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囂隨月落,雞鳴起日升。


    伴隨著公雞的啼鳴,宋思從床上爬了起來。


    整理好衣物,隨便吃了點東西,宋思便順著山路往上走。


    如小沙彌所說,住宿和酒食都非常便宜,老板和夥計也都是淳樸之人。


    一頓豐盛的晚飯,一夜安穩的睡眠,總共花了三個大錢。


    早餐是免費的,雖然隻是簡單的包子、餡餅、鹹菜和小米粥,但宋思還是感覺十分香甜。


    “這些有多少斤?我都要了。”


    宋思丟下兩個大錢,連籃子帶果子全都帶走。


    這種新奇的水果宋思還是第一次吃,再加上味道不錯,就多買了一些。


    “公子應該練過武吧?”小販接過銅錢,笑嗬嗬的說道。


    “怎麽看出來的?”


    “我看公子走路龍行虎步,姿態瀟灑大氣,眉宇間更是充滿了自信,必定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說來慚愧,我年輕的時候也練過幾手莊稼把式,還靠這個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小販撓了撓頭,臉上浮現出憨厚的笑容。


    “出門在外難免磕磕碰碰,要是碰到一些好勇鬥狠之人,衝突也在所難免。差不多十年前,我去城裏買鴨苗,打算養肥了過年吃,沒想到因為幾句話和老板發生爭執。”


    “我剛學的擒拿手,怎麽能忍下這口惡氣?啪的一下我就把他按在地上。那老板也不是簡單角色,一招金蟬脫殼掙脫出去,反手就衝著我的下巴來了一拳。”


    “我怒極反笑,大喝一聲後如猿猴般高高躍起,衝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擊下鞭腿。”


    “……”


    小販手腳並用,講的口沫橫飛,頗有說書人的潛質。宋思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之後呢?”


    “之後我腳底打滑,不小心扭傷了腰,訛了老板二十兩銀子……”


    “???”


    宋思看著小販,半天說不出話來。還以為是打架贏了,對方求饒給他一筆錢,或者看他厲害拜師學藝,沒想到竟然是訛人?


    合著你的第一桶金是這麽來的?


    怎麽跟印度男足一樣臉都不要了?


    拎著籃子邊走邊吃,很快就來到金塔寺門前。


    一個小沙彌帶著宋思來到客房,熟練的斟滿茶水,點燃香燭。


    金塔寺的客房和半山腰的民宿有些許相似之處,但更加古樸和厚重。


    手指粗的貢香靜靜燃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獨特的味道。


    空山古寺,暮鼓晨鍾,宋思感覺躁動的心都安靜了下來。


    “小師傅,在下第一次來金塔寺,寺內可有好玩的地方?”


    跟半山腰那個不同,這個小沙彌隻有十一二歲。臉色微黃,手指粗糙,應該是做多了農活,最近幾個月才出家當和尚。


    “金塔寺最好玩的就是草草花花了。”


    小沙彌雙手合十,磕磕絆絆的背著台詞,“施主不必著急,稍後就會有師兄把花譜送過來。”


    “草草花花?奇怪的說話方式。好玩?花草是用來玩的嗎?”


    宋思沒有追問,這個小沙彌年紀不大,懂得不多,估計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一邊喝茶一邊等待,很快就有一個和尚把花譜送了過來。


    宋思翻開一看,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跟他想的一樣,這金塔寺表麵光明正大,背地裏卻是做的皮肉生意。


    分發碧霜果的種子,幫助百姓修建民宿,其目的都是為了方便香客上山賞花。


    花譜總共隻有兩頁,左側春蘭、夏荷、秋香、冬梅,爭奇鬥豔。右側則要古怪的多,碧竹擎天、孤峰自賞、鐵馬鋼槍,既大氣又豪放。


    “難怪看到上山的香客有男有女,原來是這樣。”


    宋思恍然大悟,隨即懷揣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慈大悲之心,果斷選擇了秋香。


    倒不是他想深入了解一下這個秋香能有多麽香,而是在這個名字中感覺到一股“秋風蕭瑟,幾多離愁”的惆悵之感。


    正所謂助人急需之時,救命水火之中。


    如果宋思都不出手,這個世界還有人能幫助她嗎?


    ——


    ——


    金塔寺內,大雄寶殿。


    悠揚的鍾聲從遠處傳來,純金的香爐中冒出道道青煙。


    住持盤膝而坐,五心向天,口中默念著經文。


    安靜祥和,慈眉善目,宛若得道高僧。


    “誰!”


    一聲低喝突然響起,住持猛地睜開雙眼,凜冽的殺機絲毫不加掩飾。


    而當他看清來者的模樣後,又立刻收起臉上的凶狠,繼續裝出得道高僧的模樣。


    “沒想到竟然是張家主母大駕光臨,貧僧有失遠迎。”


    住持聲音不緊不慢,說的話也非常客氣,傳入來人耳中卻分明是在嘲諷。


    張家主母名叫王芳,在丹陽郡諸多上遊勢力中屬於名人。隻不過這個名不是什麽好名,很多人對她垂涎三尺,同時又非常忌憚。


    她的身份也非常特殊,據說她來自太平府王家,不知什麽原因紮根在丹陽郡。


    她既是張家主母,又是前任城衛軍統領的夫人,同時也跟諸多勢力的男人有染。


    張家之主張彥既是她的丈夫又是她的兒子,死掉的代家主張峻豪是她的兒子同時也是她的孫子。


    可以說整個張家就是王芳撐起來的,沒有王芳就沒有張家,更不可能有丹陽郡今日的繁榮。


    “老禿驢裝什麽蒜?你趴在老娘身上快活的時候怎麽不裝得道高僧?”


    王芳怒斥一聲,住持直接破防。


    “又碰到什麽麻煩了?隻要能幫得上忙,我絕對不會推辭。”


    “我丈夫死了。”


    “哪個丈夫?”


    “張彥。”


    “……”


    “我女兒死了。”


    “哪個女兒?”


    “王樂君。”


    “……”


    “我兒子也死了。”


    “哪個兒子?”


    “張峻豪。”


    “……”


    大殿內陷入詭異的沉默,住持想說點什麽,但嘴巴張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他突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麽表情。


    究竟是他給很多人戴了綠帽子?還是很多人給他戴了綠帽子?


    萬一見了麵互相之間應該怎麽稱呼?道友?連襟?老鐵?


    半晌之後,還是住持打破了沉默。


    “你能找到這裏來,應該已經有線索了。說吧,凶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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