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刹,道道熱血熾烈的聲音響起,正如楚月先前論劍所言的凡人無相輕。


    先前阻攔少年人的青衣長老,訥訥地望著這一幕。


    他還以為,趙隊長會不肯放過開口說話鳴不平的人。


    沒想到,海神界,這次的天梯論劍,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長老爺爺,你很傷心嗎,為何落淚了?”


    少年人扭頭,疑惑不解地問。


    年邁的白發長老,這才抬起了枯老的手,擦拭著自己的眼梢。


    手指傳來的微涼濕潤觸感,便驚覺是熱淚盈眶,由不得自己了。


    “不是,不是傷心。”


    “那是什麽?”


    “是……”


    是什麽他也不知。


    大抵是。


    年輕人,做了他們這一輩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吧。


    由此開始,老者如夢初醒般,忽而認識到了凡人之道的重要性。


    隻有行凡人之道,才能打破眼下的局麵。


    隻有一個又一個凡人合縱聯手,才會發揮出最有利的一擊。


    “勞煩趙隊長,傳達海神界萬民之意,大夏合該無罪,應當赦免,消除瘴毒,彌補大夏!”楚月笑意盈盈地作揖,不似戰場上的鋒利逼人,和聞著血腥味時的暴戾,相反是異常的平緩,卻深蘊著不容忽視的浩瀚和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乃四階真元?”趙隊長答非所問。


    試圖以此來羞辱她。


    “錯了。”楚月笑著反駁。


    “哦?”趙隊長還以為楚月也覺得四階真元,過於丟臉,不該挺直腰杆說話,因而要找尋個理由搪塞過去,讓自己顏麵不失。


    便見楚月說道:“嚴格來說,小王不僅是四階真元,還是凡人道,下界帝域而來的四階真元。”


    她將過往種種,一路而來,在海神界遭人恥笑的身份境地一一道出,談笑風生,坦然自若,眉宇間不僅有飛揚的神采,還有十足的自信。


    叫那些為大夏說話的修行者們聽去,內心似如江河般的澎湃,神色不似以往的談凡人道譏誚之,而是打心底裏的欽佩。


    楚世遠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天梯論劍一幕幕的變化。


    跌宕起伏。


    一波三折。


    俱出乎世人的所料。


    但有一人,從始至終都是鎮定如常的,仿佛早有預料。


    楚世遠深邃幽冷的眼眸,像暗夜吐著鮮紅蛇信子的毒蛇,死死地盯著楚月看不肯放過,試圖看出個什麽蛛絲馬跡才好。


    那側,夏時歡聽著從周遭傳來的聲音,感受著海風的冷,心髒卻是暖熱的,仿若被太陽光裹挾,就連熱淚從血眸流出,她都渾然不覺,隻曉得鼻腔咽喉有些無法言喻的酸痛。


    她以為她孤身一人。


    但她從來都不是。


    因為——


    葉楚王所說:得道多助。


    夏明珠吸了吸鼻子,杏眸發紅透著滿滿的倔強。


    明明是個堅韌如竹數一數二的大夏女郎,但淚腺失控,怎麽都忍不住,用盡滿身的力氣都難以憋著,她剛要揪著衣袖隨意胡亂地擦拭掉簌簌而落豆大的淚珠,就見一隻粗糲還布滿繭子的大掌,拿著一方繡有蘭花的素雅帕子,動作拘謹而笨拙地遞給了她,卻還不敢看她的眼睛。


    陸猛隻得低聲說:“明珠小姐,用,用這個吧。”


    夏明珠淚眼婆娑訥訥地望著那帕子,漸漸地看清了眼前的人影輪廓,清晰眉目。


    陸猛一手抱著琵琶琴,一手遞帕子,耳根子都像熟透了的蘋果那樣滾燙發紅,還故作桀驁不馴的神情,眼睛隨意地飄忽別處,仿佛是個常熟客。


    “不用了。”


    夏明珠拒絕道。


    她笑了笑。


    不想弄髒這般幹淨的帕子。


    大夏的人,生來就是肮髒的,病態的。


    生來帶著的陰影,會伴隨著每一個大夏人直到死去。


    她夏明珠也不例外。


    陸猛愣了下,臉上遏製不住地流露出了傷心之色,是半點也憋不住,脫口而出就語調難過地問:“明珠小姐是覺得陸某生得太太醜陋,方才不用此帕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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