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縣君,您可否給本官一個說法,這山濤是犯了何罪,以至於被縣尉緝捕關進縣衙大牢了呢?”


    王濬坐在縣衙署堂裏,語氣毫不客氣。他作為河東從事,有著對河東郡監察的職權,自打他上任以來河東的這些個吏員們見到他就頭疼。


    為了營救山濤,司馬昭也跟著前來,此時正憤憤不平地盯著楊縣令。


    然而楊縣令卻也不怯場,他平靜地撚著短須言道:


    “王從事您有所不知,那狂士在縣中酒樓前拔刀行凶,我麾下縣尉是接到了告狀後這才將其建緝拿歸案,這一點酒樓內的人都可以作證。”


    “當真如此嗎?”沒等王濬開口,司馬昭率先問道。


    楊縣令看了司馬昭一眼,方才王濬簡單為他介紹了此人。


    說實話,他倒不怎麽怕王濬這個“監察官”,畢竟你王濬隻有監察權卻沒有任免權,任免權在河東李太守那裏,而那李太守他是打點過的。


    他反而更忌憚這位當朝大將軍之子,無論是宗族實力還是朝堂上的號召力,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故而他看向司馬昭的眼神要恭敬得多。


    “司馬君,那狂士,哦不,是您的那位友人所犯之案或許隻是誤會,待本縣查清了案情即刻放人。”


    楊縣令巧妙得岔開了話題,他知道比起所謂冤案,司馬昭更關心好友的安危。


    司馬昭果然被帶偏了,他剛要說些什麽道謝的話,王濬卻厲聲道:“那倒不必,山濤確實和酒樓雜役起了衝突,還損壞了一些物件。我隻是覺得其罪不至於收押,但還是要依律給與懲戒。你身為縣君當秉公斷案!”


    司馬昭皺著眉頭看向王濬,心說咱不是來救人的嗎?


    本來都沒事了,你過來大義凜然的說一通,這是做什麽?


    “王從事教訓的是。”楊縣令麵色如常,“本縣自當秉公執法。”


    司馬昭的臉色更難看了。


    王濬接著說道:“那麽,我們來說說第二件事。有人檢舉楊縣君強搶民女,可有此事?”


    “自然是無稽之談。”楊縣令矢口否認,“王從事萬不可聽那外麵的風言風語。”


    王濬認為對方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來之前已作了取證,那酒樓前長跪不起的老婦你可認得,敢與她當麵對質嗎?”


    “有何不敢。”楊縣令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本縣問心無愧。”


    “好。”王濬很快把那老婦召進了縣衙,老婦一進縣衙府堂便對著楊縣令長拜。


    王濬預感到一些不對勁,但還是上前發問:“老夫人,您今日在酒樓上跪拜可是為了求楊縣令歸還您的女兒?大可暢言,本官會為你做主。”


    老婦抬頭小心翼翼地瞥了楊縣令一眼,搖了搖頭,“不是的。”


    王濬一愣,“上午我找到您的時候,您不是告訴我楊縣令霸占了你的女兒嗎?”


    老婦依舊搖頭,“您記錯了。其實楊縣令並未霸占老身的女兒,小女能給楊縣令作小,老身榮幸還來不及呢。”


    一旁吃瓜的司馬昭感到氣氛有些不妙,同時他也對這事感到奇怪。


    他們二人是一起行動的,司馬昭當時也真切的聽到了老婦的證詞,可沒想到,到了公堂之上卻又變了卦。


    王濬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記得以前辦過類似的案子。


    說是縣吏因為糾紛殺了平民,在場有幾個死者家眷可以作證。


    然而真到審理案件的時候,死者家眷卻矢口否認之前的說辭,而是統一口徑的一口咬定說死者死於意外。


    不甘心的王濬事後又去走訪了那死者家眷,一番苦心追問下終於得到答複。


    他至今忘不了他們的絕望與無助的話語。


    “求您別查了,您來這裏查案查得風光,我們也真心感激您。可您有沒有想過,等您走後,我們一家人該怎麽活下去啊!”


    那時的王濬無言以對,如今他不想就此善罷甘休。


    他冷漠地看著得意洋洋的楊縣令。“縣君可敢讓老夫人之女前來對質,如果當真如你所言,我便不再追查。”


    聞言,楊縣令方才那副淡然的表情消失不見。


    那老婦在自己的威逼下倒是安分了不少,可那女郎就不行了。


    自己這些日子玩得稍微有些粗暴,女郎早已折磨得不像樣子,若是被王濬逮到機會,還真能給他定了罪。


    楊縣令沉吟片刻,說道:“方才王從事也聽到了,老夫人的女兒許給本縣做了妾,這種場合拋頭露麵怕是不妥。”


    這時,司馬昭看出了對方心虛,他甚至忘記顧及老婦的顏麵,開口便懟:“隻不過是奴婢罷了,有什麽不妥的。”


    王濬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樣扯皮下去事情不會有任何進展。


    眼前的楊縣令既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強搶民女卻有恃無恐,身後沒有靠山是不可能的。


    而那靠山想必就是自己的那位李太守。


    此刻,他突然有了想把這些腐朽的樹根連根拔起的衝動。


    “司馬君。”王濬打斷了司馬昭,隨即看向楊縣令,“既然縣君都這麽說了,那本官便先行告辭。”


    楊縣令笑盈盈地伸出手,“請便。”


    接著王濬便帶著司馬昭離開了縣衙。


    話說這楊縣令也是識相,沒到傍晚時分,兩人便在縣衙牢裏接回了山濤。


    司馬昭剛一見麵便關切地問道:“巨源兄可否無恙?”


    “無恙。”山濤搖了搖頭,忽然瞥見司馬昭身旁的陌生人,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河東從事,王君。”司馬昭簡單介紹。


    “弘農王濬,字士治。”王濬拱手而言,山濤回禮道:“河內山濤,字巨源。”


    兩人簡單認識了一番,這時司馬昭建議道:“巨源兄,我們在河東郡的工作已經完成,你我二人還是回京複命吧。”


    “不急。”山濤忽然看向王濬,“王君,方才聽子上說,您是任河東從事?”


    “正是。”


    “那在下鬥膽請您徹查一樁案子。”山濤正色道,“聞喜縣令欺男霸女,請王君嚴查。”


    “我正有此意,隻是二位不在其位就不必深陷其中了,還是回洛陽去吧。”


    王濬明顯不願讓兩人參與過多,然而山濤卻堅持道:“我在酒樓親耳聽到的內幕,那酒樓前跪著的老夫人隻要一問便知。”


    “山濤兄有所不知。”司馬昭搖著頭跟山濤講述了上午在縣衙發生的事。


    “竟有此事!”山濤聽後大為震驚。


    就在王濬打算跟二人告別之時,山濤又道:“在下還有線索,我是在縣衙牢裏偶然聽說的,那老婦人的女兒其實是個有夫之婦。”


    “嗯?”王濬的眼神瞬間明亮了起來。


    ............


    “蔣公。”夏侯獻嚴肅地看著麵前的蔣濟。


    “今日我去參觀了中堅、中壘二營的合練,此次合練無論是將是卒都一視同仁地參與兩人對攻。”


    “我發現中堅營裏有一員新任的五百人督叫廖豐,此人很有意思。”


    “他連基本的戰技都不會,跟他對練的隻是中壘營的普通士卒,竟然兩招就將其撂翻在地。”


    “若不是這次合練,我還真不知道竟有如此大才能在我中軍中擔任將官。”


    蔣濟啞口無言,甚至有些汗流浹背,迎著夏侯獻嚴厲的目光,他剛想說點什麽,對方卻忽然換了副表情。


    “這樣的人才,起碼得值五百匹布帛吧....”夏侯獻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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