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王基,他帶著欣賞的目光看向杜預,這樣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竟有不俗的全局觀,難能可貴。


    不過對於杜預口中蜀軍的進軍速度暫時保留意見,之後指著地圖上的“白帝城”,道:


    “蜀軍若是東進,可以水軍居高臨下,順流而行,行軍速度非同小可。”


    在場的諸將大多都很震驚,他們多為步騎兵將領,對水路的進軍速度沒太多概念。


    他們還在對方才杜預所說的“兩日”耿耿於懷,在看他們白帝城距江陵近千裏,兩日便達?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在場隻有陸抗等一些原吳軍將領麵色如常,並未表現出太多驚訝。


    杜預是個全才,他初來荊州時便多次乘船統計數據,又參照地理作出一定假設。


    從白帝城乘船出發,如果借助高低落差所形成的急速水流,再趁著秋日的汛期與西風,一個時辰甚至能行七十裏。


    單從數學的角度來看,從白帝城到江陵僅需十四個時辰。


    後世有詩雲:“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可是,蜀軍真的會支援西陵嗎?”忽然,有部將問道。


    “目前一切都隻是推測。”王基大方承認道:“但西陵被我大魏分割於西垂,武昌根本分身乏術,西陵的命運早已從上次戰役結束後就確定了。”


    “步協不會不明白他的處境,他肯定猜得到我大魏會趁機向他們用兵,步氏想要保全唯有兩個選擇,要麽投蜀,要麽歸魏。”


    “而我認為,投蜀的可能性更大。”


    王基沒有繼續說下去,眾人暗自沉思了一會兒,很快也就明白了。


    先不提魏吳兩國近年來一直交惡,而吳蜀卻是同盟的這件事。


    就隻站在步氏一族的角度上來看,“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投西蜀更有機會受到重用。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之時,王基卻已開口定下了基調:


    “不管蜀軍支援與否,我軍都要先發製人,早一日拿下夷道、猇亭兩處要塞,就早一日殺到西陵城下,迫使步協早日歸降。”


    “諸位速速回營準備,待本督軍令一到,即刻開拔。”


    “諾!”眾將齊聲道。


    話落,杜預又一次開口:“王都督,下官還有一事。”


    “說吧。”


    “我荊州水軍截止到目前為止訓練尚可,可堪一戰,但卻隻募得兩千餘人,兵力捉襟見肘。”


    杜預說著,將目前荊州所能調動的戰船數據也同時報給了王基。


    王基摩挲著下巴,沉思著。


    如今戰船運力是有八千左右,但真正經過係統操練,熟水性的水兵卻不多。


    雖說步兵上了船可以登陸作戰,但夷道城在大江南岸,此役水上的戰力依舊很關鍵。


    想了想,他看向陸抗。


    陸抗麾下皆是其父陸遜留下的部曲,他們本是吳人,雖不至於人人擅長水戰,但總體戰力是有的。


    “陸將軍,你隻留一千兵力駐守竟陵,領其餘兵馬與杜校尉合兵一處,歸他節製。”


    陸抗雖為安南將軍、竟陵太守,但在王基眼裏降將和嫡將還是有些區別,這一點無可厚非。


    陸抗也絲毫沒有介意,當即抱:“末將遵命。”


    當日。


    荊州刺史司馬昭領兵出江陵,前往枝江屯住。


    典船校尉杜預移鎮樂鄉,等待陸抗回竟陵調兵。


    三日後,王基不等朝廷詔令,率先向宜都郡發起進攻。


    一路派司馬昭、王濬率步騎六千進攻猇亭。


    一路派杜預、陸抗率荊州水師五千餘眾進攻夷道。


    自己則是引本部兵馬移鎮枝江,以為後援。


    ......


    與此同時。


    成都,宮城外。


    一聲鳥鳴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此處北依武擔山,南臨龍堤池,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湖光山色,交相輝映。


    劉禪手持著蛐蛐罐,坐於庭院之間,閉目養神。


    忽然他睜開眼,滿目秋色。


    心中感到慰藉,遙想當年相父在時,大漢朝堂興節儉之風,不僅是諸葛亮本人的府邸,就連他這大漢皇帝的宮城都是湊合對付。


    費禕當政後,雖然也不讚成大興土木,但多少是鬆動了一些。


    如今他當了二十幾年皇帝,終於能多少享受享受了。


    窸窸窣窣~


    偶又聽得一聲蟲鳴。


    劉禪打開手中的蛐蛐罐,滿眼慈愛地看向那隻“身姿英武”的蟲兒,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他還給這蟲兒取了個響當當的名號——大將軍!


    “陛下!!”


    遠處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忽然,那“大將軍”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縱身一躍,逃出了手罐。


    劉禪大驚,慌忙起身尋找。


    身旁的宮女們不知所措,劉禪揮著手,焦急道:“還愣著作甚?快給朕找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陛下啊,大將軍他...”


    方才造成“亂相”的始作俑者終於來到了近前。


    然而劉禪聽了卻是一喜,看向那人問道:“大將軍如何?找到了?”


    黃皓一愣,顯然沒明白狀況。


    “陛下,老奴....”


    劉禪歎氣,滿眼失望,指了指空蕩蕩的蛐蛐罐,不悅道:“都怪你大呼小叫,驚了朕的‘大將軍’!”


    “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黃皓當即惶恐,跪地不起,磕頭如搗蒜。


    “罷了,起來吧。”劉禪道,“你再為朕尋一隻便是。”


    “多謝陛下!”黃皓站了起來。


    說起這黃皓,此人阿諛獻媚,卻討得劉禪歡心。


    侍中董允在世時,每每正顏厲色地匡諫劉禪,多次責備黃皓,黃皓對其十分懼怕。


    在董允去世後,陳祗接任侍一職位,然此人卻並不排斥黃皓,反而與其勾結,互為表裏。


    “方才你說大將軍怎麽了?”劉禪坐回蒲團,回過味來。


    黃皓這才說道:“大將軍從漢中回成都了,今日就到。”


    “大將軍回來做什麽?”劉禪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自費禕正式開府出鎮漢中以來,回成都的次數屈指可數,朝中關鍵位置皆由費禕心腹把持,所以他即便在外,也能遙控朝政。


    一般來說,不發生什麽大事,費禕很少會返回成都的。


    黃皓附耳低語道:“老奴從陳侍中那聽得消息,說是西陵步氏派來使者,有意獻城歸附我朝。”


    劉禪既驚又喜:“此事當真?”


    “老奴豈敢欺君?


    劉禪一樂,搓著手指。


    自從他繼位以來,大漢頻頻北伐卻幾乎沒爭得半寸土地,如今竟是有人主動獻城歸附?


    還有這種好事!


    “那大將軍是什麽意思?”劉禪問道,不過轉念一想這問題多餘。


    費禕既然親自返回成都,說明對此事極為重視。


    事實也正是如此,費禕是荊州派出身,他對北伐沒什麽興趣,但要是說收複失地,那可就不一樣了。


    況且此番是步氏主動來投,蜀軍隻要趁魏國動手之前派兵支援守住西陵,就可獲得巨大的收益。


    最壞的結果,即便步氏不敵魏軍,蜀軍也可退守永安,亦是沒多少損失。


    於是費禕回成都的第二日,便在朝會上商議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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