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宸隻能聽到一種‘嗡嗡’的聲音。


    就像是腦子進水了一樣,而且進的都是苦水。


    這些苦水從頭頂灌下來,到達五髒六腑,導致渾身都是撕裂般的痛苦。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這數十萬人的眼神。


    他知道,他們一定‘不可思議’、‘震撼’、‘瞠目結舌’。


    在他們的眼神之中,他會成為一個可笑的背景板。


    可,他是帝尊之子,是崇高、至尊的象征,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去當這個角色。


    這種割裂,讓他內心扭曲,嘴裏像是塞了破掉的蛇膽,從未曾體驗過的絕望,在滅亡著他對自己所有的驕傲和信心。


    “嚇嚇……”


    李昊宸瞪大眼睛,喘著粗氣。


    在他的腦海裏,那個偉岸的金色身影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壓在他的頭頂上。


    幾乎將他渾身每一個芥子,都壓成粉末。


    可以說,他這二十五年,都站在山巔,享受尊敬和豔羨。


    而這一刻,他跌落了下來!


    身體和靈魂,都摔成了血漿,還被另一個同齡人,踩在腳下。


    李昊宸想到了死亡。


    氏族的榮耀、父親的審視、族人的期許,這一切都不容許他失敗。


    可他失敗了,連累這個不敗的氏族,和他一起受辱。


    唯有死亡,恐怕才能解脫!


    這是李昊宸的人生中,第一次想到‘逃避’。


    “死了,一切都相當於沒發生吧……”


    他低頭、慘笑。


    一切就如李天命說的那樣,身為秩序天族的巔峰天賦,他根本輸不起。


    而且,不是他本人輸不起,而是這個氏族上千萬年的榮耀,不允許他當一個失敗者。


    他沒有抬頭看。


    可是,他知道,人們在推崇李天命,在可憐他。


    可憐!


    這個詞,竟然會用在自己身上……


    李昊宸感覺喉嚨火辣。


    “對不起。”


    他陷入到了死亡的漩渦當中。


    所有‘可憐’的眼神,都是一個個的手掌,把他往漩渦的深處按去,加速他的死亡。


    呼吸困難的時刻,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根本不用李天命動手。


    “結束了,嗬嗬。”


    無奈兩聲幹笑,算是和這個世界告別。


    不是他承受能力差,而是這個無敵的氏族,讓每一個帝尊子女,背負的壓力太大。


    做不到天下第一,就是廢物中的廢物!


    他伸出手!


    叮!!


    ‘赤霄斬龍’飛來,落在了他的手上。


    “李昊宸,這是不服輸,還想打?”


    很多人驚呼。


    這讓李昊宸受到的打擊更重。


    他隻是想,讓一切結束而已……


    真要實現,那就必須要快準狠。


    他的腦子裏,已經隻有那個死亡漩渦了。


    雙手握刀,迅速回拉!


    刀刃偏向自己的脖頸。


    他這是要自己斬首!


    在這電石火光之間,一把東皇劍,卡在了他的赤霄斬龍上,讓李昊宸無法動彈。


    “想幹什麽?”李天命眯眼問。


    “解脫。”李昊宸聲音沙啞道。


    “你可拉倒吧,你解脫了,老子可就要成秩序天族的靶子,被追殺一輩子了。你這是害我。”李天命道。


    “你不懂!我的身份,不容許失敗……”李昊宸慘然道。


    “哦,你這話倒是新鮮了,還有不容許失敗的身份?在我看來,哪個絕世強者,不經曆波折就能站在眾生之巔?就算能成功,那也是一個另類廢物。”


    “真正淩駕在眾生之上的存在,最起碼,不應該怕輸,而且輸得起。”


    李天命道。


    “你這是在開導我?”


    李昊宸萬萬沒想到,將他從至暗的死亡漩渦裏,拖出來的人,不是自己人。


    而是他的對手。


    “我開導你妹啊,我隻是怕你死了,我就麻煩大了。你真要死,過一段時間再來,別和我扯上關係。”李天命淡淡道。


    “哈哈……”


    李昊宸忽然笑了。


    笑的時候,他放下了赤霄斬龍,握緊了雙拳,終於抬起頭,赤紅的雙眼看著李天命。


    “你多少歲?”李昊宸問。


    “二十四吧?大概。”李天命道。


    “比我小一點,卻比我強,連我‘昊日真神’都能打敗。我突然對你很服氣。”李昊宸道。


    “這才是正確的戰敗者思維,承認對手優秀,一點都不丟人。其實我幫你了,最起碼從今往後,你就輸得起了。”


    “敢輸的人,才沒包袱,跌倒之後,爬起來才能更強壯,還能汲取教訓,而不是從來不敗,一次就摔得粉身碎骨。”


    李天命道。


    他是真怕這李昊宸,忽然就自盡了。


    那可就一身騷,洗不幹淨了。


    所以,他才出言勸告。


    反正,李天命今天想得到的,都已經到手。


    而且他看得出來,方才的李昊宸,確實痛苦、恐懼,一度被氏族的陰影,拉進鬼門關。


    “你說的,真的很有道理!”


    李昊宸徹底清醒了。


    他撐起了身體,眼神越來越熾烈。


    站起身來後,他盯著李天命,道:“我並不差,我史無前例覺醒第二識神道劫,我比很多哥哥都強,我今天戰敗,是因為碰上了太陽萬宗數百萬年都未曾誕生的天驕,是你太強……這樣也好,我的人生,因為有你這樣的對手,更有意思,更加精彩,你讓我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是敵人,可也是動力!”


    “行了,想通了就行了,少吹點。”李天命微笑道。


    說句實話,他如果真想讓李輕語安全,對於這種身份高,且能夠接近李輕語的帝尊之子,對方要是願意不那麽敵對,他求之不得。


    而且,李昊宸確實很有悟性。


    可以看得出來,他整個人的精神意誌都在蛻變。


    最起碼,他看李天命的眼神,那是一種熾熱的,強烈的,想要超越的感覺。


    而不是和之前一樣,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李天命敢說,就這一個改變,其實是他幫了李昊宸。


    “總有一天,我要在你身上,找回場子。”


    李昊宸伸出拳頭。


    “隨時歡迎。”


    李天命伸出手,和他碰了一下。


    “打敗你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報複你,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我仍然佩服你。”


    李昊宸看他的眼神,早已經大變。


    可以體會到,他這個人的信念,在無窮的飆升。


    也許,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好結局’吧!


    “再會。”李天命看了一眼頭上群雄,提醒道,“記得讓你姑姑,說到做到。”


    說完,李天命帶著伴生獸們,轉身回到了青魂殿聯盟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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