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萬籟俱寂。


    寧淼躺在榻上輾轉反側,黑暗中睜著一雙眼睛在想一些事情,毫無睡意。


    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自門口的方向傳來,她第一反應以為是誰路過門口。


    因為她這間房靠近走廊的入口處,去裏麵幾間廂房都得從她門口經過。


    可她發現那腳步聲就停在她的門口了,她頓時警覺,立馬屏住呼吸,悄聲坐起,然後側耳凝神細聽。


    似是有水潑在地上的聲音。


    不,不是水,應該是比水稍微粘稠一點的東西。


    她瞳孔一斂,想起她在海棠宮潑燈油時的情景。


    有人潑燈油?


    她立馬掀被下床,鞋子都沒穿,悄聲來到門後,透過門縫往外看。


    屋裏漆黑,外麵有月光。


    一個人影入眼,她再次瞳仁一縮。


    對方手中提壺,弓著腰,確實在悄悄往她房門口的地上倒什麽東西。


    她吸了吸鼻子。


    一股淡淡油香透過門縫盈上鼻尖。


    不是燈油,是炒菜的油!


    她立馬明白過來對方的意圖。


    這是想讓她踩在油上麵滑倒,想害她摔掉腹中的孩子?


    臉色一寒,她當即一把打開門,伸手攥住對方手臂,動作快如閃電。


    對方剛直起身準備悄然離開,根本沒想到她會突然開門,並抓住自己,嚇了一大跳。


    借著月光,寧淼也認出了對方。


    是胡梅!


    寧淼眼中寒意更甚,更緊地攥住她胳膊。


    因為自己是啞巴,不能說話,隻能“啊啊啊”地表示自己的質問。


    被抓了個現行,胡梅自然很緊張,試圖掙脫。


    寧淼不放。


    “鬆手!你做什麽?”胡梅怒道。


    寧淼比她更怒,“啊啊啊”得更大聲。


    胡梅生怕驚動其他廂房的人,嚇得不行。


    “我隻是路過,你抓著我作甚?”


    路過?


    寧淼心中冷笑。


    指了指地上。


    這樣路過嗎?


    胡梅眸光微閃,心虛地梗著脖子嘴硬道:“我隻是不小心的,不小心將油撒潑了出來!”


    “我房間的一把鎖生鏽了,鑰匙不好開,我去廚房拿了油,準備塗些油到鎖孔裏麵潤滑潤滑,經過你門口,不小心將油撒了。”


    寧淼冷嗤。


    理由編得真好!


    可地上的油潑得更好。


    雖夜色蒼茫,看不清楚,但能看到地上顏色偏深的一整片。


    不小心撒的,能撒這麽一片,能撒這麽均勻?


    胡梅繼續想把手臂抽出去,依舊沒能如願。


    “你把我弄疼了,你放開我!”


    寧淼抿著唇,五指收得更緊。


    弄疼?


    若非不能暴露武功,她可能已卸她一臂。


    見對方還想掙脫,她眸光一斂,用力將其往回一拉。


    對方被拉得一個踉蹌,一腳踩在自己潑的油上,寧淼又用巧力讓其身子失去平衡。


    並適時鬆手。


    對方腳下一滑。


    重重摔倒在地。


    “哎呦!”


    胡梅吃痛出聲,手裏的油壺也掉在地上,“砰”的一聲摔得破碎。


    寧淼轉身回房躋了鞋子,然後大步跨過門口地上的那一塊暗色,來到隔壁廂房敲門。


    胡梅見狀,更加慌亂:“你做什麽?”


    邊問,邊忍著腰臀的疼痛,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寧淼已敲響第二間廂房的門。


    一間一間廂房的門敲。


    見各個廂房的燈陸陸續續亮起來,胡梅慌急中腦子一轉,又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各個房間的人披衣而起,開門而出的時候,便看到她坐在那裏哭嚎。


    “我路過,你開門出來把我撞倒在地,我摔成這樣,你倒是把我扶起來啊,你去敲她們的門做什麽?”


    “大家出來也好,都給我評評理,我想拿點油回房塗鎖芯,經過周嬸門前,周嬸正好開門出來,將我撞個正著。”


    “我被撞得摔倒在地,油壺也摔碎了,油潑了一地就算了,我摔得人都起不來。”


    “她倒好,不把我扶起來,還把你們都叫起來,這是想作甚啊?”


    ——


    翌日清晨,宴墨白下完朝來到大理寺,就看到廖主事等在自己署房門口。


    見到他主仆三人出現,就立馬迎了上來:“大人。”


    “怎麽了?”宴墨白問。


    廖主事歎了口氣,甚是頭疼道:“還是胡梅跟周嬸。”


    主仆三人皆神色一斂。


    藍影開了署房的鎖,宴墨白帶頭走了進去。


    “進來說。”


    進了署房,宴墨白在桌邊坐下,廖主事就把昨夜發生的事情整個講了一遍。


    “現在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周嬸說,是胡梅故意在她門口潑油,想害她摔跤,胡梅說自己隻是拿油路過,被周嬸開門出來撞倒,是周嬸倒打一耙。”


    “雙方各執一詞,當時夜深人靜,也沒其他人看到,我......我也不知道誰說的是真的。”


    說完,廖主事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胡梅確實有把生鏽的鎖,跟她說的話對得上,周嬸這邊既無人證,也無物證。”


    宴墨白微微眯眸。


    “你的意思是,你比較相信胡梅說的話?”


    “沒有,我......我隻是陳述一下我了解到的情況,我不敢妄斷,所以,才來請示大人。”廖主事恭敬回道。


    經過昨日分房一事,他有些看不清了。


    原本他以為胡梅是宴墨白安排的,宴墨白定然會給胡梅做主。


    可後來卻是胡梅去跟別人住了。


    據說是因為藍影。


    周嬸是藍影的幹娘,宴墨白給藍影麵子。


    都是有後台的,在沒搞清楚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之前,他自然不會妄言。


    宴墨白瞥著廖主事,默了片刻。


    “讓她們過來,我親自審,一個一個過來,先讓胡梅過來。”


    廖主事領命:“是!”


    ——


    胡梅一瘸一拐來到署房的時候,宴墨白正將一摞文書交給藍影:“把這些送去給張主簿。”


    藍影領命而去。


    出門的時候,正遇到胡梅進來。


    他狠狠地白了胡梅一眼。


    胡梅抿唇,也沒理會。


    進去就朝宴墨白“撲通”一下跪下來。


    “大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經過昨日一事,我已經知道了周嬸是藍侍衛的幹娘,而大人又維護藍侍衛,我怎麽可能還去害她?”


    “是她撞倒我在先,倒打一耙在後,就是為了報複我昨日非要跟她一房、還跑你這裏來告狀的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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