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在鬼界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以及中央擇了兩城,共建立了十座雙影樓,每座雙影樓以九千九百九十九塊靈晶點綴,象征著十全十美,長長久久之意,代表了鬼王對王後最真摯的感情,情深似海……”


    雙影樓……


    時無雙喃喃,反複咀嚼了幾遍這幾個字眼,心髒彌漫上一股複雜的情緒,酸澀又炙熱,悸動不已。


    如今,她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能拿走這些靈晶,而宋楚楚不能,無關修為。


    因為這些東西,本就是鳳臨淵為她而準備的,自然會盡數奉上。


    感動過後,時無雙的眼睛裏全是靈晶的形狀。


    不愧是鳳臨淵,這也太霸總了。


    那可是塊靈晶!


    1靈晶=100上品靈石=中品靈石=下品靈石。


    靈晶,簡直是數不清的下品靈石。


    饒是富裕如時無雙,也拿不出這麽多靈晶來。


    但是……


    時無雙想到了不對勁的一點,他們之間並非前世今生,而是一二三周目的輪回,這一世與之前不同,應該不會出現雙影樓才對。


    鳳臨淵握住時無雙的手,與她並肩而立,微微仰頭眺望著眼前壯觀的高塔,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嗓音靜謐如風雪,“無雙,陰間和陽間不同,陽間有輪回,陰間無歲月。”


    時無雙擰眉,“此話何解?”


    鳳臨淵細心的為時無雙解釋了一遍。


    旁邊石碑上的小鬼,在聽到鳳臨淵聲音的那一瞬間,就猛地抬頭,在看到熟悉的兩道身影後,他激動得熱淚盈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他竟然沒有聽出來鬼後的聲音,他太粗心大意了。


    小鬼淚流滿麵,低聲嚶嚶哭泣。


    鳳臨淵沒有理會他,而是專心致誌的解答時無雙的困惑。


    時無雙消化了一番鳳臨淵的話。


    簡單來講,陽間和陰間的時間線是完全不同的。


    她在陽間一次次輪回,還是同樣的時間線,從起點開始,但陰間卻不入輪回,時間線是一條河流,奔流不複回。


    她每一次輪回,來到陰間和鳳臨淵相逢,時間再度重啟後,一切重來,但她存在的痕跡依舊留在陰間,一次次下來,不會隨著陽間的輪回而重啟。


    這種有趣的現象,讓她想到了“時間虛無論”。


    時間並不存在,隻是以人們觀測的主觀臆想的形式而展現出來。


    陰間沒有時間,所以她到來的每一次,都留下了痕跡。


    而鳳臨淵不願被天地法則所桎梏,在世界重置之時,才會一次次死去,由鬼到聻,再由聻到希,再到夷……


    他的存在與記憶,是她曾經和他相逢的證明。


    若是他不執著於此,順應而為,他永遠都是尊貴無匹的鬼王,而與她有關的記憶和事物,都會隨著她的重啟輪回被再度抹去。


    時無雙心口悶悶的,壓抑又低落。


    “無雙,無需自責,這是我的選擇,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貪念罷了。”男人修長微涼的手指輕輕拂過時無雙的眉眼,低沉的嗓音滿是安撫之意。


    時無雙抬手抱住了鳳臨淵,腦袋在他胸膛蹭了蹭,垂著眉眼,低落應聲,像是一個考砸的小朋友,悶悶道:“知道了。”


    頭頂傳來一道無奈又寵溺的低歎。


    男人的大手鉗住時無雙的下頜,輕輕抬起,在時無雙不明所以的眼神中,霸道的覆下。


    旁邊石碑上的小鬼見狀,呲溜一下縮回了石碑內,碑內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像是鬼哭狼嚎,尖銳又難聽。


    但仔細辨認,能分辨出來,其實是變了調子的猥瑣笑聲。


    不遠處的禁製外,宋楚楚雙手捂眼,十個指頭的指縫岔開得大大的,紅著臉偷看,嘴角揚得高高的,眼睛裏是擋不住的八卦和興味。


    嘿嘿嘿,唯美。


    她偷偷摸摸將留影石摸了出來,準備將這一瞬的畫麵記錄下來。


    最終時無雙還是沒有將雙影樓上的靈晶給取下來。


    她如今並不缺靈晶,不必單純為了貪財,而拆掉她和鳳臨淵美好的過往。


    她有信心,待到一切迎刃而解的那一天,所有記憶也會隨之恢複。


    但是……


    時無雙斂下長長的睫毛,遮去了眼底晦暗的色澤。


    倘若她真的恢複了全部記憶,或許就不會是如今的心境了。


    但不論未來如何,她隻專注當下,這便足矣。


    她拉著鳳臨淵的手,和他進雙影樓逛了逛,又歡歡喜喜的離開。


    故地重遊,即便沒有記憶,也有一種熟悉之感,心下感慨萬千,但故人還在身側,倒是削弱了心中的感慨和傷感,隻剩靜好安然。


    從雙影樓出來,幾人繼續向界門所在地進發,時無雙這才記起來,自己似乎忘記給幾個徒弟傳消息了。


    她一麵走,拿出了玉簡,斟酌著字眼。


    ——為師去了一趟鬼界,給你們找了個大哥?


    ——這是鳳臨淵,你們的大哥?


    不行不行,她這麽說,就太偏袒鳳臨淵了,幾個小妖精肯定要吃醋。


    後來者居上,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指不定他們都要哭哭唧唧。


    ——這是鳳臨淵,你們的兄弟?


    時無雙頭疼。


    她還在想措辭,卻聽宋楚楚發出一聲驚呼,“雙雙姐姐,通訊玉簡好像用不了。”


    時無雙試著注入靈力,發現通訊界麵依舊是灰色,無法驅動。


    “呃……估計有界麵限製。”她現在都不在陽間的範圍,無法向陽間人傳遞消息,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陰陽兩隔。


    宋楚楚遺憾不已,“那隻能盡快回到修真界,免得師父和長老們擔心。”


    “無雙,我可以替你傳遞消息。”鳳臨淵悠悠出聲。


    時無雙眼睛一亮,“對啊,鳳臨淵你就是鬼界的人……鬼界的鬼,由你來肯定能行。”


    她興衝衝的把玉簡塞給鳳臨淵,“你就告訴他們我一切安好,不日回修真界。”


    至於鳳臨淵的事,時無雙還是打算到時候當麵跟幾個徒兒說。


    這事說來話長,簡單的隻言片語,也無法解釋清楚。


    到時候還得麵議。


    “好。不過我的修為不穩,隻能傳遞簡短的消息。”


    宋楚楚識趣的沒有湊過去。


    她沒什麽要緊事,回修真界再報平安也沒什麽區別。


    倒是雙雙姐姐,若是得知她在修真界消失了,那幾個男人怕是能急得把修真界給翻個底朝天,的確需要告知一番。


    宋楚楚有些幸災樂禍的想,急死他們!


    鳳臨淵接過玉簡,目光輕慢的掃了一圈那幾個標了重點關注的聯係人,溢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


    修長的手指在半空點了點,又向玉簡內注入了些許陰靈之氣,玉簡光芒一閃,消息隨之傳遞而出,再度恢複了黯淡的灰色。


    “好了。”鳳臨淵將玉簡還給了時無雙。


    “這麽快?”時無雙下意識打開玉簡,想要看看鳳臨淵發了什麽消息過去。


    在看到那一行字後,時無雙兩眼一黑。


    ——孤是鳳臨淵。無雙的夫君。不日回修真界。


    鳳臨淵是懂怎麽宣誓主權的。


    但事已至此,發出去的消息潑出去的水,如今也無法撤回了。


    時無雙索性選擇擺爛。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宋楚楚八卦的探頭探腦,瞥到那句霸氣發言後,忍不住默默為鳳臨淵豎起大拇指。


    好家夥,不愧是皇後娘娘,就是霸道威武!


    又走了一段路,出了不日城,就離界門不遠了。


    城中尚且能見到一些鬼影,城外荒涼得毫無鬼煙,隻剩蕭瑟的風淒淒卷過,激得人寒毛直豎。


    在這種陰森的範圍內,不遠處,卻突然出現了一座小院,院內生著一棵碩大的枯樹,就顯得格外可疑。


    荒郊野外,破舊老宅,門口掛著紅燈籠,光是看著就讓人背脊發涼。


    但已經身在鬼界,左邊是天命女主,右邊是鬼界曾經的王,時無雙絲毫不慌。


    “雙雙姐姐,我們進去看看可以嗎?”宋楚楚的眼睛一直黏在小院上,準確來講,是院內那棵大樹上。


    一股強烈的直覺催促著她,進入院內,去往樹下。


    “行。”時無雙仔細打量了一番宋楚楚的神色,覺得這又是一個機緣。


    院子破敗,那棵樹木高大巍峨,看起來起碼有幾百年光景。


    但樹幹已然枯死,風化變幹。


    然而這棵樹光禿禿的枝椏上,卻結著一個個拇指大小的白色小果子,滿滿當當沉甸甸的滿枝頭,生機勃勃,一派欣欣向榮之色。


    死亡和鮮活,生機與頹敗,兩種極端卻同時出現在了這棵大樹上,著實讓人不解。


    時無雙照舊不懂就問,充滿求知欲的小眼神巴巴望向了身側人。


    鳳臨淵將時無雙耳畔被風吹亂的碎發捋到耳後,緩緩替她答疑解惑,“這是鬼界的生死樹,不論人鬼妖魔,隻可摘取一顆,一念生,一念死。”


    生,則會獲得莫大機緣。


    若是得到了死果,下場不言而喻。


    “啊?”宋楚楚伸向枝椏的手猛地縮了回來。


    機緣總是伴隨著莫大危險的。


    秉承著來都來了的理念,時無雙決定試試看。


    至於宋楚楚就更不怕了,她是天命女主,死誰都不會是她。


    “我來。”鳳臨淵按住了時無雙蠢蠢欲動的手,視線在樹上逡巡起來,“我可以辨別生果和死果。”


    這是他第一次死亡時所得到的能力。


    彼時他想要通過生死果,來逆天改命,改變他踏遍四海八荒,都尋不到時無雙的結果。


    可他失敗了。


    一念生死,他尋到了死果。


    機會隻有一次,他遺憾落敗。


    雖說失去了一次生命,但他也得到了一個特殊的能力,擁有了辨別生死果是死還是生的奇異力量。


    但這個能力對他來講,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


    天道限製,他無法再得到第二顆生死果。


    他渾渾噩噩了許多年,形單影隻的遊蕩在鬼界,直至她再次到來,與他重逢。


    再一次失去她的痛依舊刻骨銘心,但他知道,她還會再度出現。


    而他選擇沉眠,直至長夜燃盡,黎明降臨,與她再度重逢的那一天。


    “鳳臨淵。”時無雙戳了戳男人的側臉,喚回了失神的他。


    鳳臨淵笑笑:“沒事。無雙看中了哪顆?我替你辨認。”


    時無雙看了看樹上,那些白色小果子長得一模一樣,她隨手指了一個,“這個是生果嗎?”


    鳳臨淵掃了一眼,頷首,“是。”


    不過……這枚果子,散發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光,和其他生果有著明顯的差異。


    要真正說起來,就是比其他生果富含的生機更加濃鬱,這代表著生果內所蘊含的機緣,也遠勝於其他生果。


    “那就這個了!”時無雙挑了個第一眼好感的果子,輕鬆將其摘了下來。


    宋楚楚也選了個,得到鳳臨淵肯定的回答後,歡歡喜喜的將生果摘了下來。


    時無雙捏著那枚小果子,翻來覆去的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和普通小漿果有什麽區別。


    “生死果需要靜置,待其成熟,果內會衍生出相應的機緣——或是獨一無二的功法、靈器,又或者是失落已久的藏寶圖,亦或者是其他莫大的機緣,總之,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但毫無疑問,得到一枚生果,或許能讓一個人的世界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時無雙越發期待好奇。


    她的果子裏會產出什麽好寶貝來?


    等待果子成熟的時間不長不短,短則七七四十九日,多則九九八十一天。


    不論是好還是普通,頂多等兩個多月,就能見分曉。


    時無雙將生果放進了芥子空間裏,還貼心的準備了一個小錦盒,將生果安置了上去。


    一行人離開了這棵詭異的生死樹。


    一路走走停停,到處都是一派荒涼死寂的景象,看久了,整個人的心情也隨之受到了影響。


    視線越發開闊荒蕪,前方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黑色霧氣,孤魂野鬼也變得多了起來,偶爾還有鬼修匆匆路過。


    黑影重重間,天空上裂開了一道裂縫,黑霧繚繞,幽幽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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