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的一生,總是被各種客觀的、主觀的因素框定。


    想要偶爾破界、越界,需要付出許多代價。


    如果薑楠不知道警方有人正在盯著幸福之家,如果她不認識蕭明德,那麽今天她去幸福之家,一點兒心理壓力都不會有。


    可世界上沒有如果。


    踏出車門需要勇氣,走進幸福之家需要勇氣。


    薑楠剛要說話,陳最就已經先下車,從車頭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


    他微微俯身看向薑楠,朝她伸手。


    寬厚有力的大掌落在麵前,薑楠順著他的掌心,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手指微動。


    下一秒,薑楠的手搭在他的掌心。


    陳最把她拉出來。


    也是在拉當年那個瞻前顧後的自己。


    陳最收緊手指,重重牽著她的手。


    不包含男女之間的曖昧。


    薑楠跟著陳最朝幸福之家去。


    李懷看見兩人走的方向,立馬給蕭明德打了個電話。


    蕭明德沉默了半秒,“行了,別管他們了,盯好出入的其他人就行。”


    嚴蕙蘭說過今天下午還有兩個投資人會來,所以薑楠二人去也不算突兀。


    “可是……”李懷遲疑說道。


    蕭明德問道:“如果現在走去幸福之家的是其他人,你會想要阻止嗎?”


    李懷愣了一下。


    他當然不會阻止。


    有人往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隻是因為他是陳最、是你認識的薑楠,所以你就對他們有了更高的要求,我也一樣。我現在隻是個警察,管不了公民的合理合法行為。”蕭明德表態。


    當年若不是他把陳最拉著。


    或許……


    或許那個凶手也不會到現在仍然逍遙法外。


    李懷明白了,他點頭,隨後直接將蕭明德的命令傳達,“不用管他們,繼續盯著來往的其他人。”


    -


    走到門口,薑楠腳步頓住,“好了,我可以自己進去了。”


    她把自己的手從陳最的手裏輕輕抽出來。


    手背似乎還殘留著陳最的溫度。


    短短的一段路,薑楠想了很多,唯獨忽略了牽著的手。


    直到此時此刻,才後知後覺。


    “我跟你進去。”陳最說道。


    薑楠:“?”


    “你不是該在出差嗎?”


    “合作洽談進展順利,提前回市裏,也很正常吧。”陳最淡淡說道。


    薑楠木訥點頭,“也……不是說不通。”


    陳最淡定說道:“況且,在知道此次還有另外兩個企業家在,我與你一同前來,不是很正常嗎?”


    薑楠倒是不像陳最那麽鎮定,“可你不是真的總裁呀,萬一那兩個人問起公司的事情,你怎麽說?”


    如果有陳最一起,薑楠當然會更安心。


    “那你怎麽說?”陳最看了眼自己的手。


    “我搪塞過去呀。我隻是個助理,來看看孤兒院的情況,在那些投資人眼裏,估計我都說不上什麽話。”薑楠笑了下,“可你就不一樣啦。”


    如果是陳最這個要投資兩千萬的“投資人”親自過去,其他的投資人肯定是願意聊一聊的。


    “放心。”陳最隻落下兩個字,就率先提步往幸福之家走去。


    門衛見了陳最,對他還有印象,就讓他先等候,立馬給嚴蕙蘭辦公室打電話。


    在門衛打電話的時候,薑楠悄悄說:“原來你和我想象中的確實不太一樣。”


    “又把我想成了什麽‘完美’的人?”


    “也不是,就是覺得你應該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應該是那種以大事為重的。”


    “現在發現不是,知道我自私任性,所以幻滅了?”陳最隨口問。


    薑楠立馬搖頭,“你怎麽會這麽想。”


    話落,她垂了垂眸子,“我媽媽說,自私是因為別人沒辦法從你這裏得到好處,才會給你安一個自私的名號。所以不要去聽別人的評價,隻要去聽重要的人的,就好了。”


    這是薑楠每年生日時收到的信裏的話。


    以前她以為是薑長林寫給她的,可後來意識到,是媽媽。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可惜,她到現在也不能完全貫徹這一句話。


    當雜音多了,不是她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薑楠能拿媽媽的話來安慰別人,卻不能安慰自己。


    但她在努力,忽略那些不重要的人,隻聽重要的人的話。


    陳最看著薑楠,輕聲說道:“你有個很愛你的媽媽。”


    即便父親不合格,可隻要擁有一方的愛,誰說愛不完整呢。


    薑楠重重點頭。


    說話間,嚴蕙蘭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由遠及近。


    “陳總。”嚴蕙蘭看到陳最,已經將意外收起,帶著笑意走近。


    陳最的視線從薑楠身上挪到嚴蕙蘭身上,“嚴助理,今天沒打招呼就過來,還請見諒。”


    “陳總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我感謝還來不及。”嚴蕙蘭做了個“請”的手勢,迎兩人到辦公室。


    成年人之間,有許多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雖然薑楠在電話裏說是陳最出差了,但嚴蕙蘭現在看到人,就已經自動將前因後果合理化了。


    恐怕陳最根本就沒有出差,本來或許也不想來,隻是聽到她說還有另外兩個投資人,這才到幸福之家來。


    走到陳最的側後方,薑楠愈加發現陳最這人的氣質簡直變化自如。


    在嚴蕙蘭麵前時,他就是一副矜貴公子、成功人士的模樣。


    在平時,又是另一副模樣。


    “陳總來得正是時候,剛才恒運和昌達的兩位老板也來了。”路上,嚴蕙蘭給介紹了一下此時此刻在她辦公室裏的人。


    顯然,嚴蕙蘭已經認定陳最今天改變主意到幸福之家的原因是那兩人。


    恒運和昌達是省裏有名的企業。


    在市裏做生意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


    “看來幸福之家確實做得很不錯,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企業家捐贈。”薑楠誇了一句。


    嚴蕙蘭臉上笑容弧度更大了一些。


    到嚴蕙蘭的辦公室,果然裏麵坐著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嚴蕙蘭開口分別介紹兩人,然後又示意陳最,“這位是陳總,您二位別看陳總年紀輕輕,人卻很有善心,願意拿出兩千萬做公益。”


    陳最清淺笑了笑,卻沒有如嚴蕙蘭所想的那樣立馬諂媚地上前。


    其中一個盯著大啤酒肚的恒運的趙總掃視陳最,坐著不動,笑著問道:“陳總這麽年輕,不知做的是哪行?”


    王總也笑著說道:“這省內大大小小的企業老總,我都見過,但好像沒見過陳總。”


    薑楠站在側後方,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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