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二叔?”


    二叔把山狸子拖了過來,翻過身子,指著山狸子的左眼說道:“你瞅瞅,被鐵砂把眼睛打瞎了。”


    說著,二叔又指了指山狸子的側身:“這幾個地方基本沒毛,肯定是讓誰用槍打了。”


    寧傑看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現在也不是七幾年的時候了,山狸子皮又不值錢,肉也不好吃,你說手賤打這玩意兒幹啥?”


    二叔摸了摸大黑的腦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誰知道呢,娘的,現在這幫打獵的越來越不規矩了。”


    寧傑也坐在地上,點上根煙,然後看著剛才二叔趴著的那棵歪脖子曲柳樹,說道:“二叔你行啊,這得三米多了,你一下就上去了?”


    二叔四十多了,穿著一身大棉襖大棉褲,能蹦起來都算不錯了,還能短時間爬上去。


    二叔沒好氣的說道:“特娘的,老子那是被山狸子逼的,我當時槍一扔,直接一個高子就上去了,我上炕都沒這麽麻溜過。”


    寧傑笑著嘴都合不上了,二叔沒好氣的給了寧傑後腦勺一巴掌。


    “笑笑笑!我要是讓這玩意兒禍害了,你有的哭的吧。”


    寧傑翻了個白眼兒,說道:“你又不是幹不過山狸子。”


    “哼。”


    二叔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說道:“娘的,歲數大嘍,我跟你這麽大的時候,一把軍刀就能跟一頭四百斤的野豬拚命,現在完了,一個野狸子我感覺我都得沒半條命。”


    寧傑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憋著笑說道:“可不麽,你二十的時候單挑野豬,肋巴條子讓野豬挑斷了三根。”


    二叔一聽寧傑這麽說,瞬間不樂意了。


    “你個小王八犢子,你打聽打聽,有幾個能和幹過四百斤野豬的,你二叔是這山裏獨一份兒!”


    寧傑白了二叔一眼,說道:“你可拉倒吧,你不是告訴我,我爹年輕的時候一條長鞭能抽死一頭黑瞎子麽。”


    聽到寧傑說起自己的大哥,二叔情緒明顯低落了不少。


    他歎了口氣,說道:“哎,當年你爹跟一個河北的老爺子學的長鞭,你爹有把子力氣,當時用長鞭抽磨坊的磨盤,都能抽出去十公分。”


    “那天渾身是血喊人上山的時候,我們都懵了,那麽大一頭黑瞎子啊,除了腦袋和脖子,一點兒傷口都沒有,脖子都讓你爹抽出來骨頭了。”


    “後來你爹上了戰場,去給一個團長當了警衛。。。哎。。。”


    二叔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老人都說你爹玩兒鞭子玩兒絕了,不絕命就絕後,我不這麽覺得,我覺得,你爹雖然算不上一個好爹,算不上一個好大哥,但是算的上是個純爺們兒。”


    寧傑的目光一暗,這事兒他聽二叔講了很多遍。


    他不光知道自己的爹給那個團長擋了子彈,而且還知道,那個團長轉業了以後,現在已經成了b市的市委書記。


    這事兒還是前世87年的時候知道的,那時候他去了市裏,和林月知結了婚,自己跑南方倒騰服裝。


    同樣倒騰服裝的大地痞癩蛤蟆找自己麻煩,當時自己一對三十,殺紅了眼,一刀攮穿了癩蛤蟆的脖子。


    還沒等自己往南方跑,他就被警察按住了。


    癩蛤蟆是b市一個派出所的所長,當時人家就指明了要自己死。


    二叔知道自己出事兒以後,拿著寧傑他爹的軍功章還有一張和書記的黑白合照,把寧傑撈了出來。


    這種事兒,他不想在發生了。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年前,他就帶著父親的遺物去找那位書記,要想在改革浪潮抓住大魚,關係至關重要。


    “二叔,現在那個團長在咱們市當書記。”


    二叔深深的看著寧傑,好半晌才說道:“你想去找他?”


    寧傑點了點頭,現在每早走一步,他的計劃就能提前幾分。


    “二叔,我不想一輩子待在村裏。”


    “哎。”


    二叔深深的歎了口氣,拍了拍寧傑的肩膀,說道:“他欠你爹一條命,能換來啥,得看你自己,但是你要記著,你爹走的是正道,別汙了你爹的名聲。”


    “二叔沒文化也沒本事,幫不了你啥忙。你那天問我,要是有一天國家不讓打獵了,要把槍收走了,我就一直想啊,要是真有那天,我能幹啥呢。”


    “那晚上我沒咋睡覺,我就在想,最開始生產隊的時候,我就想著,哎呀,能吃口熱乎飯就行。後來糧票啊,各種票啊,錢都不值錢,沒票光有錢沒用。”


    “誰能想到有天糧票都沒人願意用了呢。”


    二叔又遞給寧傑一根煙,說道:“我後來明白了,你可能說的沒錯,真到了那一天,人們不用上山打獵填飽肚子,不用用皮子換錢了,那時候咱們這些獵戶也沒啥存在的必要了。”


    “你去找人家二叔同意,但是二叔還是要跟你說明白。不管做啥事兒,仁義一點兒,下手可以黑,心可以狠,但是人不能壞,不能討人嫌。”


    “要不然的話,人家對你是報恩,你對人家,那就是報仇了。”


    寧傑深吸了口氣,這些話自己上一世的時候二叔也對自己說過,也正是因為二叔說的這些,多少次嚴打,哪怕他威名赫赫,也依舊屹立堅挺。


    “放心吧二叔,我肯定聽你的。”


    二叔拍了拍寧傑的肩膀,問道:“啥時候去啊?”


    “下個月去吧,先認認門,然後年前再去一趟。”


    “行,這兩天整點兒囫圇的獵物,完後整點兒山貨蘑菇,你給人家送去。”


    抽完煙,二叔和寧傑倆人往半山腰走,大黑跟在後麵,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不過呼吸明顯有些厚重。


    到了陽坡,太陽已經開始往山下溜了,一副我今天早下班的架勢。


    倆人去了各自下套的地方,老遠,寧傑就看到了兔子路上躺著幾隻兔子。


    十個套套了六隻,不得不說現在兔子還不少,主要這玩意兒肉少還不好吃。


    東北對於兔子的做法沒有南方那麽獨到,以前抓兔子純是沒肉吃解饞,現在生活稍微好一點兒,就沒多少人愛吃這玩意兒了。


    等了會兒二叔,二叔背著背筐,深一腳淺一腳的出現在寧傑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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