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徽瑜邁著輕盈的腳步跟隨著府中仆人向內府走去。


    庭院裏,正有家仆在打掃著積雪。“颯颯”的聲響不經意間撥動著她的心弦,她沒有嫌這聲音聒噪,反而覺得這聲音能讓她的內心獲得稍許平靜。


    穿過悠長的廊廳,不多時便來到內府,女婢家仆知趣的在此止步,羊徽瑜隻身繼續向裏走去。


    府堂內,夏侯獻伏於案前,持筆書寫。


    羊徽瑜的腳步很輕,輕到她邁入門階夏侯獻都沒察覺到她的存在,直到她欠身輕聲開口:“妾羊氏,見過郎君。”


    夏侯獻這才微微頷首,臉上微風和煦,他打量著對方的身姿,隨後開口:“帽紗取下吧。”


    “唯。羊徽瑜緩緩摘下帽紗。


    她的長發黑亮,青絲順著堂內的微風舞動,膚如凝脂,眉若輕煙,雙眸星光點點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


    她稍稍抬眼,這才敢直視他的郎君。


    四目相對,夏侯獻卻有些驚訝,當即問出了口:“徽瑜,我們是不是在何處見過?”


    羊徽瑜輕聲回道:“郎君說笑了。”


    其實她當然知道當日那男子的身份,她在屏風後聽得一清二楚。


    夏侯獻笑了笑,兩人心照不宣。


    他放下筆墨,招了招手。“徽瑜近前來。”


    羊徽瑜有些緊張,她原本已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可到了這臨門一腳卻又想退縮。


    終於她再次鼓起勇氣,緩步走上台階,跪坐在夏侯獻的身旁。此刻,她不知眼睛該看向何處,想著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麽。


    她看向幾案上的硯台,頓時有了主意:“妾為郎君研墨吧。”


    誰知夏侯獻竟冷不丁的握住著她的玉手,這讓她習慣性的叫住了聲。“哎呀!”


    她自知這樣很失禮,但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她試圖緩解尷尬,開口再說些什麽時,夏侯獻寬慰道:“徽瑜不必如此緊張,羊公待我有厚恩,你跟元姬又是好姊妹,我們一直都是一家人。”


    望著對方溫柔的麵容,羊徽瑜感到如沐春風,那手心很是溫暖,也很有力量,很快她心中的戒備便煙消雲散。


    她沒有言語,隻是微微點頭。


    夏侯獻又道:“若是徽瑜在這裏住著不習慣,我可讓人送你回洛陽。”


    “還是先不必吧。”羊徽瑜不自覺的就說出了口,“妾還沒有想好如何跟元姬相處。”


    是啊,王元姬從好妹妹變成了家中女君,雖然她深知王元姬的性格,但她知道,感情歸感情,規矩是規矩。


    “好。”夏侯獻也爽快答應,“若是徽瑜改變了主意,隨時和我說。”


    “唯。”羊徽瑜輕輕點頭。


    言罷,夏侯獻又把目光看下案幾,“好了,為夫這裏還有些公務。徽瑜也是剛來府上,還要去熟悉一二,我已叫下人幫你歸置好了房間。”


    羊徽瑜起身,欠身施禮:“妾謝過郎君。”


    羊徽瑜的心情明顯放鬆許多,她起身告退,方走到門口,夏侯獻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徽瑜的心情有沒有好些,可還緊張?”


    羊徽瑜搖了搖頭:“妾已無礙。”


    “那便好。”夏侯獻看著她點點頭,接著麵帶笑意:“那今宵願與我同席共枕否?”


    羊徽瑜麵帶紅暈,一時啞然,直到夏侯獻再次揮手她才終於離去。


    羊徽瑜走後,夏侯獻收起思緒開始做正事。


    不多時,他終於書寫好了一封信,隨即著人送回了洛陽。


    ........


    洛陽,羊府。


    “王公!”太常羊耽很是熱情地招待了王肅。“近來可好?”


    王肅捋髯淺笑:“安好安好。許是好久未見羊公了,冒昧叨擾還望羊公勿要見怪。”


    “這是哪裏的話!”羊耽隨即吩咐下人拿來一個火爐,兩人圍爐而坐,紛紛伸出雙手在爐前暖手,然後嘮起了閑話。


    羊耽呼出一口寒氣,“王公近來可是當外祖了?”


    說起這事,王肅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慈祥的神情,嗬嗬笑道:“淼兒甚是可愛啊。”


    “對了,令兄近來身體可好?”王肅問道。


    羊耽皺了皺眉,“雖然我也希望兄長能夠康複,可醫師說.....唉,說起來,如今我到了洛陽為官,離上黨不遠,抽空定要去探望兄長。”


    王肅拿著茶碗抿了一口,他悄悄觀察著對方的神情,他有意提起羊衜就是想看看對方是否會提起羊家和夏侯獻的那件事。


    誰知聊了半天對方是隻字不提。


    無奈,王肅隻能主動開口,但他也不明說,畢竟他也不清楚對方是否知道這事。


    “羊公,你可知我那女婿?”


    “夏侯奉明嘛,自然是知道,這朝中誰人不知王公女婿如此年歲就能執掌一州,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肅順著話題往下說:“我這女婿的確有進取心,這不,他近日給我書信一封,說是要提議修繕北疆障塞。”


    “好事啊!當全力支持!”


    羊耽當即讚口不絕,這倒是出乎了王肅的意料,王肅隨即反問:“看羊公的意思,也願支持?”


    羊耽麵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麽變化,他捋了捋短須意味深長的看向王肅。


    “王公啊,重鑄北疆自然是與國有利的好事,但此事茲事體大,非一日之功,不如王公先向陛下建言,探探聖意?”


    王肅剛想提議,羊耽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馬上一句話給王肅的話堵死了。


    “隻可惜我這太常平日裏隻負責宗廟祭祀禮儀之事,況且人微言輕的....”


    王肅立馬懂了,索性不聊這個話題。


    “羊公說得有理,那我回去便找個合適的時機向陛下建言。”


    “是啊是啊,王公乃是陛下身前近臣,我相信陛下自會聽取。”


    一個時辰後,王肅有些不悅的離開了羊府。


    羊耽則是回到了後府,還沒進屋就能聽美妙的音律。


    他推開房門,那琴聲依舊環繞在耳,羊耽閉眼聆聽,這仿佛天籟之音讓其沉醉。


    曲罷,他才緩緩睜開雙眼,走向琴旁的女子。


    “夫君,王公走了嗎?”辛憲英雙手撫在琴弦之上,輕聲問道。


    “走了。”羊耽隨即帶著疑惑的表情問道,“隻是這樣真的好嗎?兄長特意跟我打過招呼的。”


    辛憲英緩緩起身走到羊耽身旁,輕柔的挽住他的手,盡管他們已是老夫老妻了但依舊柔情似水。


    辛憲英的表情從溫柔變得嚴肅:“兄長家是選擇了夏侯家,但我們還需觀望。”


    “好吧。”羊耽歎氣一口。


    “這也是阿父的意思。”辛憲英又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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