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已經清理出來,隊伍繼續趕路。


    那些失去親人的親眷都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隊伍氣氛有些壓抑。


    本以為這次要露宿野外,沒想到天黑前發現前麵有個村子。


    村子周圍有樹林圍繞,隱約能看出個輪廓,大概有幾十戶人家的樣子。


    劉勇心中一喜,立即帶著眾人前往村子裏修整一番。


    他們困在破廟裏時間太久了,車上的糧食所剩無幾,支撐不了多久。


    劉勇先去跟村裏的裏正交涉,卻被告知愛莫能助。


    為防止流犯進村驚擾村民,劉勇隻能下令讓眾人在村門口歇腳,沒有命令不得進村。


    等眾人都安頓好之後,劉勇才大著嗓門說道:“所有人都聽著!


    以半個時辰為限,每家可以派一個人去跟村民借糧,或者買糧食。


    至於村民願不願意借糧,或者賣給你們,全看你們的本事和運氣了。


    除此之外,誰也不準跟村民起衝突,違令者雙倍懲罰,絕不姑息!”


    聽到這話,眾人喜憂參半,麵色各異,卻還是起身進村,挨家挨戶的敲門借糧。


    趙寧扯了扯葉芷汐的衣袖,試探性的問道:“嫂嫂,我們要跟著去嗎?”


    去個錘子,這麽多人都去要吃的,跟鬼子進村有什麽區別?


    搞不好還會弄出人命,還是別去摻和了。


    葉芷汐搖了搖頭:“不用,咱們還有些吃食,就不要去打擾村民了。”


    “再者,這幾天剛下過大雨,村民們隻怕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不會有幾人願意借糧或者賣糧食的。”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沉默了,心裏七上八下的。


    倘若真如葉芷汐所說,隻怕他們這些人又要餓肚子了。


    趙珩看著不遠處的河流,眼珠子一轉,提議道:


    “大嫂,我們剛才路過的那條小溪裏興許有些魚蝦,要不我去捉些回來。”


    “別去,大雨過後,溪水猛漲,這時下水容易被溪水衝走,等明天趕路中途休息的時候,我再去找些野菜野果來。”


    說完,葉芷汐眸光晦澀的望著錯落有致的村莊,心中思緒萬千。


    古人雲:大災過後必有大疫,大疫之後有大饑,大饑之後有大亂,大亂之後必有大戰。


    這是千百年流傳下來亙古不變的道理。


    這場大雨不知損毀了多少農作物,今年秋收肯定也跟著減半。


    再加上每年都要給朝廷交賦稅,百姓們沒有多餘的存糧,隻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會看緊自家糧食,誰還會願意外借或者倒賣糧食呢?


    其次,大雨把深山老林裏的動物屍體衝刷出來。


    附近的水源和食物估計都沾上了病毒和細菌,用不了多久就會顯現疫情。


    果不其然,有些流犯剛進村不久,就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兒啊,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是不是要到吃的了?”


    “別提了,這些村民窮的叮當響,自身都難保了,哪有餘糧施舍給我們啊。”


    “這麽大個村子,就沒有一戶人家願意施以援手,可憐可憐我們嗎?”


    “哎,他們也可憐,病的病,老的老,殘的殘,處境跟我們沒啥兩樣,都是可憐人罷了。”


    周圍其他人聽見這對母子的對話,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葉芷汐倒是沒有受他們的情緒影響,熟練的起火架鍋,準備做晚飯。


    晚飯依舊是野山藥,還有涼拌野菜,外加鵪鶉蛋,給身體補充下蛋白質。


    火勢很猛,野山藥很快就蒸好了,鵪鶉蛋也熟了。


    幾人圍坐在火堆邊共進晚餐。


    那鬆弛的狀態,絲毫不受環境和天氣的影響。


    “我咋感覺這個野山藥吃起來跟紅薯差不多,軟糯香甜,口感棒極了。”


    趙寧邊說邊偷偷往嘴裏塞鵪鶉蛋,臉頰兩邊塞得鼓鼓的,像一隻小倉鼠似的,看起來萌萌噠。


    然,周圍這麽多人盯著他們,趙寧的話容易勾起人心深處的邪念。


    趙鈺微微皺眉,壓低嗓音道:“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趕緊吃,吃完去洗鍋。”


    趙大娘子和趙珩明白趙鈺話裏的意思,都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葉芷汐也不想節外生枝,垂眸默不作聲的進食。


    周圍人目光垂涎的看著趙家吃野山藥,一個個頻頻吞咽口水,想去搶食又懼怕官差的鞭子。


    趙鬆眼巴巴的看著趙寧吃的津津有味,隻覺得肚子越發餓極了。


    “祖母,我好餓。”趙鬆可憐兮兮的跟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溫言細語安撫趙鬆的情緒:“乖孫子,你娘他們很快就回來了,再忍忍。”


    趙鬆長得像趙國剛,看著趙鬆稚嫩消瘦的臉龐,她仿佛看到趙國剛小時候,心中更加悲傷了。


    趙磊和趙楓則虛弱疲憊的躺在旁邊,身體像是被掏空了氣力一樣。


    老趙家接連死了四個人,如今隻剩下他們六個人了。


    他們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傷的傷,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嶺南。


    然,這一切的不幸和起因,都是趙鈺一人造成的。


    若不是他叛主造反,他們二房三房也不用受牽連,被抄家流放,她的兒子也不會死。


    此時此刻,老夫人心中的怨恨達到了巔峰,恨不得把趙鈺抽筋剝皮,吸幹他的血方能泄恨。


    半個時辰後,去村裏子的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有個別人磨破了嘴皮子,才跟村民買了些粗糧,雖然不多,起碼能應付一頓。


    其他沒有吃食的流犯,便去溪邊捉些小魚小蝦果腹。


    趙二娘子和趙三娘子也沒借到糧食,隻能去路邊薅些野草應付下。


    可吃野草哪有吃飯管飽?


    沒多久,趙鬆又餓了,開始哭鬧起來,吵得眾人腦瓜子疼。


    “娘,我好餓,我想吃東西,嗚嗚嗚......”


    趙三娘子抹了抹眼淚,抱著趙鬆,聲音哽咽道:“大晚上的,為娘也找不到吃的啊。”


    “我不管,我都快餓扁了,你快去給我找吃的......”


    “鬆兒乖,再忍忍,等天亮娘去找野果給你吃。”


    “我不要,我現在就要吃,嗚嗚嗚......”


    趙鬆開始撒潑耍賴,像離了水的魚,在岸上不停的蹦躂。


    周圍的人都默不作聲,沒人理會。


    他們現在都自身難保,可沒閑工夫管別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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