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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黎麗下班後又去了殯儀館,老師傅一見是她,立即幫她開了門。開門的時候,老師傅說了一件事:“閨女,你說怪不怪,我快70歲了,從來沒見過鬼,可是昨天晚上,卻真的是碰到鬼了。”


    黎麗不由得有些好奇:“大伯,怎麽了?”


    “昨天晚上,我正睡得有點迷迷糊糊時,聽得這房子外麵有響動。很輕,很輕,像是有人在輕輕走動。於是,我走過去看,結果什麽也沒有,你說,是不是碰見鬼了?”


    “大伯,怕是你聽錯了吧?”


    “聽錯了?”老人笑了起來,“你別看我年紀大了,耳朵卻挺好使的,絕對沒有聽錯。這裏麵到了晚上都靜悄悄的,就更不會聽錯了。”


    “那會不會有人來偷東西呢?”


    老人笑了起來,說:“偷東西,那更不可能,這裏是存放屍體的地方,他們來這裏偷什麽?難道有人會偷一具死屍回家?”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人的話,讓黎麗心頭一驚:難道他們真的是來偷屍體的?


    她不動聲色地問:“大伯,這裏存放了多少屍體?”


    “不多,包括你老公傅老板的總共也就三四具。一般情況下,都及時火化了,有誰會把屍體放在這裏冰凍著?光花錢,又不起作用!像你老公這種交通事故的,一般雙方簽訂協議處理完事情之後,就當即火化了。有時碰到雙方有矛盾的,會留一段時間。像你這樣的,還真沒有。”


    “那這裏近來有什麽重要人物或者有什麽雙方有很大矛盾沒有解決的相關人員的屍體嗎?”


    老人搖搖頭:“沒有。”


    “大伯,那你快帶我去看看昨晚你聽到動靜的地方。”


    老人帶著黎麗來到屋子後麵的一塊空地上,隻見草地上有被人踩踏過的痕跡。黎麗沿著那些痕跡來到窗戶外麵,隻見不鏽鋼防盜窗有被撬過的印跡。


    黎麗心裏感到更加吃驚了。


    她不動聲色地回到老人身邊:“大伯,這哪裏是鬼啊,明明是人。這幾天晚上,你要小心一點,我估計這些人還會再來,但具體來做什麽,我不清楚。”


    “這就怪了,這些人來這裏偷什麽呢?”老人自言自語道,“難道真的是來偷死屍?”


    黎麗在殯儀館並沒有待多久,立即回到家中。她把弟弟黎錦梁找來,說:“錦梁,你姐夫的死果然有問題,昨天晚上有人準備到殯儀館盜屍體了,看來他們想毀屍滅跡。”


    “姐,難道姐夫的屍體上麵還留下了什麽讓他們不放心的東西?”


    “對,肯定有。否則,他們不會去偷屍體的。”


    “姐,那怎麽辦?”


    “越是這樣,越要把小成的屍體保存好。依我看,隻有把你姐夫的屍體搬回家裏來,才安全。”


    “可是,殯儀館不會同意的。”


    “是啊,我們得想個法子,得想個法子。”黎麗反複地說著。


    “姐,就是殯儀館同意了,家裏也沒法存放姐夫的屍體。”


    黎麗急得在房間裏團團轉。


    她看到傅小成和自己的結婚照時,不由得靈機一動:“錦梁,你趕緊去幫我買一個大的冰箱回來,不管多少錢,要能站進去一個人的才行。”


    “姐,你準備把姐夫放進冰箱裏嗎?”


    黎麗點點頭:“事到如今,我也隻有這樣了。他們不是要快速火化嗎?我們來個將計就計,利用他們的這種心理,把小成的屍體搬回來。”


    第二天上午,黎麗來到縣政法委,找到沈一平:“沈書記,這段時間讓你們擔心了。我知道小成的屍體一天不火化,你們的壓力就存在一天。小成的屍體也存了半個多月了。這樣下去,天天要花錢,長此下去,會成為家裏的一項經濟負擔。同時,還讓你們費心,實在過意不去。我想來想去,人死不能複生,再深的感情,我守著一具屍體也沒有什麽用。我想盡快把小成的屍體火化掉。”


    沈一平高興地說:“這才對啊,黎麗同誌,你真不愧是我們縣醫院的護士長,識大體顧大局,我們真應該謝謝你。”


    “不過,沈書記,我有一個請求,我想請人幫忙塑一尊小成的蠟像放在家裏。這樣,我就不用天天到殯儀館去看他的屍體了。”


    “這個可以,隻要你們家裏的人同意就行。”


    “可是,我要把小成的屍體搬回家裏一段時間。”


    “搬回你家裏?”沈一平吃了一驚。


    “是啊,給小成塑像的人說,他不想天天去殯儀館,說那地方晦氣,不吉利。如果是那樣,就塑不成了,小成的屍體就隻好再多存一段時間了。”


    “那你放在家裏得多長時間啊?”


    “我看,少則十天,多則二十天吧,反正我會盡快將小成的屍體火化的,請領導放心。”


    “那行,我們給民政局的同誌打個電話,你去辦理相關手續就行了。”


    下午,黎麗和黎錦梁就用一個大冰箱把傅小成的屍體給“借”回了家。第三天,黎麗從省城請來的塑像藝術家就來到黎麗的家裏開始給傅小成塑蠟像。


    搬屍體的時候,老人告訴黎麗:“昨天晚上,果然又有動靜。但是,每次他出去看時,都沒有人。幾次之後,他幹脆不睡了,和另一位師傅搬了把椅子坐那兒聊天,一直聊到天亮。”


    “謝謝您!大伯。”


    “嗬嗬,謝什麽?這是我的工作。”


    朱文標在塑像的第二天就來到黎麗的家裏。


    “大姐,你可真是一個情深意重的人啊!天下的女子都得以你為楷模。”


    黎麗笑了笑,歎了一口氣:“朱師傅,我也是聽你們的勸啊!有時你們勸過我之後,我再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這樣。人都已經死了,我留著他的屍體又有什麽用,這些日子,也花了不少錢,所以想盡快火化了算了。”


    “大姐,如果傅老板泉下有知,看到你對他這麽癡情,也會感到欣慰的。”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跟小成生活了二十多年。感情確實不一般,給他塑一尊蠟像也是應該的。”


    傅小成的父親和母親看到黎麗對傅小成這麽情深意重,也非常感動。


    “小麗,小成出了意外,我這個當媽的也很心痛。但是,他已經走了,我看,你就不要再在家裏塑像了,你對小成的好,我當媽的代他謝謝你了!但是,這樣對你不公平,會影響你以後的日子,你知道嗎?”傅小成的母親哭了起來。


    “媽,小成的像我一定要塑的,我一定要天天看著他。”


    “那你以後怎麽辦呢?”


    “以後,您就是我的媽媽,我帶著兒子照樣侍候您到老。”


    “小麗,如果小成泉下有知,有你這樣的妻子,他也該知足了。”


    黎麗到殯儀館借屍給傅小成塑蠟像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她的母親聽說後,一大早就趕了過來。“麗麗啊,你這是做什麽呢?房間裏放一尊他的像,到時誰敢進這個門,你今後總得成個家吧?這樣子,誰還敢要你啊!麗麗,算了,你就不要塑什麽像了。”


    “媽,我跟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總忘不了他,給他塑個像放在家裏有什麽不可以?您就別管了,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怎麽辦。”


    “不行,媽什麽事都可以不管,今天這事對你影響可大著呢,媽不能由著你這麽幹。”


    “媽,平時我什麽都聽你的,這回女兒真的不能聽你的。”


    “不行,媽平時什麽都可以由著你,但這事決不能由著你。”


    “媽——,女兒求你了!”黎麗流著眼淚叫了一聲。


    “不行。”母親也流下了眼淚,“麗麗,媽這也是為你好。”


    黎麗的母親三下兩下就把房裏的東西扔了。


    本來,傅小成的母親是不支持兒媳給死去的兒子塑蠟像的。但是看到黎麗的母親扔東西,仍然覺得有些過分。就說:“親家母,你不要這樣。我也勸過小麗,可她不答應,我看就由她自己吧?”


    黎麗的母親聽了她的話,以為是她主張黎麗給傅小成塑像的,不由得氣衝衝地說:“不是你的閨女,你當然不心疼。你兒子死了,難道還要死纏著我的女兒不放?”


    兒子剛剛車禍身亡,心裏本來就很難受。傅小成的母親哪裏受得了這樣的侮辱,聽了親家母的話不由得火冒三丈:“這是我們傅家的事,你管不著。”


    “什麽?你們傅家的事,這是我女兒的事,我偏要管。”


    “這是我兒媳婦的事,是我們傅家的事,就不要你管。”


    兩人最後都失了風度,破口大罵,外麵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黎麗聽著兩位母親在那裏大吵大鬧,勸也勸不了,隻好在一旁哭,任由淚水長流。


    最後,在街道和居委會幹部的勸說下,黎麗的母親才被人們拉著離開了。臨走,嘴裏還不斷地罵著。


    兩個人的對罵,很快成為了街坊鄰居們的談資,在街頭巷尾流傳開來。


    黎麗曾交代過黎錦梁,在任何情況下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出他們塑蠟像的目的,即使是對父母也不能說。因為一旦被人知道了,可能就要失敗。


    所以黎錦梁看著母親與傅小成的媽媽發生口角卻不能把真正的目的說出來時,心裏非常著急,不知如何去勸母親。


    兩位塑像的藝術家就在黎家住了下來,黎錦梁也從建築公司暫時回到黎麗家裏專門負責這項工作。


    周圍的左鄰右舍非常好奇,常常到家裏來看藝術家塑像。但黎錦梁按照黎麗的吩咐,隻讓他們在廳外遠遠地看著,不能進入廳內。


    每天晚上,藝術家休息之後,黎麗都要關上門,到冰箱前坐很長一段時間。她對那位藝術家說:“小成真的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我要好好陪陪他。”


    黎麗的行為得到了那位塑像藝術家的理解與讚賞,他說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癡情的女子,給並不是什麽公眾人物的丈夫在房間裏塑一尊蠟像,覺得這是一個現代版的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伍隊長,我以為他們去偷屍體,就是為了毀屍滅跡,把證據毀滅掉。”


    “那麽,你把屍體搬回家裏多放這二十多天也沒有用啊。”


    “是啊——”黎麗長歎一聲,“可是,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伍建良看見,黎麗明顯地遲疑了一下。


    “黎醫生,還有沒有什麽地方引起你的懷疑?”


    “沒有了。”黎麗搖了搖頭。


    “那麽,目前你手裏有什麽證據沒有?”


    黎麗再次搖了搖頭,說:“沒有,屍體早就被火化了。”


    伍建良又問了一句:“其他證據呢?”


    “也沒有。”


    “黎醫生,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化驗單和錄音帶的事情?”


    黎麗的眼神閃了一下,避開了伍建良銳利的目光,說:“沒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什麽化驗單和錄音帶的事情。”


    “那好,我們先告辭了。對於我們今天來過的事情,希望你能夠保密。如果有事或者想到什麽了,請隨時聯係我們。”伍建良從包裏取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係電話。”


    黎麗伸手接過名片,說:“好的,謝謝!有事我一定聯係您,幾位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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