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楠還不知道網上事件發酵的事,她正安撫著哭泣的小孩,也沒注意到旁邊人的視線變得奇怪。


    人們對犯罪者及其家人的歧視和疏遠,其實也是犯罪成本之一。


    隻是對於一個不被大家認可的“無辜者”來說,這種成本卻有些殘忍。


    “你別碰我的孩子!”


    薑楠剛想給哭泣的孩子擦眼淚,旁邊傳來急促的聲音。


    一個年輕的父親快步走過去,一把將自己的孩子抱起來,警惕地看著薑楠。


    薑楠微微一怔,“抱歉,我剛才看到她一個人站在那兒哭,隻是想給她擦一下眼淚。”


    “誰知道你是想擦眼淚還是幹嘛?我可不想讓殺人犯接觸我的女兒。”父親的語氣有些衝。


    一個父親想保護女兒的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他的話卻讓薑楠微微皺起眉頭。


    可年輕的父親沒有點到即止,而是掃視薑楠的全身上下,又看向在遠處的陳最和蕭明德,“難怪能讓律師和警察都幫你,原來是這種關係。”


    聽到這句話,薑楠的表情瞬間難看起來。


    旁邊不同年齡段的人看著薑楠的眼神也變得古怪。


    人對一個潛意識裏認定的“壞人”,總會有更多惡意的猜測。


    更別說周成案本就被人惡意地扭曲成了“情殺”。


    披上了男女感情恩怨的外衣,加上片麵的消息來源,以及不懷好意的人推波助瀾,於是周成不管做了什麽事,都是為愛而戰,是個“純愛戰士”。


    一個不接受純愛戰士的愛的女人,會是什麽好女人?


    定然是私生活混亂、性生活肮髒的。


    這是幾千年來男人和女人對女人的凝視和羞辱,隻要用“蕩\/婦”羞辱,那個被羞辱的女人就瞬間啞口無言,沒了反駁的能力。


    “她”要怎麽反駁和自證?


    去醫院做檢查?


    可有過性生活和“肮髒”、“蕩\/婦”又有什麽關聯?


    他們非常清楚這一點,但這是他們最大的利器。


    “先生,我很理解您對孩子的保護,但您這樣造謠我,有什麽事實依據嗎?”薑楠接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凝視。


    她依舊是緊張的,隻是現在,不再那麽恐懼。


    “你被無罪釋放就是最大的證據。”年輕的父親沒想到薑楠會突然發難,被眾人注視著,他慌了一下,然後鎮定下來。


    “如果您對審判結果有意見,您完全可以向法院申訴,而不是在這裏造謠。他們是非常優秀的律師和警察,他們隻是做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憑什麽要被您汙蔑?”薑楠說道。


    年輕的父親噎了一下,他顯然沒什麽太多的詞匯可以反駁,隻是重複說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一起玩,能是什麽正經女人?”


    “我已經把話錄下來了。既然先生您這樣說,那就請您把證據拿出來,否則警察局見。”薑楠揚了揚手機,現在還在持續錄音。


    年輕父親在看到手機錄音的瞬間,顯然慌了,但四周的目光更讓他惱羞成怒。


    “我不知道您平時是個什麽樣的人,時不時看見一群男女正常社交,也會認為其中的女性不檢點不正經。但我知道,您其實並不僅僅是對我偏見,你是對所有女性都有偏見。”


    年輕父親一聽,頓時更加激動,“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您真的認為我在胡說嗎?”薑楠看著年輕父親的表情變化,說道,“如果您真的認為我在胡說,那您就不會這麽激動;您在批判我的時候,也不會抓著我和異性朋友的正常社交隨意揣測,而是因為攻擊我曾經是個殺人嫌犯這件事。但您顯然沒有,您對我的社交似乎更感興趣、反應也更為激烈。”


    “說到底,您就是站在上位者的視角,對下位者進行凝視和審判。您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有占有欲,希望全世界的女人都為您守貞潔,不要有性生活,甚至不要和其他男人有一點點關係。”


    “如果她們有異性朋友,那她們就是‘背叛’了您,是不幹淨的、不純潔的,是騷浪賤的。”


    薑楠有條不紊地表達著自己此時此刻的想法。


    “那這些女人呢,她們不也是像你說的那樣?”年輕父親氣憤,可以他的思維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撐他有理有據地反駁,於是,便將周圍的女人都點出來。


    “當您單獨把女人拎出來的時候,您的潛意識已經論證了我剛才說的話。”薑楠說道,“我知道剛才大家一直在小聲討論我,可至少我沒有聽到像您這樣大聲汙蔑我的。”


    至於竊竊私語和在網絡上的評論究竟有沒有,薑楠想,絕對是有的。


    人們攻擊一個女人,無非是從什麽“貞潔”、“男女關係”出發。


    女性從小得到的規訓,讓她們的思想成為這樣,這不是她們的錯。


    薑楠是由媽媽教育著長大的,媽媽是法醫,從小就給她科普生理知識。


    女性的第一次,從來不是“失去”,而是“獲得”,就像是獲得了第一次去遊樂園的機會、獲得了一次表演、獲得了寶貴的經驗。


    性不是什麽需要羞於啟齒的事,那是人的正常生理需求,隻要是健康的、自願的、正向的,都沒什麽大不了。


    “貞潔”是枷鎖,女性的純潔從來不在胯下。


    給男性女性朋友套上肮髒的帽子,是對男性的羞辱,也是對女性的羞辱,更是對友情的羞辱。


    薑楠晃了晃手裏的手機,“今天您對我以及我朋友的汙蔑,我會通過法律手段維護我的合法權益。如果您有意見,也可以報警。”


    “今天應該有很多朋友都錄了像、發了視頻,這非常方便警方獲取您的身份信息。”


    “另外,您也沒必要采取暴力手段,一是您年幼的孩子在,二是暴力的手段會讓您的懲罰加重,三……您未必打得過我。為了再對付像周成那樣的跟蹤狂、變態,我已經學了數月散打。”薑楠說道。


    -


    ps:


    個人覺得犯罪成本必須是高的,讓想要犯罪的人在犯罪之前想清楚後果。


    以及這章裏年輕父親的台詞,幾乎都是我親耳聽到and在社交媒體刷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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