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艘輕舟緩緩北上,太史享站在船頭,神色肅穆。


    他乃是東吳名將太史慈獨子,如今官至越騎校尉。


    不過東吳缺馬,他這越騎營隻是保留了前漢的官名,實則還是步軍。


    太史享人高馬大,有著跟其父一樣的美須髯,他撫須遙望,漸漸的前方的鬥艦尾端映入眼簾。


    “加速!”他喝了一聲,接著拿起弓箭,又道:“全員戰鬥準備!”


    艨艟船形狹而長,航速快,最適合這種突擊戰。


    隨著水手們奮力劃槳,太史亨的艨艟肉眼可見地向目標鬥艦逼近。


    全緒自然不甘白白受擊,下令展開反擊。


    士兵們爬上鬥艦的女牆,架弩便射,密集的箭矢破空而來。


    太史享單手舉著盾牌,一邊動員將士們防禦,一邊走過船頭下令,讓艨艟由兩側分別夾擊,並鼓勵:先登者有重賞。


    全緒的鬥艦礙於船體過大,並不靈活,麵對多方位而來的小型艨艟,一時間難以招架。


    風向仍是東風,鬥艦上的箭矢受到風阻,變得有些綿軟無力。


    不多時,幾艘小型艨艟纏住那艘鬥艦,眼看就要接舷....突然,身後傳來嘈雜的呼喊。


    一名士兵從船尾跑來,“太史校尉,不好了,後方旗語稱,遭遇敵襲!”


    太史享聞言大驚失色,“什麽!?”


    慌忙四顧,他這才恍然大悟。


    蘄春一帶河網密布,除開蘄水之外還有不少支流,敵軍怕是早有埋伏,藏船於支流之中,等我軍追敵深入後再繞至身後。


    方才丁奉之言不無道理,輕敵冒進果然吃了大虧!


    可是當時那種情況下他還能說什麽呢,他本就是靠著父輩的光輝才能在吳國混個一官半職,庸庸碌碌了大半輩子,自然是立功心切。


    唉!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隻能拚了!


    太史享大步走到船尾,拔出佩劍,大喊:“傳我令,停止追擊前船,回身迎敵!”


    一杆軍旗矗立在身後戰船的船頭,放眼看去赫然是一個“朱”字。


    朱異穩站船頂將台,從容下令。


    載滿士兵的戰船向那幾艘可憐的艨艟撞去!


    “攢射。”


    又是一聲令下,箭矢飛舞,迎風而去。


    朱異微微歎氣,吳軍的利箭本應當對準北麵的強敵,此刻卻隻能射向昔日的同僚。


    但歎息歸歎息,身為一名將軍,此刻他知道該怎麽做。


    很快,朱異的艦隊在敵陣中撕開了口子,載滿甲士的鬥艦徑直而入,圍住了那最後一艘負隅頑抗的艨艟。


    “投降吧,你我都是吳人,不該如此刀兵相見。”朱異朝著那艘船喊話。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句:“大丈夫生於世,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今誌雖未從,但死有何懼!?”


    朱異聞言,又是一聲歎息,而後沮喪道:“放箭。”


    話落,箭如雨注。


    ...........


    西陵城樓上,步協來回踱步,不一會兒他停了下來,手扶女牆,遙望魏軍軍營的星星點點。


    前段日子一戰,他就在此處目睹了整場戰鬥。


    起初士兵來報,說是蜀軍開始攻陣了,他便馬不停蹄的動員士兵,欲出門策應。


    然而等他召集好部眾出城時,卻發現蜀軍已在退卻。


    結果呢,兩邊都是各自為戰,皆未討得什麽便宜,自圍城以來的第一次反擊便如此草草收場。


    “阿兄在想什麽呢?”


    忽然,耳邊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步協回首看去,卻是孫魯育。


    “小妹怎麽來了?”步協緊張道,“此處危險,你還是回府待著吧。”


    孫魯育手裏拿著一件袍子,遞到步協麵前:“阿兄,夜裏很冷,還是要多穿一些。”


    步協神色一滯,下意識借過袍子,道了一聲謝,接著又是催促著孫魯育回去。


    孫魯育露出笑顏,溫柔的月色灑在她的臉頰,似是添了三分柔美。“何處不危險呢?”


    步協感到自責,是她把孫魯育帶到了西陵,卻讓她麵臨更大的凶險。


    孫魯育看出了表兄的想法,卻不以為意:“這不是阿兄的錯,這一切皆是命運使然。”


    步協不語,抬頭看向當空明月。


    “大兄!”


    咚咚咚~


    似是有人爬上了牆梯,當二人回頭看去,此人是步協的弟弟步闡。


    步闡跟孫魯育同歲,剛過而立之年,他的眼睛細而小,眉毛小而稀,看上去怎麽說呢....


    賊眉鼠眼。


    不過孫魯育並不會因為對方長相而取笑或是疏遠對方,見到他來依然親切地喚他一聲“阿闡”。


    步闡卻沒理她,徑直走到兄長身旁。


    “大兄,城南抓到一行事鬼祟之人,他開口便說,是蜀將宗預的密使。”


    “哦?”步協狐疑一刻,先是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在府衙裏押著。”


    “走,先去看看。”


    孫魯育告別,回了府邸,步氏兄弟二人則是趕回了府衙。


    士兵把那鬼祟之人綁了過來,步協見狀先是抬手:“給他鬆綁。”


    那人灰頭土臉,待解開束縛,他扭了扭脖子,抖了抖衣袖,臉上卻是寫滿抱怨。


    “你是何人?”步協質問。


    “這是幹啥子哦。”那人摸著身上的勒痕,開口便一口西蜀腔調:“在下鄭禮,永安督宗將軍幕僚,喇有步將軍嘞個樣子做事的嘛?”


    西陵毗鄰巴蜀,往日和平之時常有商旅來往,步協自是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麽。


    不過此人的蜀語聽上去有些別扭,不太自然,步協姑且當是錯覺,沒太在意而是繼續問道:


    “魏軍將城外圍個水泄不通,你是如何到此?”


    鄭禮道:“魏軍隻是在城西築了一道圍牆,大江喇麽大,他們喇個能封鎖得了哦。”


    步協想了想,此話倒是不假,接著又問:“你來此所為何事?”


    鄭禮說道:“在下九死一生,孤身入城,自然是被將軍托付了大事。”


    步協抬手道:“願聞其詳。”


    “我家將軍要與步將軍於明日夜裏,裏應外合,集中兵力進攻魏軍西南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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