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陽。


    數十艘插著吳軍軍旗的船隻緩緩行駛在漢水之上,船上滿載著糧草輜重。


    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小船。


    連日的大雪雖使得河流水位稍有提升,但還不足以達到大型戰船的吃水水位。


    而且這場寒流來得極其猛烈,陸運變得更為艱難,吳軍不得不更加依賴水上的轉運。


    咚咚咚~甲板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都尉不好了,前方河道不知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吳軍士兵跑來匯報。


    負責運糧的徐都尉頓時眉頭緊鎖,當即便起身出倉查看。


    到了船頭,他看了一眼後當場就想破口大罵。


    這麽明顯的浮橋,怎麽上來匯報的說‘不知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這玩意下船拆了便是,有什麽好慌張的。


    “來人,把那...”話到嘴邊,徐都尉頓時感到心中一涼。


    不對!


    這好端端的,怎麽會有浮橋在此?


    “全體警戒!”他馬上改了口,下達了新的命令。


    可還沒等部眾們反應過來,數發冷箭擦著冷冽的寒風破空而來!


    身後頓時亂作一團,有人當場斃命,有人僥幸逃過一劫,正在拚命大喊:“敵襲!敵襲!”


    慌亂中的徐都尉飛快地掃視著四周。


    令他詫異的是,原本看似平靜的雪地裏瞬間鑽出一群身披玄甲的士兵。


    他們手持強弓,身背長矛,腰間挎刀,裝備不可謂不齊全。


    徐都尉也不含糊,噌得一聲拔出腰間佩劍,大吼:“都別亂,弓弩手放箭壓製,別讓敵軍靠過來!”


    之後轉身跑到船艙處,大聲催促:“開船開船,別猶豫,直接衝過去,他們暫時上不來!”


    他的指令下達的很快,而且足夠理智。


    然而部署周密的魏軍豈會讓到手的鴨子不翼而飛。


    隻見大約一曲的魏兵有計劃地跑到浮橋之上,隨後拿出鉤索鉤住船體,奮力向上攀爬。


    有意思的是,船上的吳軍士兵竟左顧右盼,想找個石頭什麽之類的把人給砸下去。


    看到這一幕,徐都尉連忙喊道:“都他媽愣著作甚,砍繩子啊!”


    船上的這群吳兵並非戰兵,隻是負責運輸糧草輜重的輔兵。


    他們雖然接受過一些訓練,但大多都是新兵蛋子。


    有人的倒是照做了,而有的人見到凶神惡煞的披甲敵軍爬上了船,嚇得轉身就跑。


    這時,不遠處的雪地邊緣傳來“吱呀吱呀”此起彼伏的聲響。


    還不等徐都尉去辨別這聲音的來源,他的眼睛已經看到了結果。


    成群的鐵騎踏雪而來,蕩起陣陣白花。


    為首的“王”字大旗,頗為醒目。


    盡管徐都尉這種級別的人,壓根不會認識魏軍的將領。


    但直覺告訴他,麵對正規軍有計劃的伏擊,他大概率是在劫難逃了。


    ....


    不久後,岸邊的錯落的深紅映在雪地上顯得格外顯眼。


    魏軍士兵打掃著戰場。


    除去個別跳河逃走的吳兵、水手等,基本沒有留活口。


    不過江夏太守王濬倒覺得,那些人多半會被凍死的吧。


    忽然,身後傳來馬蹄踩雪的零碎聲響。


    王濬朝著那個方向迎去,十來騎在他的身邊勒馬停下。


    他拱手向著為首的那人拜禮,語氣中還帶著些許不忍:


    “老將軍,這外麵天氣嚴寒,您不必親自前來的。”


    張合發須皆白,臉上滿是皺紋,但笑起來的嗓音卻很是厚重,同時還帶著幾分豪爽:


    “老夫若是那麽嬌氣,早就在朝堂上拒絕大將軍的任命了。”


    聞言,王濬心中平添了幾分敬佩。


    麵前的這位張合老將軍在討黃巾、定河北的時候,自己還沒出生呢。


    他覺得,有生之年能在“活化石”一般的將軍麾下聽令,乃是無上之榮幸。


    要說他二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呢。


    這一切都要從大將軍的一封書信說起。


    自打鍾會獻計挑撥陸遜和朝臣關係之後,夏侯獻隨即動用潛伏於吳國的校事,令他們暗中散布一些不好的言論。


    但時間一天天過去了,陸遜依舊巍然不動。


    想來計劃是落空了。


    夏侯獻不禁感歎,生子當如孫仲謀啊。


    但夏侯獻並不願坐以待斃。


    於是在與陸遜對峙的同時,他寫了封信給張合。


    張合在看過信後,馬上就理解了對方的深意。


    很快,他令豫州刺史胡遵繼續攻打魯山城,自己則帶著精騎和王濬的江夏郡兵,向魯山西側的漢水一帶進軍。


    與此同時,令胡遵在對峙中故意散出消息,稱張合要率主力前去截吳軍的糧道。


    這糧道便是沔陽至陸遜的大營。


    得知此消息的魯山守將當時就慌了,他豈能坐視這種事情的發生。


    他立刻想到了應對之法。


    既然張合已經走了,那他便猛攻兵力不多的胡遵,以此來逼張合回來。


    結果...逼是逼回來了。


    人家張合當天就出現在了戰場。


    或者說,張合壓根就沒走。


    於是魏軍順勢攻破了魯山城,之後朝夏口進軍。


    到了夏口,張合故技重施。


    夏口督孫胤此前被陸遜千叮嚀萬囑咐過,後又得知了魯山城之敗,自然是不會上當,任你使出何種計謀就是據守不出。


    結果,張合就真去斷了沔陽的糧道。


    至此,夏侯獻的虛實之計配合著張合出色的執行能力,直接把吳軍在江夏的部署全部打亂了。


    回到此處,見戰場打掃的差不多了,張合下令回營。


    路上,他無意間向身旁的王濬問起:“老夫記得,王太守做過大將軍的掾屬吧。”


    王濬回道:“是的。說來慚愧,當年若不是大將軍提攜,末將如今或許還是河東一小吏。”


    “夏侯奉明看人的眼光的確不俗,王太守才能出眾,有大將之資。”張合點頭,交口稱讚:


    “老夫對江夏這一帶不算熟悉,若非王太守對這此地山川、河流等了如指掌且對麾下的將士訓練有方,此次行動斷然不能這麽順利。”


    “老將軍過譽了。”王濬拜謝。


    “話說回來。”張合又道,“大將軍這回是幸運啊,此役若非是老夫在此,旁人真不一定會配合他的行動。”


    “萬一弄巧成拙,被吳軍反撲折損了兵力,得不償失。”


    王濬理解張合的意思。


    正如他所言,換作其他人坐鎮此地,人家幹嘛放著偏師無功無過的保守策略不用,而去冒著風險去幫別人呢。


    萬一損兵折將,到頭來鍋該甩給誰。


    王濬恭敬一拜:“將軍大義。”


    “哪來那麽多大義啊。”張合再度笑了起來,問道:“知道老夫為何願意幫夏侯奉明嗎。”


    “末將不知。”王濬搖搖頭。


    “老夫欠他一個人情。”


    說著,張合回憶了起來,不知為何他的眼中像走馬觀花一般,不斷浮現出他經年累月的戰爭畫麵。


    他這一生,戰功赫赫,而在他的前半生卻遇到了一個令他屢戰屢敗的對手。


    相比那人,自己無論是在戰陣、計謀還是個人勇武都棋差一著。


    唯獨那一次,那人終於在自己軍隊的旗幟下落敗而逃。


    “那是老夫第一次,也是平生最後一次戰勝趙子龍。”


    “如果可以的話,老夫想親眼見證,夏侯奉明擊敗陸遜的那一天。”


    張合滿是感慨地說道:“這或許也是老夫的最後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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