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長老摸了摸下巴,謙虛了兩句: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要是掌門因此事生氣,他就撇清關係。


    不過……按照晏綏那種磨人的嬌嬌性格,掌門怕是有氣也撒不出來,嘿嘿嘿。


    舒長老無良的笑了笑,又換上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踱步去了船艙外。


    …


    妖界。


    狐紫蘇收起玉簡的時候,身後被吊在半空的男人已經飄然落下,神色慵懶的理了理耳畔淩亂的發絲,衣擺無風自動,不過瞬息,周身的血汙便消失得一幹二淨,隻餘一襲豔絕紅衣,灼灼其華。


    狐紫蘇半垂著眼皮,將玉簡放置在一側的玉台上,見晏綏拿出了一麵鏡子,仍在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嘴,“大王,您這計劃行得通嗎?”


    晏綏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十分滿意自己絕世的容顏,聞言輕飄飄的掃了女人一眼,漫不經心道:“這如何行不通?對了,方才你應該將本王最美的一麵照給小雙雙看了吧?”


    女人嘴角一抽,“大王,屬下是按照您規定好的位置打開玉簡的,保證沒有偏差,這一點,小靈可以作證。”


    旁邊垂手而立,站在一側當背景板的娃娃臉少女,連忙滔滔不絕的恭維起來:


    “是的是的,大王您美得閉月羞花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方才那一幕真是我見猶憐,保證無雙大人見了,心疼得恨不得把您當眼珠子似的珍愛……”


    晏綏對於屬下的恭維很受用,淡淡“嗯”了聲。


    他還特意吩咐了狐紫蘇,用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話術。


    時無雙隻身前來,看似是威脅,實則是出於他的小心思——甩開那一個個狐媚的小妖精。


    他可不希望有拖油瓶跟著前來,打擾他和時無雙的二人世界。


    “屬下先恭祝大王能得償所願了。”狐紫蘇端莊優雅的行禮,周身沒有方才半點狐媚妖嬈姿態。


    娃娃臉少女也跟著拍馬屁,“大王美得慘絕人寰,必定能被美人抱得歸……”


    “咳。”狐紫蘇扯了扯少女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見好就收。


    少女連忙噤了聲,用手捂住了嘴,瞪圓了眼睛,整個人靈動俏皮又可愛。


    “好,此事之後,本王重重有賞。”晏綏心情大好。


    狐紫蘇和狐靈兒頓時眼睛一亮,“多謝大王。”


    兩人告退後,你拉我我扯你的,牽著手晃晃悠悠的往大殿外走。


    兩人小聲交談著。


    “紫蘇姐姐,無雙大人生得很美呢,雖然她不是狐族,卻絲毫不遜色於我們的容貌,到時候她前來妖界,姐姐還要去和她會麵,到時候會不會……”


    狐靈兒咬唇,悶悶不樂的撅了撅嘴,“姐姐不會見異思遷吧?”


    狐紫蘇好笑的嗔了她一眼,眼波盈盈,“先不說她是大王喜歡的女人,即便不是,她生得再美,也是她的事,我也不會對她動心,因為我已經有你了。”


    “嘿嘿,我就知道紫蘇姐姐最好了。”狐靈兒嬌羞的埋進了狐紫蘇的懷裏,興奮的蹭蹭。


    唰——


    一道勁風襲來,驚得兩人連忙彈到了一邊,狼狽躲開。


    晏綏立在高台上,陰惻惻的磨牙,“滾。在本王麵前秀,活膩歪了?”


    兩人卻是不怕晏綏這副色厲內荏的樣子。


    她們的大王賞罰分明,不會因為這等小事就遷怒於狐。


    狐靈兒從狐紫蘇的懷裏探出小腦袋,笑嘻嘻的回:“大王你別急,等無雙大人一來,小的們就把她哄去大王的屋裏,到時候一切水到渠成,嘿嘿嘿……”


    晏綏很滿意下屬的識趣。


    若是他中了藥,時無雙肯定會幫他解,到時候……


    大殿內回蕩著幾人蕩漾的笑聲。


    狐紫蘇想了想,又道:“就算那些男人不識趣,跟了上來,我和小靈肯定也會攔住其他男人,不讓他們打攪大王的好事。”


    “嗯。這事若是辦的好,本王就給你和小靈賜婚上狐譜。”


    晏綏一拂袖,懶洋洋的歪在了軟榻上。


    狐紫蘇和狐靈兒大喜過望,攜手雙雙跪下謝恩,“多謝大王!”


    她們雖然也能自己成婚,可上了狐譜,便是生生世世綁在了一起,隻要妖界在,狐族在,她們彼此之間的情緣羈絆便不會斷。


    和心愛之人一起上狐譜,可是狐族夢寐以求的狐生大事。


    但狐譜卻不是那麽好上的,需得在妖王跟前受青睞,得了賞賜,或是對狐族有大貢獻的族人才可得此殊榮。


    兩人喜不自禁。


    狐靈兒高興完,又忍不住小聲嘟囔,“可是,若是無雙大人事後發覺不對勁,生氣了怎麽辦?”


    晏綏麵色一僵。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惶恐感。


    他何嚐不知道這是下策,萬一露餡,反而會得不償失。


    可他卻無法遏製心底的貪念。


    前些天,晏綏看到鳳臨淵發來的訊息時,差點氣瘋了。


    彼時他剛結束了狐族內亂,登上妖王之位。


    本來還在美滋滋盤點他的嫁妝清單,卻突然看到這麽一條消息。


    他沒想到自己隻是去妖界打包嫁妝,就被人偷家了。


    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可是,他想要和時無雙獨處。


    他想要在妖界,能和時無雙舉行一場單獨的婚禮。


    他要當頭婚的大房。


    晏綏擔心自己再不爭,他在時無雙心中的份量,會漸漸被其他人比下去。


    所以思來想去,既能讓時無雙快速趕來妖界,又能撇開其他人的法子,就隻剩這個下下策了。


    哪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反正……有用就行。


    晏綏落寞的斂下眼睫,心髒揪緊,既忐忑,又期待著時無雙的到來。


    狐紫蘇看晏綏神色不對,趕緊補救:“大王,民間都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沒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


    “對對對!”狐靈兒也連忙安慰,“大王您千嬌百媚國色天香妖嬈惑人,她肯定不會生您的氣,到時候您撒撒嬌,天大的氣也消了。”


    “再說了,咱們狐族的手段……”狐紫蘇附和道,眨了眨眼,媚態橫生,曖昧一笑,嗓音嬌柔嫵媚,讓人聽了差點酥了半邊身子,“還怕她不原諒你嗎?


    被兩個諂媚的屬下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了一頓,晏綏提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來了些許。


    對,大不了他事後負荊請罪。


    反正他這次是破釜沉舟了。


    他管鳳臨淵這偷家的狗賊說什麽,他先和時無雙成婚,就是名正言順的大房!


    晏綏氣哼哼,誰也別想搶他狐狐的大房位置!


    …


    飛舟上。


    舒長老作為時無雙的代言人,在人離開後,麵不改色的扯了個借口,準備糊弄群妃。


    “掌門預感她即將突破,破碎虛空前往僻靜之地閉關了,差我來告知你們一聲。”


    光是舒長老的話,沒有百分百的說服力,但與此同時,眾人同時收到了時無雙的玉簡消息,便也打消了疑慮。


    修為越高,突破時的頓悟總是一閃而過的,必須好好把握那一刹那的靈感,否則便會如流星般轉瞬即逝,叫人追悔莫及。


    有時無雙的消息,加上舒長老安撫,眾人倒也沒察覺什麽異樣。


    隻有鳳臨淵敏銳的察覺到隱約奇異之處,擰眉掃了眼舒長老,心底隱隱覺得這事不太尋常。


    舒長老早有所料,湊到鳳臨淵身側耳語,睜著眼睛說瞎話,“作為過來人,老夫告誡你一句:女人也需要自己單獨空間,黏得太緊反而會起反效果。”


    鳳臨淵抿唇,終是不再言語,按下了心底的疑惑。


    沒了時無雙,這一場牌局打得索然無味。


    明淨看著被自己打得七零八落的牌麵,不禁低低喟歎。


    可惜了,大好的局勢,卻無人來欣賞。


    否則她看到了,一定會手把手的教導他。


    這局牌結束後,大家各自散開。


    時無雙不在,宋楚楚也不蹭飛舟了,禦劍掉頭就跑了。


    明淨朝眾人頷首致意後,也不徐不疾的起身,準備離開。


    “不送。”百裏嵐霖笑容淺淡疏離。


    百裏滄溟麵無表情,“慢走。”


    鳳臨淵輕慢拂袖,自飲自酌,“慢走不送。”


    黎歌哼了聲,坐在一旁擺弄起了小木雕,懶得再開口說些場麵話。


    明淨禦風離開了飛舟的範圍。


    才飛離沒多遠,卻忽然被人喊住了。


    “留步!”舒長老追在明淨身後,還特意觀察了一番四周情況,確認四下無人後,這才偷偷摸摸的將明淨拉到了一處偏僻的山穀中。


    “敢問長老有何事吩咐貧僧?貧僧一定鼎力相助。”明淨眉目平和悲憫,溫聲詢問。


    “哎呀,你這和尚真是該急的時候不急!”舒長老開門見山:“你得加把勁啊,不然到時候都沒你的位置了!”


    作為掌門的狗頭軍師,舒長老可不願看到哪家獨大。


    他要幫著掌門牽製後宮,保證各個一碗水端平,這樣大家才能相安無事的一直走下去。


    況且,幫他們也是在幫自己。


    不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掌門情路不順,他這個長老也得跟著受罪。


    舒長老無良的把晏綏給賣了,但他還剩一丁點兒職業道德,沒說這事是他和晏綏聯手促成的,隻說晏綏在妖界遇到了危險,時無雙前去營救了。


    “你放心,掌門此去必定有驚無險,你現在跟上去還來得及,況且你們菩提宗,本就對妖鬼魔一道,有天生的血脈壓製,你拿上這個,便能通行無阻的進入妖界,尋到掌門……”


    舒長老給明淨塞了一個妖界通行證。


    “你這樣暗示是不行的,要直接明搶!或者你去妖界,打著曆練的幌子,和掌門來個偶遇,再單獨相處一步步慢慢的……嘿嘿,你懂得!”


    舒長老恨不得將自己畢生所學都傳授給明淨。


    明淨神色淡然溫和,心下思緒轉瞬間卻翻湧了數次。


    晏綏遇險,舒長老為何敢保證此行絕對安全?


    隻是略一思索,明淨便猜到,或許這是晏綏欲擒故縱的小把戲罷了。


    舒長老則是那個為虎作倀的幫手。


    但舒長老如今也在幫他。


    明淨微微一笑,由衷的感激道:“多謝舒長老相助。”


    他一向講究順心隨緣,如今緣分到了,有人相助,他自然不會推脫。


    事情究竟如何……但看緣分。


    若是有緣,他則順勢而為,若是無緣……有天時地利人和,倒也能求得緣來。


    吉星高照,易出行。


    “好好好,你快去吧。”舒長老為一個個妃子操碎了心。


    他目送著明淨離開,這才樂顛顛的回了飛舟。


    一回飛舟,舒長老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繼續搞自己的大作了。


    他沒有察覺到,一枚小小的白色幾近透明的絨花,從他後背悠悠飄了出去,最終落到了坐在一側斟茶的鳳臨淵掌心。


    鳳臨淵將靈花收回,緩緩閉上雙眼,清晰的交談聲便在腦海中回溯了一遍。


    “妖界……晏綏……嗤。”


    他倏忽睜開雙眼,猝然起身,暗紅色的衣擺猶如綻開的曼珠沙華,輕輕搖曳,鬼魅妖異。


    區區一隻狐狸精,也敢跟他搶?


    古往今來,狐狸精向來隻能做禍國妖妃,而非皇後。


    高大挺拔的身影化作一道黑霧,瞬息消失在原地。


    吱呀——


    一扇小窗被推開,黎歌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飛舟甲板,眸光閃了閃。


    鳳臨淵消失了,果然有情況。


    他拿出一枚形似板磚的靈器,在上麵點了點,就見一點紅點在不停往一個方向移動。


    黎歌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眸色幽幽。


    他就知道姐姐有事瞞著他。


    這靈器是他在凡俗界那些日子,纏著時無雙要來的。


    據說叫什麽“寄批愛死”,是時無雙空的時候搗鼓出來的靈器,可以快速鎖定修士的方位。


    黎歌得了這好東西,自然就綁定了時無雙的行蹤。


    他調出修真界的地圖,發現時無雙在往修真界邊緣移動,那裏似乎是……妖界入口!


    黎歌頓時恍然大悟。


    姐姐好壞,去妖界也不帶他,反而還找借口打發了他們。


    算了……姐姐不壞,小歌不愛。


    況且,姐姐去得這麽急,肯定是妖界那個狐狸精從中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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