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為此奮不顧身,粉身碎骨,亦甘之如飴。”


    “什麽理由重要到命都可以不要?”時無雙不敢苟同。


    鳳臨淵的聲音幾乎是壓著時無雙的尾音響起,“你。”


    時無雙:“……”


    好好好,休想pua她。


    她不吃這一套。


    “好了,過去的事便是過去了,準確來講,是為了我自己。”鳳臨淵捏了捏時無雙的臉,成功收獲了時無雙一個鄙夷的小眼神,他不由莞爾。


    他為了自己的私欲和貪念,甘願沉淪。


    他隻是不想失去和她的每一世記憶罷了。


    “要是你沒有記憶,那現在指不定是什麽光景呢……”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和鳳臨淵打打殺殺,兩敗俱傷了。


    “即便沒有記憶,靈魂也會先記憶一步認出你。”他悠悠出聲,語氣裏是不容忤逆的狂妄孤傲。


    時無雙挑了挑眉,“這麽篤定?”


    “嗯。”鳳臨淵反問:“我記得會很奇怪麽?倘若在寂寂長夜裏出現了一縷月華,你也會牢牢抓住,刻骨銘心。”


    時無雙眼眸微彎,是了,誰會抓不住那根救命稻草呢?


    那是一種全然出自於本能的反應。


    時無雙翹起唇角,難得孩子氣的晃了晃和鳳臨淵交疊的手,又好奇起過往來,“鳳臨淵,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按照時無雙的猜測,鳳臨淵應該是美強慘的反派,而她猶如天神下凡,降臨在他的世界,化身為他在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亮,水靈靈的成為他的救贖、他心底的白月光、胸口的朱砂痣。


    鳳臨淵瞥到身側人靈動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不由無奈搖頭,“並非你想的那樣,初見……你要殺我。”


    “啊?”時無雙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鳳臨淵這麽野,原來是因為她也很野。


    一見麵就要殺鳳臨淵?


    果然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很符合她的做派。


    “再然後呢?”


    她明明一開始要殺他,怎麽最後又跟他搞到一塊去了?


    時無雙心情微妙,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仇人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一個,也是最適合當愛人的那一個?


    “再然後麽……”男人眉眼越發柔和,薄唇一挑,“我就淪陷在你的攻勢之下了。”


    他們一開始的確是敵對的關係,旗鼓相當,不死不休。


    但後來,他終於還是落敗,成為她的俘虜,甘心淪為她的裙下臣。


    時無雙撇嘴,“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說詳細一點不行嗎?幹巴巴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而且居然能愛上敵人,不應該想方設法直接幹掉對方嘛?”


    試想,甄嬛和皇後突然看對了眼……


    時無雙一個哆嗦,想想就很邪門。


    鳳臨淵真的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


    還能對敵人產生好感。


    時無雙嘀嘀咕咕。


    鳳臨淵揚眉,“諸葛亮會因為司馬懿和他是敵對關係,就不欣賞對方才華嗎?——這可是你的原話。”


    時無雙:“……”


    子彈正中眉心。


    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這話絕對出自她口。


    畢竟這裏可沒有曆史中的司馬懿和諸葛亮。


    時無雙毫不心虛,繼續纏著鳳臨淵問東問西。


    鳳臨淵卻不願再說,“如果你想聽過去的事,我可以講,但不是現在,地點和時間都不對。”


    “那什麽時候講?”時無雙下意識的接話。


    “在……”鳳臨淵傾身湊近,在時無雙耳畔低語。


    時無雙:“……”她憋了一口氣在喉嚨,上不上下不下的。


    鑒定完畢,鳳臨淵果然是鬼。


    色鬼。


    兩人一路走過荒蕪的荒郊野外,眼前逐漸出現了城池的隱約輪廓。


    時無雙還是靠著自己過人的機智,纏著鳳臨淵,追問到了他當鬼王時的過往。


    “你們什麽鬼王妖王的,不該有個炫酷狂拽的自稱麽?什麽孤啊本王的,就像我的‘本尊’一樣,多霸氣中二。”


    時無雙嘚瑟的跟他炫耀自己的身份,高傲得像是一位目中無人的山大王。


    “是有孤的自稱。”鳳臨淵一麵護著時無雙進入城池,隔絕了守門鬼衛看過來冒著猩紅幽光的眼神,不徐不疾的回答她的問題:“但我現在不需要這個自稱了。”


    “孤”的自稱表示謙遜,意為少德無助之人,受命於天,以德配天。


    但在鳳臨淵看來,他從始至終倚仗的,不是天,而是自身。


    後來遇到了時無雙,他便越發不喜這個稱謂。


    孤,聽來便有種孤家寡人的孤獨感。


    他已經不再孤獨。


    自然不想和類似的字眼捆綁。


    “……這就是我的想法。”鳳臨淵大概解釋了幾句。


    “嘶……”時無雙挪開了視線,悶悶道:“鳳臨淵,你也太好了……”這種該死的包容人夫感,簡直絕了。


    他太好了,讓人心裏有點過意不去,幾乎是勾起了她的全部憐愛和愧疚。


    愛是常覺虧欠。


    現在她就有種被鳳臨淵蠱惑,覺得虧欠他的感覺。


    “不對……”時無雙警惕抬頭,伸手鉗製住了鳳臨淵的下巴,“鳳臨淵,你該不會是在使美人計吧?”


    低級的美人計,用美色惑人。


    高級的美人計,不僅有美色,還利用計謀,一點點蠶食她的思想,直至侵占全部。


    “那……”鳳臨淵俯身,定定注視著她,“你中計了麽?”


    兩人無聲的對視。


    一雙妖異紅瞳裏碎光浮動。


    時無雙沉溺在那片盛大絕美的紅色海洋之中。


    這種王之蔑視,看誰都是狗,唯獨看一人深情的眼神,簡直讓人無法抵禦。


    獨一無二的霸道深情,叫人心悸不已,深深淪陷。


    時無雙順從自己的心意,輕笑道:“嗯,中計了。”


    好好好,美人計,她認栽。


    鳳臨淵薄薄的唇角也勾起了愉悅的弧度,他抬起和時無雙十指相扣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莊重一吻,像是騎士立下了誓言與烙印那般虔誠。


    氣氛正好,旖旎而曖昧,時無雙心下發癢,忍不住湊近,在男人側臉上啄了一下。


    原本清透的紅眸倏忽轉暗,濃鬱如同凝固的血液,粘稠深沉。


    “抓住她!這可是結為陰親的好苗子——”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打斷了鳳臨淵想要更進一步的動作。


    他不悅的擰眉,回眸往身後看去,就見幾名鬼修正追著一個人修,急促的奔波在空蕩冷清的街道上。


    時無雙從鳳臨淵懷裏探出腦袋,見到最前麵那道粉色的倩影,眼睛一亮。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竟然是宋楚楚!


    但是她跑什麽?禦劍啊!


    時無雙剛想禦劍過去,卻發現像是被什麽無形的禁製所桎梏著,她無法成功禦劍。


    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界麵壓製。


    與此同時,鳳臨淵的聲音也在她耳畔響起,及時為她解惑:“鬼修前往陽間會被削弱一半實力,同理,修士來了陰間,也會被剝奪許多權利,無法禦劍飛行,便是其中之一。”


    在陰間,修士也無法自動恢複靈力,因為空氣中不再是濃鬱充沛的靈氣,而是對鬼修有利的陰氣。


    若是一身靈力耗盡,便隻能等待自身緩慢的恢複,或是通過靈石靈晶來補充了。


    但若是遇到緊急情況,來不及等自身恢複,手上又沒有靈石靈晶靈器等等可以汲取靈氣的東西,便會和普通人無異,頂多算是一個身體素質強悍的普通人。


    想來宋楚楚應當就是現在的狀況了。


    “讓我來讓我來!大小姐駕到,通通閃開!”


    時無雙開始擼袖子。


    “好,大小姐請。”鳳臨淵的聲線充斥著溺愛與柔意。


    時無雙衝了出去,幾下就將追在宋楚楚身後的鬼修創飛了出去。


    對於元嬰期的宋楚楚來講,幾個化神期的鬼修是暫時無法戰勝的棘手存在。


    可對於已經逼近煉虛大圓滿的時無雙來講,就是幾個小嘍囉。


    “雙雙姐姐!!”宋楚楚看到時無雙,就跟餓了三天的難民見到了一桌滿漢全席一樣,激動得熱淚盈眶,直接一個熊抱撲了上來。


    暗紅色的袖擺揮出一道氣流,將宋楚楚推向了一側。


    時無雙這才發現,哪怕她不管不顧的衝了過來,鳳臨淵也盡職盡責的充當著打傘小弟,傘依舊牢牢罩在她的頭上。


    “嗯?”猝不及防被人掀飛,宋楚楚剛要生氣,扭頭看到鳳臨淵後,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仰著腦袋,仔細端詳了一番鳳臨淵的容貌,隨後露出了一種揶揄的曖昧表情,眼睛都笑得眯成了兩條縫。


    “嘿嘿嘿,雙雙姐姐豔福不淺,嘿嘿嘿,嘿嘿嘿……”


    她咧嘴笑得猥瑣,一麵還摩挲著下巴,繞著時無雙和鳳臨淵打轉,嘴裏嘖嘖不停。


    時無雙汗流浹背,“楚楚,注意形象。”


    嬌美可人小白花,現在逐漸變成了剽悍霸王花,反差太大。


    “咳咳,好的。”宋楚楚正了正神色,嘴角的笑容還是壓不住,不停上翹。


    “你認得楚楚嗎?應該認得吧?”時無雙用胳膊肘搗了搗鳳臨淵。


    鳳臨淵神色矜傲,嗓音低沉微啞,透著一股子霸道,“在我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沒什麽區別。”


    “怎麽沒區別?”時無雙一臉不認可。


    “因為她不重要。”鳳臨淵摸了摸時無雙的腦袋,又輕輕掐了下她的臉。


    “嘶。”宋楚楚小聲抽氣,好霸氣的發言,這絕對是皇後娘娘級別!


    這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完全就是她心目中的正宮風範,太絕了。


    “雙雙姐姐!”宋楚楚早已經習慣男人們或是冷眼或是排斥的做法,她對此毫不在意,很能自洽,跟隻兔子似的蹦噠到了時無雙另一邊,拉著她嘀嘀咕咕,“這門親事我同意了!”


    她驕傲的抬了抬下頜。


    得要一個皇後,好好鎮一鎮後宮那群妃子,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尊貴的正宮!


    時無雙:“……啊?”


    不是,姐,你接受能力未免也太好了一點吧?


    耳畔忽然響起一道富含磁性的悅耳嗓音,她無辜的看向鳳臨淵,就見鳳臨淵勾唇道:“公道自在人心。”


    時無雙的腦海中忽然飄過一句話:後宮之主,本就自在人心。


    時無雙:“……”


    鳳臨淵不僅是又爭又搶,而且是一臉理所應當,並且以此自居。


    她無奈扶額,也懶得解釋什麽了,而是扭頭,問起宋楚楚落入鬼界後的經曆。


    蕭瑟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幅詭異的畫麵。


    時無雙右邊是牽著她給她打傘的鳳臨淵,左邊則是挽著她胳膊嘰嘰喳喳的宋楚楚。


    一時間,讓時無雙生出了一種她是團寵的錯覺。


    “雙雙姐姐,他們還要拉我去結陰親呢,和修真界雙修大典差不多,但是雙修是雙方受益,陰親則是鬼修得利……”


    一些天生體質偏陰的修士,偶爾也會通過界門裂縫,誤打誤撞的落入鬼界。


    一旦進入鬼界,要麽就是被拉去結陰親,榨幹所有利用價值和修為後,成為孤魂野鬼,好一點便是被同化,淪為一名鬼修。


    要麽便是主動墮入鬼道,成為鬼修,這樣成為孤魂野鬼的概率還更小些。


    鬼修尚且還有前世的記憶,許多孤魂野鬼則是日複一日的遊蕩,忘記了過往,也忘記了自己。


    比起成為遊魂,倒不如拚一把,成為鬼修,說不定日後還有回到陽間的機會。


    至於不願成為鬼修的異類,則會被眾鬼當成香餑餑唐僧肉,被鬼窮追不舍。


    宋楚楚不慎落入鬼界後,便遭到了眾鬼哄搶,擊退眾鬼後靈力枯竭,隻能一路躥逃,沒想到卻遇到了時無雙,這才脫離了危機。


    有熟悉的人在,宋楚楚也不著急尋找離開的路了,她一臉八卦的在時無雙和鳳臨淵身上掃來掃去,“雙雙姐姐,你和這位,是怎麽認識的啊?”


    她朝鳳臨淵的方向努努嘴,猜測起來,“肯定是雙雙姐姐你憑實力和美貌還有人格魅力征服了他,讓他對你一見傾心,情根深種,神魂顛倒,然後以身相許……”


    時無雙沉默了。宋楚楚形容得好浮誇。


    她絞盡腦汁,想要想出一個合適的回答,“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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