓就是被無辜連累,但是這樣卻是杜絕間諜橫行的極好手段。


    因為為了防止自己被連累,一旦有所懷疑,百姓會馬上告官,從而讓自己脫離嫌疑。


    使用這個辦法,無疑極其損害張皓的聲望。


    所以這個製度是由黃敬夫發出來的,和張大公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百姓們又都不是傻子,廬州城內最大的領導是誰他們還是知道的。


    沒有張皓的點頭,黃敬夫能出這樣“陰損”的點子?


    第二條則是加強安保和宵禁,子時以後,全城宵禁。


    第三個廬州百姓最直觀的變化,街頭上的軍隊多了很多,官府衙役開始不停地抓人,廬州府衙的大牢內人滿為患。


    一時間,廬州百姓對張皓頗有微詞。


    這和張皓進城時候許下的豪言壯語成了鮮明的對比。


    再加上商船往來,廬州的事情轉眼間就傳遍大江南北。


    那時候張皓愛民如子的聲望必定成為“笑談”。


    什麽愛民惜民,不過是張大公子表演出來的“人設”罷了。


    論虛偽程度,劉備摔孩子排第一,第二就該算上“愛民如子”的張大公子了。


    廬州,東城區。


    一座逼仄的小院,小院的主人是根正苗紅的廬州人。


    小院的房間內卻端坐著一個和尚,和尚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直到念了第十遍的往生咒,年輕和尚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犯下滔天巨案的定緣和尚。


    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淩無殤。


    白蓮教內門欽定的下一代掌門。


    坐在下首的王顯忠等得早已有些不耐煩,待定緣念經結束。王顯忠麵帶冷嘲道。


    “殺人的時候不眨眼,卻能在這裏為那些被你殺的人念經超度,定緣大師不愧是我佛有大智慧之人!”


    “殺一人,度一人。並不矛盾。再說對於那幾個孩子,他們的死就是我的慈悲!”


    定緣臉上沒有了殺人時的桀驁和瘋狂,仿佛此時這位年輕俊朗的和尚身上隻有對世人的悲憫和慈悲。


    王顯忠冷哼了一聲,沒有接定緣的話,表達了對定緣的鄙夷。


    雖然他是配合定緣行事,服從定緣的安排。


    但是在行政層級上來說,王顯忠並不是定緣的下屬。


    “你想想那幾個孩子,他們的親人都死了,以後活著是不是更加痛苦的事情。算了,說說今天外麵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王顯忠一愣,憋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緩了半天,才將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向定緣大略複述了一遍。


    定緣不由笑道:“世人都道張皓乃是愛民惜民的聖人心腸。我偏偏知道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你看,我隻是稍微一個舉動,就將他的麵皮從臉上撕下來。讓世人看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王顯忠不得不承認,定緣這一手做的實在是“狠”。


    對對手狠,對自己人更狠。


    但是效果卻非常好,張皓不惜將他的好名聲付諸東流,也要設立保甲連坐製度,肅清城內的間諜。


    但是從骨子來說,王顯忠覺得:“做了保甲連坐製度,才是真正的愛民。隻是廬州百姓看不透罷了。”


    “隔兩天就將咱們白蓮教的一個內線暴露出去,到時候看看張大公子如何處置其他九戶百姓。”


    王顯忠歎了口氣,不得不說,定緣這個人行事,時時刻刻都打在了張皓的八寸上。


    如果和張皓沙場對壘,一決生死,可能還能讓張皓痛快一點。


    此時王顯忠甚至都開始有些可憐起了張皓。


    “毛貴那邊聯係的怎麽樣了?”


    白蓮教東征,東路軍在毛貴的帶領下,從徐州登陸,一路勢如破竹,一直殺到了通州。


    離元朝大都隻有咫尺之遙。


    隻是無奈大都當時還有一個王保保。


    毛貴因為遠道而來,糧草不繼,最終被王保保擊敗。


    一路逃遁,來到了廬州停留了下來。


    他們就是毛貴保留的東路軍的香火。


    之後毛貴投靠張皓,成為了廬州副統領。


    而他手下的兩千軍士,也被編練起來。成為大周護衛營的一部分。


    雖然張皓讓李成明言,如果毛貴帶領的紅巾殘兵中不想當兵,絕不勉強。甚至會發放一些路費,讓他們解甲歸田,返回故鄉。


    有些人走了,大部分人都留了下來。


    當然是心甘情願,還是不得不在護衛營屈就,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定緣來到廬州之後,就讓王顯忠這個亳州的“老人”去偷偷接觸了白蓮故舊。


    很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千戶以上的將領願意為亳州效忠。


    但是令王顯忠欣慰的是,有兩個百戶,三個什長願意回到“無生老母”的懷抱,效忠於亳州。


    “很好,讓他們做好準備,隨時準備發動?”


    “啊~~發動什麽?”


    定緣冷冷地看了一眼王顯忠,說道:“當然是發動嘩變!”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們隻是兩個百戶營,不說他們百戶營有多少人願意追隨他們,他們自己又不是傻子,怎麽會做這個飛蛾撲火的事情?”


    定緣道:“他既然願意歸順於我們,那就是把他們的把柄交到了我們手上,到時候想不想起事就不是他們說的算了。”


    “還有他們就沒有家人,讓亳州的人找一找,誰都不是無牽無掛地活在這個世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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