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洛陽中軍的動員工作結束後,先頭部隊由領軍將軍曹肇所領,率先開拔。


    夏侯獻來到皇宮向皇帝、太後請辭。


    但到了昭陽殿,他卻感到氣氛有些不對。


    今日曹芳並不在這裏,不知去向,而郭太後亦是一反常態。


    以往夏侯獻到時,她便早早在那裏等著,如今卻也不見了蹤影。


    夏侯獻心想,或許是沒提前打招呼,畢竟此刻還是卯時,太陽還沒出來。郭太後又是愛美之人,即便是讓他在此多晾一會兒,也要好好梳妝打扮一番。


    他遂在殿內等了一陣,可左等右等,卻是等來了太後的貼身女婢阿青。


    阿青快步走來,先是欠身行了一禮,而後低聲道:“丞相今日不必再等了,太後今日誰也不見。”


    “出了何事?”夏侯獻眉頭微皺問道。


    阿青苦澀道:“太後的生母合陽君昨日病逝,太後傷心欲絕,哭了一整天了。”


    夏侯獻愣了一下,緊著歎息道:“人老病死,天意難違啊。你替本相代話,望太後節哀順變。”


    阿青點頭道:“奴婢定會為丞相把話帶到。”


    她再施一禮,欲轉身離去。


    夏侯獻卻是叫住了她,“且慢。”


    “丞相還有何事吩咐?”


    夏侯獻問道:“你可知陛下在何處?”


    阿青想了想,道:“陛下最近不在昭陽殿住,搬去了太極殿東堂。”


    東堂?


    夏侯獻暗自思索。


    曹芳繼位以來一直住在昭陽殿跟郭太後住在一起,而今卻主動搬去東堂。


    那裏以往是皇帝理政之處,魏明帝曹叡在位時就常居於彼處。


    曹芳今年十五歲了。


    十五歲...想來是到了叛逆期的年紀,他忽然記得前世的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就總想著搬出去住,以此來逃避老媽的管束。


    不過叛逆雖叛逆,曹芳未免太不把國事放在眼裏,按理說重臣出征,即便是手握大權的皇帝多半也會做做樣子,為大軍送行。


    然而曹芳卻任著性子胡來,他明知道今日是出征之日,竟一點反應都沒有,興許還是故意為之。


    唉~


    他對曹芳感到失望,不多時,揮袖而去。


    如今出征在即,他無暇分心,至於曹芳的事,等戰爭結束後再說。


    ....


    昭陽殿內,太後寢房。


    郭太後掩麵哭泣,然而淚水早已哭幹了。


    阿青回到房內,端來了一盤吃食,關切道:“太後還是吃些東西吧,這樣下去身體怎麽受得了?”


    “本宮吃不下。”


    阿青望向太後,看著她紅腫的雙眸,心裏也跟著難過。


    “對了。”她忽然開口,“丞相讓奴婢給您帶話,讓太後節哀順變,不要太過悲傷。”


    郭太後點點頭,“丞相已是來過了?”


    阿青點頭。


    郭太後歎息道:“唉~今日當真是沒有辦法,本宮不願讓他看到我這副模樣。”


    這時,外麵又有宮女前來,隔著房門那宮女輕聲道:


    “稟太後,甄皇後讓奴婢為太後送來一些熏香,說是有安神助眠之效。”


    “皇後近日偶感風寒怕傳給了太後,故而沒有親自前來。”


    “皇後說,待她痊愈,定會來看望太後,望太後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郭太後心裏一暖,感到很是寬慰,對門外說道:“皇後有心了,回去告訴皇後,叫她多多注意身體才是,本宮這裏無須掛念。”


    “是。”


    待那宮女退去,郭太後終於拿起麵前小案上的碗,見狀,阿青趕忙把調羹遞了過去。


    太後確實餓了,從昨日收到噩耗到現在,已有近十個時辰未曾進食。


    阿青特意囑咐讓宮人們把口味做得清淡一些,郭太後拿起調羹,嚐了嚐,那平平無奇的米粥竟能嚐出一絲微甜。


    “太後,有一時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這時,阿青忽然開口。


    郭太後看了她一眼,“但說無妨。”


    阿青沉吟道:“其實昨日,奴婢已派人將合陽君病逝的消息告知了東堂那邊,可是陛下好像對此充耳不聞。”


    “今日奴婢路過太極殿,偶然聽裏麵的宮婢們說,陛下在東堂並非是處理政務,而是和張美人、禺采女尋歡作樂,奴婢還親耳聽到裏麵傳出歡聲笑語。”


    郭太後神情一滯,緩緩放下手中的粥碗,沉默了數息才冷冷地說道:“豈有此理。”


    .............


    滿天的廝殺聲從遠處傳來,司馬昭站在一處高坡,遠遠眺望著前線的戰事。


    今日是魏軍第三次衝擊吳軍的營地,自打司馬昭帶兵進攻猇亭至今已經過去了三日,然而進展卻頗為不順。


    猇亭是一塊大江北側的一小塊衝積平原,它的北側是一片丘陵。


    因此,魏軍想要通行隻能從猇亭南部的一處隘口進軍。


    吳軍的營寨當道下寨,即便魏軍是突然進兵,打了吳軍一個措手不及,但受地形所限,魏軍的步騎無法完全鋪展開來,隻能從正麵進攻吳軍營寨。


    “報!”


    “胡司馬傳回軍情,稱吳軍死命堅守,態度堅決,我軍今日已連攻三次,將士疲憊,特來請命是否鳴金。”


    司馬昭不悅:“胡玄武今日信誓旦旦,說攻克乃還,如何這時卻退縮了?速去傳我軍令,叫他....”


    “司馬使君。”一旁的王濬忽然開口打斷道,“吳軍把持隘口,猇亭大營易守難攻,我料想胡司馬定是有所考量。”


    “其實若不惜代價全力進攻,猇亭守軍未免抗得住,但我軍的傷亡數陡增,卻也不可避免。”


    司馬昭若有所思。


    他迫切地想要先拔頭籌,拿下首功勞,所以才派自己嫡係中最能打的胡烈前去打頭陣。


    不過王濬一席話倒是提醒了他,正因為是嫡係,他才更要愛惜。


    然而被一個小小的猇亭擋住了去路,多少有些掛不住顏麵,畢竟此處隻有一兩千守軍。


    “那依士治之見呢?”他遂向王濬問計。


    “不如暫且鳴金收兵。”王濬沉吟道:“不瞞使君,我今早已派人前去夷道打探消息,我們不妨看看夷道那裏情況如何,再做打算。”


    司馬昭皺眉道:“夷道畢竟是座縣城,我等在猇亭都寸步難行,杜元凱二人難不成先我一步,攻下了夷道?”


    “報!”


    忽然,從那邊跑來一甲士。


    到了近前,那甲士舉著一封書信,雙手遞上:“稟使君,杜校尉的軍報。”


    王濬拿了過來,拆看一瞧,頓時神色一凜。


    “如何?”司馬昭急切地問道。


    王濬大喜:“杜元凱和陸幼節已攻下夷道城!”


    司馬昭一臉不可置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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