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的實現就好比是一場馬拉鬆,沿途的一切都隻是風景。一個合格的運動員,沒有可能因為沿途風景的美麗而停下腳步。


    ——賀青鬆語


    賀青鬆正式上班了。當天就從周至高那搬了出來。去上班的那個早上,周至高和趙大鵬把阿牛也叫來了,說要用阿牛的車子把賀青鬆送到邵氏學校去。賀青鬆覺得太麻煩周至高他們了,有些過意不去。你猜周至高怎麽說,他說賀青鬆,你別弄錯了,我們現在拍的不是你賀老師的馬屁,我們拍的是未來賀縣長賀市長賀書記的馬屁。


    “對對對,至高說得在理。等你當縣長市長了,讓阿牛給你當司機,我給你當秘書。”趙大鵬說。


    周至高一聽沒他的份,不同意了,說:“那我當什麽啊?”


    趙大鵬打量了下周至高,說:“你長得這麽彪悍,給賀青鬆當保鏢吧。”


    阿牛和賀青鬆當即大笑,都說趙大鵬這個安排真可以說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挺合理的,我們表決通過。


    三比一,通過。賀青鬆、趙大鵬、阿牛三票讚成,隻有周至高自己投了反對票。


    “哼,保鏢就保鏢,反正是貼身保鏢,沒我的準許,你們兩個誰都近不了賀青鬆的身。”周至高說道,“留著寸頭,戴著墨鏡,穿著西裝,藏著手槍,挺有派頭的。”


    “靠,你還真當自己是根蔥,把自己當中南海保鏢了。”趙大鵬說。


    說一會兒,笑一會兒,罵一會兒,很快就到了邵氏學校。


    進了校園,周至高、趙大鵬、阿牛他們由衷地讚歎邵氏學校的大、美,稱賀青鬆是有福之人,被迫辭職也能找到這麽好的學校。周至高說著大話,說等他有錢了,也建一所學校,叫至高學校,意為“至高無上”,規模比邵氏學校還大,校園比邵氏學校還美,學生比邵氏學校還多,總之,一切都比邵氏學校要好。賀青鬆說:“你跟邵先生有仇啊,什麽都要跟人家比。”


    趙大鵬、周至高、阿牛他們把賀青鬆送到學校後,在賀青鬆宿舍坐了半個多小時就回去了。


    今天學校沒安排賀青鬆的課,說是要他先熟悉熟悉學校的環境。


    賀青鬆應聘的中學部,他所在的語文教研究組在行政樓四樓,有七八個辦公室。因為不熟,賀青鬆不敢到處亂串,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又去校園轉了一圈。校園很美,綠樹成蔭,花卉飄香。值得一提的是,校園裏種了很多其他學校所沒有的植物。據說,這些植物,有很多是邵先生派人從台灣引進過來的。校園雖美,不過此時的賀青鬆卻無心觀賞這些,想到夏雪最近的冷漠,再美的風景也形成不了誘惑。


    轉啊轉,轉到了宿舍樓。宿舍有電視,有空調,有寬帶,有衛生間,非常地人性化。在這樣的學校工作,曾經是賀青鬆班上每個同學的夢想,隻可惜,沒有一個人進得了這所學校。賀青鬆自己做夢也沒想到,畢業一年多後,他成了全班幸運第一人。有了這麽好的工作,有沒有必要再去考公務員?


    想到這些,夏雪、周至高、趙大鵬他們的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賀青鬆有些心煩意亂,打開電腦,放了首dj,伴著音樂的節奏,身體慢慢地搖了起來。


    “賀老師,在慢搖呢?”那天那個女麵試官路過賀青鬆宿舍門口,見賀青鬆的宿舍門沒關就往裏望了望,見賀青鬆一副陶醉的樣子,覺得挺有意思,就停下腳步叫了聲。


    這名女麵試官名叫江曉琴,今年35歲,是中學部語文教研組的組長。


    賀青鬆完全沉浸在了音樂當中,沒有聽到。


    江曉琴敲了敲門,又叫了一聲。這次賀青鬆聽到了,忙把音樂關掉,說:“江組長,你怎麽來了?”


    “路過這。你剛才在蹦迪呢?”


    “有些困,就搖兩下放鬆一下。”賀青鬆說,“你剛才叫我賀老師是吧?”


    江曉琴說:“是啊,怎麽啦?”


    “你還是叫我賀青鬆吧,你叫我賀老師我都不知道你在叫誰呢。”賀青鬆笑道。


    “好,聽你的。”江曉琴說,“困就睡會兒吧,反正沒什麽事。聽音樂的話放小點聲,別影響了別人。”


    江曉琴走了。


    賀青鬆關了門,把音樂又開了起來,這一次,沒有放剛才那麽大聲。搖了幾分鍾後,賀青鬆覺得沒什麽意思,便把音樂關了,躺在床上睡起了大覺。


    電話攪醒了賀青鬆的清夢。


    響第一次的時候,賀青鬆沒接。第二次,賀青鬆也沒接。到第三次的時候,賀青鬆火了,說哪個龜孫子閑著沒事打電話,拿起手機一看,是他爸爸打來的。


    “在哪瞎混呢?給我趕緊回來!”父親的聲音好像非常憤怒。


    “爸,我在上班呢。出什麽事了,誰把你氣成這樣啊?”


    “上班,上個屁班,工作都沒了,你這是上的哪門子班,趕緊給我回來。”父親摞下這句話就掛了電話。


    賀青鬆氣啊,他辭職的事沒幾個人知道,他爸爸是怎麽知道的呢?一想,肯定是夏雪說的,但再一想,不對啊,夏雪已經知道他到邵氏學校上班來了,不可能這個時候跟他爸爸說辭職的事啊。那會是誰說的呢?


    一路上,賀青鬆都在想這個問題。


    賀青鬆爸是怎麽知道賀青鬆辭職的事的呢?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上午賀青鬆舅舅帶著讀高中的表弟去賀青鬆家了,賀青鬆那表弟嚷著要去實驗小學看看賀青鬆這個表哥老師。賀青鬆爸正好也好久沒去兒子單位了,就帶他們去了。到了實驗小學找了半天也沒找著賀青鬆,還以為賀青鬆上課去了,就在操場上等。一直等到下第三節課,還是沒有見著賀青鬆。後來一個見過賀青鬆爸的老師路過,就問賀青鬆爸是不是來找兒子的。賀青鬆爸說是啊,等了一上午了。那老師就把賀青鬆因為考公務員被辭退的事說了。賀青鬆爸覺得在小舅子麵前丟了麵子,很不高興,回到家抽了半袋旱煙後就給賀青鬆打了那個電話。


    賀青鬆舅舅在家門口的路上迎賀青鬆。一見賀青鬆,就說:“你爸和你媽都很生氣,你到家後有話好好跟他們說,千萬別上火。”賀青鬆應著,跟


    在舅舅後麵。


    到家時,賀青鬆爸正在“吧嗒吧嗒”地抽著煙,煙霧彌漫,把賀青鬆爸那張蒼老的臉都擋住了。賀青鬆媽則坐在靠大門的一條凳子上,不斷地抹著眼淚。


    “爸,媽,我回來了。”


    賀青鬆媽先說話,她拉著賀青鬆的衣服,說:“小寶,你就可憐可憐爸媽吧,別再去考公務員了。”


    賀青鬆爸敲了敲煙鬥,大聲說道:“你個不孝子,給我麵對祖宗跪下。”


    客廳的正中央擺放著幾個靈位,上麵的人賀青鬆一個都不認識,但從小到大,爸媽就告訴他,那是祖宗的牌位,每每逢年過節,殺雞宰羊,都要先供奉祖宗方可吃飯。


    “爸,我沒犯什麽錯,好好的跪什麽祖宗啊?我看還是別驚動這些老人家了。”賀青鬆不跪。


    賀青鬆舅舅被賀青鬆逗樂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是跟你說了不許再考公務員了嗎?你為什麽不聽?還把工作給辭了!你是不是不想讓你妹妹繼續上學啊?”賀青鬆父親沒笑,而是一臉嚴肅。


    “爸,你聽誰說的,我哪有考公務員啊?”


    “聽誰說的,我跟你舅舅都去了你們單位了,等了你一上午也見不著你的人影。後來一個好心的老師跟我說,你因為偷偷報考公務員被學校辭退了。人家親口說的,難道這還有假嗎?”


    老爸去了學校,再瞞是瞞不了了。


    “爸,我是辭職了。不過我辭職不是因為考公務員,而是想換一份更好的工作,掙更多的錢,好早點在市區買房,讓你們住到市區去。”


    “少在這忽悠你老子!”賀青鬆爸見賀青鬆還不說實話,更生氣了。


    賀青鬆媽說道:“小寶,你就實話跟我們說了吧,這次公務員考試你報沒報考?被實驗小學辭退是不是跟這次的公務員考試有關?”


    “媽,我都說了,我辭職是想找份更好的工作。”


    “找更好的工作,實驗小學的工作還不夠好?別這山望著那山高,做人


    還要學會知足。”賀青鬆爸說。


    賀青鬆舅舅說:“你爸說得對,要知足,實驗小學多好啊,全市都有名的學校。”


    賀青鬆就把自己到邵氏學校上班的事說了,他爸媽都不相信,以為兒子是糊弄他們,非要賀青鬆帶他們到學校走一遭。賀青鬆拿爸媽沒辦法,隻好帶他們去了邵氏學校。他舅舅和表弟也都對邵氏學校聞名許久,也跟著去了。


    賀青鬆帶著爸媽和老舅、表弟在邵氏學校的校園裏轉了一圈,然後又帶他們去了漂亮的教工宿舍。賀青鬆爸進宿舍時還挺高興的,可一看床上放著一本《申論》,臉色馬上變了,問:“有這麽好的工作還打算考公務員?”


    賀青鬆說這書不是他的,是一個同事放在他這裏的,從老爸手裏“搶”過書就往抽屜裏一塞。


    “小寶,你可不能再考什麽公務員了,好好地在這教書。你哥的事就是個教訓,知道嗎,你要記住,公務員考試不是我們平頭百姓可以考的。”


    “平頭百姓就不能考公務員嗎?”賀青鬆問。


    “考是可以考,但你考不上不是白考了嗎?你哥這麽優秀,怎麽就考不上呢?一些一向都比不上你哥的怎麽反而考上了呢?這裏的文章大著呢。”賀青鬆爸說。


    這個賀青鬆知道,他哥有幾個同學,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成績都不如他哥,但一起考務員,這些人都考上了。說來也巧,這幾個同學不是有錢就是爸媽或者親戚有那麽點官方身份,不過都隻是小吏而非大官。


    賀青鬆知道這隻是巧合,他非常清楚,公務員考試並不是學習好就一定能考上的,它是一項綜合性非常強的考試。他哥哥理科好,但文科差,幾次考試都是申論拖了後腿。


    “去吃飯吧。”賀青鬆看已到午飯時間,說道,“去吃食堂怎麽樣?”


    賀青鬆爸媽他們都想看看有名的邵氏學校的食堂是什麽樣子,說行行行。賀青鬆就帶他們去了教工食堂,炒了幾個菜。


    吃完飯,賀青鬆爸媽他們就回去了。走時囑咐賀青鬆要知足,千萬別步他哥的後塵。


    蘇小末晚上去找賀青鬆,被門衛攔著不讓進,打電話讓賀青鬆過去接她。


    “麻煩!以後來找你是不是都得你來接才讓進啊?”蘇小末嘟著小嘴說道。


    “這是寄宿製學校嘛,管理嚴些。多來幾次保安認識你了就會放你進了。”


    “我看不見得。那兩個保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要他們放我進估計挺懸的。”


    邵氏學校進出的車輛人員管理確實嚴格,剛才賀青鬆過去後跟保安亮明了身份後還是不讓蘇小末進,非要蘇小末出示身份證登記,由賀青鬆簽名後方可。


    “那你就多跟那兩個保安套近乎。”


    “怎麽個套法?”


    “都是要考公務員的人了,跟人打交道總得學著靈活些吧。你每次來的時候給他們遞根煙什麽的,跟他們說說話,你是美女,估計他們會樂於接受的。”


    “切,才不相信你呢,就是給他們煙,我看他們也不敢抽。”


    “為什麽?”


    “怕我的煙有問題,比如放麻醉劑什麽的。”


    “你新聞看多了吧,滿腦子盡是這個。”


    蘇小末在看了賀青鬆的宿舍後大為驚歎,說他是在享受校領導的待遇。在實驗小學,隻有校領導的宿舍有獨立衛生間,有空調。


    “賀青鬆,下次學校招老師的時候你跟我說下,我也來應聘。”


    “你不是準備考公務員了嗎?”


    “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嘛。”蘇小末說,“如果我在這上班,就不考公務員了。”


    “怎麽你也有這想法?”


    “還有誰有這想法?”


    “周至高他們啊。他們說如果他們是我,也不會考公務員了。”


    “你不一樣的,你是為了了卻你哥的遺願,所以,即便有再好的工作,你也不會放棄公務員考試的。換作是我,我也不會放棄。”


    這話讓賀青鬆感動,他沒想到,蘇小末會懂得他的心。他在想,要是夏雪也能像蘇小末這般理解他多好。


    “既然目標已定,那我就要朝著目標奮進。其實,目標的實現就好比是一場馬拉鬆,沿途的一切都隻是風景。一個合格的運動員,沒有可能因為沿途風景的美麗而停下腳步。”賀青鬆握緊拳頭,做了個加油的動作,說,“加油!”


    “加油!一起加油!”


    油加過了,蘇小末從包裏抱出一本書,就是上次在賀青鬆那借的那本《公務員考試實戰攻略》。


    “這書挺不錯的,概括得挺精要,你好好看看。”說著又拿出一些試卷,說這些都是曆年來公務員考試的真題,又說做真題比做模擬題的效果更好,要賀青鬆抓緊時間多做做。


    “你把試卷給了我,你自己不做嗎?”


    “嗬嗬,我打印了兩套,一套給我,一套用來孝敬師父您的。”蘇小末嘻嘻地笑著。


    “怎麽反過來了?你才是我的師父啊。”


    “從你到邵氏學校麵試成功那刻起,你就是我師父了。我跟你說過了,你忘記了?”


    賀青鬆搖頭說不記得了。


    “真是貴人多忘事。不管你記不記得吧,反正你都是我的師父。”


    “行,美女開了口,我就勉為其難收你為徒吧。”


    “一邊去,還勉為其難呢。我還不知道你,有我這麽個清純可愛、美麗大方的女生認你師父,心裏肯定都樂開花了。”


    “別自作多情,看書看書。沒多少時間複習了。”


    蘇小末說:“不看書,我們一起來做真題。”


    做試卷做到晚上十點多,兩人都有些困了。蘇小末說要回去,賀青鬆聽


    到外麵“劈裏啪啦”的下雨聲,感覺這場雨下得挺大,就打開門往外看了看,說雨太大,等會兒再走吧。到了十一點的時候,雨還沒有要小的跡象,蘇小末坐不住了,說很晚了,下雨也要走。太晚了,賀青鬆也不好挽留,怕同事看到說閑話,就打了傘送蘇小末。走到校門口時,兩人的鞋子和褲腳都濕了,賀青鬆說打車吧,我送你回去。蘇小末卻說不打車,就這樣走走挺舒服的。女孩子要走,賀青鬆也就隻有陪著。


    雨大,平時熱熱鬧鬧的大街顯得有些冷清。下雨,走得也就不快,賀青鬆和蘇小末就邊聊邊走。


    賀青鬆又想起了夏雪。和夏雪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遇到下雨,夏雪也寧願走路不願打車。剛開始還以為夏雪是為了省錢,後來才知道,夏雪是喜歡和他雨中共傘、攜手同行的那份情調。


    把蘇小末送到實驗小學校門口,賀青鬆就和蘇小末分了手。往回走了一段路後,一輛的士在他身邊停了下來,問他去哪裏,打不打車,賀青鬆看已經深夜了,孤身一人走在大街上不太安全,就上了車。


    因為明天要上課,賀青鬆回去後又備了一個多小時的課方才洗漱睡覺。睡前打了個電話給夏雪,夏雪沒有再提不讓他考公務員的事,也沒再提要他去蘇昌的事。兩個人也沒有吵架,隻是,彼此之間,問候少了,冰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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