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樓,淪為廢墟的一樓中庭,現場一片死寂。


    銀發青年的頭顱滾落在碎石之間,鮮血染紅了青石地麵,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四名灰衣守衛僵硬地站在原地,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大腦嗡嗡作響。


    他們望著陳元勝死狀淒慘的無頭屍體,又看了看一旁仿佛沒事人一般的顧誠,眼中滿是驚懼。


    那陳元勝,就算再怎麽不是東西,可他畢竟是天劍尊者的曾孫啊!


    這位顧首席居然二話不說,說殺就殺了?他就不怕天劍尊者的怒火嗎?


    就算他背靠鎮魔司,恐怕也難以全身而退吧?


    而且他圖什麽呢?


    難不成,他真就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特意跑過來給小姐出頭的?


    想到此處,四名灰衣守衛看向顧誠的目光中,除了欽佩,又多了幾分古怪和難以言喻的意味。


    天音姑娘同樣眸光閃爍,一抹異樣的情緒轉瞬即逝。


    但她很快便收斂心神,語氣果決地對那四人下令:


    “封鎖春風樓,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更不許走漏半點風聲!”


    她明白紙終究包不住火,但能多拖延一點時間,晚一點讓名劍山莊知道此事,便對顧誠越有利。


    “另外,告訴彩雲,讓她帶著姑娘們趕緊離開天水城,去往別處暫避風頭。”


    “遵命!”


    四名灰衣守衛齊聲領命,神情無比嚴肅。


    畢竟這次衝突涉及到鎮魔司與名劍山莊,甭管這兩大勢力將要如何扯皮,既然陳元勝死在了春風樓,他們這些人自然是逃不了幹係的。


    為首的灰衣守衛遲疑片刻,略帶擔憂地問道:


    “那小姐你呢?”


    天音姑娘輕輕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我身份特殊,無法遠離天水城。你們趕緊走吧,切記小心行事。”


    目送那四名守衛離去後,天音姑娘轉身看向顧誠,眼神複雜:


    “顧大人,你這次真是太過衝動了……


    那陳元勝實力低微,我完全可以用琴音蠱惑他的心智,讓他徹底遺忘今日之事,何至於將事情鬧得這麽大?”


    “嗬,事情鬧大了又怎樣?明明是他先動的手,我這不過是正當防衛罷了。”


    顧誠一臉平靜,手指輕輕一勾,將陳元勝的儲物袋吸入手中。


    “再說了,鎮魔司的職責就是斬妖除魔,這種人渣敗類,現在不殺留著過年嗎?”


    說罷,他指尖輕彈,一縷火苗燃起,將現場的兩具屍體焚燒殆盡,不留一絲痕跡。


    他與名劍山莊可謂是積怨已久,如今又發現他們與蛟龍宮暗中勾結,更是不可能善罷甘休。


    如今再多殺一個陳元勝,自然無傷大雅。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


    顧誠的目光轉向一旁的白衣花魁,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似笑非笑道:


    “你之前不是邀請我過來交流音律嗎?現在我來了,你究竟想說些什麽?”


    這位天音姑娘,當真如同迷霧般令人看不透。


    饒是以他現在的神念感知,竟也無法看穿對方的虛實,顯然是修煉了某種不弱於《隱元訣》的斂息秘法。


    然而,就在剛才以琴音壓製戰鬥餘波之時,這位看似柔弱的花魁,赫然展現出了堪比先天境巔峰的煉神修為!


    這也讓顧誠對她的身份與目的,愈發感到好奇了。


    “……”


    天音姑娘一時語塞。


    她的目光掃過那已經化作灰燼的陳元勝,又落到周圍一片狼藉、仿佛風一吹就能倒塌的春風樓上,心中五味雜陳。


    無論是今日這場突如其來的衝突,還是顧誠所展現出的驚人實力,都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將她之前的計劃徹底打亂。


    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短暫的沉默後,天音姑娘幽幽一歎,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此事說來話長,顧大人,可願隨我上樓一敘?”


    說罷,她足尖輕點,身姿輕盈如羽,飄然上樓。


    顧誠神色平靜,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春風樓高達五層,原本富麗堂皇的閣樓,此刻在剛才戰鬥餘波的摧殘下搖搖欲墜,向上的樓梯更是徹底斷裂。


    天音姑娘禦氣而飛,領著顧誠穿過殘破的樓道,來到頂樓一間雅致的房間。


    房間內布置的古色古香,充滿了清幽雅致的氣息,顯然是天音姑娘平日裏靜心休憩之所。


    令人驚奇的是,這裏竟絲毫未受到剛才戰鬥餘波的影響,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護住。


    顧誠心中暗自猜測,這裏應該設下了某種威力強大的陣法。


    他走進房間,隨意找了張紅木椅子坐下,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這位白衣花魁,等待著她的下文。


    天音姑娘素手輕抬,為顧誠斟上一杯香茗,沉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


    “顧大人,那古琴‘枯木龍吟’現在可在你身上?”


    顧誠微微頷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古樸的黑色古琴,雙手遞了過去。


    天音姑娘見狀,頓時眼前一亮,纖纖玉指輕輕一招,古琴便漂浮到她的身前。


    她輕輕撫摸著琴身,仿佛在追憶著什麽,指尖一掃琴弦。


    “錚——”


    一聲清越的琴音,如龍吟九天,帶著一股蒼涼悲壯之意,響徹整個房間,久久回蕩。


    天音姑娘合上眼眸,側耳聆聽,仿佛沉浸在那熟悉的音色當中。


    良久,琴音消散。


    她緩緩睜開雙眸,眼波流轉間,一抹哀愁悄然浮現,幽幽問道:


    “顧大人,你這次特意前來,可是為了完成我“義父”的遺願?”


    義父?遺願?


    顧誠目光微動,隨即恍然大悟。


    這天音姑娘的義父,明顯就是指那‘青蓮尊者’了。


    兩百多年前,青蓮尊者身受重傷,本來都在準備後事,留下了傳承。


    結果卻意外被‘千劍山’的大佬救走,從此鎮守劍閣,在雲州之地再無音訊。


    這般境況,與隕落何異?


    此事發生得太過突然,就連青蓮尊者本人都未曾預料,更遑論天音姑娘這位義女?


    念及此處,顧誠壓下心中的思緒,沒有過多解釋,隻是微微頷首,沉聲道:


    “沒錯,我這次特意前來,就是為了償還青蓮尊者的人情。”


    他頓了頓,目光從那白衣花魁身上掃過,帶著幾分探究和疑惑:


    “天音姑娘,你既然是青蓮尊者的義女,為何要隱姓埋名,棲身於這風月之地?


    莫非,你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還是在躲避什麽仇家?”


    “……”


    天音姑娘聞言默然不語,隻是緩緩揭開了遮掩容顏的白色麵紗。


    輕紗滑落,如雲破月出,清冷的房間瞬間被她的美麗照亮。


    若說之前半遮半掩的容顏便已足夠驚豔,那麽此刻展現全部美麗的她,便如九天仙子不慎墜入凡塵,美得令人幾乎窒息!


    顧誠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驚豔,單論顏值與氣質,這位白衣花魁,無疑是他見過最出眾的女子了。


    然而,正當他默默欣賞這份美麗時,天音姑娘緩緩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


    隻見她白皙如玉的耳畔,幾縷青藍色的羽飾悄然生長,如同點綴在白玉上的青玉,為她更添幾分妖嬈。


    再度睜開雙眼時,那雙靈動清澈的黑眸,已經化作了一汪深不見底的碧藍色,如同最上等的藍寶石,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原本飄逸若仙的氣質,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妖媚,令人心神搖曳。


    “你是……半妖?”


    顧誠掩不住心中的震驚,脫口而出。


    他望著眼前氣質大變的妖豔花魁,腦海中回想起當初青蓮尊者的話語,心中頓時有所明悟。


    怪不得,當初青蓮尊者曾特意強調,說他那位故友的後人身份敏感,為世人所不容。


    原來是身負妖魔血脈的半妖啊!


    “顧大人,請容天音重新介紹一番……”


    天音姑娘向著顧誠盈盈一拜,眸光輕垂,如玉的容顏上泛起一抹羞赧,更添幾分楚楚動人的風情。


    許是久未向外人顯露真容,這位往日裏落落大方的春風樓花魁,此刻竟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素手輕撥琴弦,一曲哀婉低回的曲調緩緩流淌,仿佛在低訴著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小女子本名楚天音,家父出身於天水郡的百獸山莊,家母則是百聖穀的半妖。”


    琴音繚繞,楚天音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將她的身世娓娓道來……


    顧誠一邊喝茶,一邊側耳傾聽,神情卻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這故事的發展,倒是如他一開始猜測的那般,狗血至極。


    簡而言之,就是兩個不該相愛的人相愛了,還誕生了愛情結晶,最終釀成一場悲劇。


    百獸山莊雖不及名劍山莊那般聲名顯赫,但也是天水郡中傳承久遠的名門望族。


    百聖穀的凶名更是不必多說,那些半妖雖是有妖族血脈的人族,但嗜血凶殘,風評與妖魔無異。


    楚天音的父母,一個是名門子弟,一個是人人畏懼的“半妖”。


    他們的結合,說是驚世駭俗的“人妖之戀”,也絲毫不為過。


    如同所有不被世俗所容的愛情故事一樣,這段正邪兩道都不認可的感情,注定是一場沒有祝福的悲劇。


    就在楚天音六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降臨。


    那對苦命鴛鴦的據點意外暴露,引來了普照寺與百聖穀的圍剿,最終雙雙殞命。


    年齡尚且年幼的楚天音,則在‘青蓮尊者’的幫助下,僥幸逃過一劫……


    “等等,怎麽還牽扯到普照寺了?”


    顧誠聽到此處,不禁眉頭緊皺。


    按理說,鎮魔司與百獸山莊都未插手此事,普照寺這群整日以慈悲為懷的和尚,為何要突然橫插一腳?


    這幫大和尚,難道是拿了“法海”的劇本不成?


    “哼,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


    楚天音絕美的臉上充滿了怨恨,碧藍色的雙瞳中仿佛有火焰燃燒,就連房間溫度都隨之升高了幾分:


    “這幫欺軟怕硬的禿驢,口口聲聲要降妖除魔,實際上不過是貪圖我母親身上的一件【異寶】罷了!”


    “異寶?”


    顧誠聞言,頓時有所明悟。


    難怪青蓮尊者會對普照寺的和尚這麽充滿惡意,原來竟是這幫禿驢害得他兄弟家破人亡!


    說到這裏,楚天音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悲戚:


    “父母死後,我被父親的至交好友,也就是我的義父——青蓮尊者救走。


    他將我撫養成人,授我琴藝、傳我劍術,更將他獨創的煉神之法傳授於我。”


    “可惜好景不長,我的容貌,最終還是為我招來了禍端……”


    楚天音幽幽一歎,麵色淒婉,繼續說道:


    “有一日,我在天水河畔撫琴,不料被蛟龍宮的二公子蛟破天看中,想要將我擄走……”


    顧誠聞言,臉上浮現一絲古怪之色,這劇情展開,倒是十分符合那條色批蛟龍的作風。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也無需多言了。


    青蓮尊者將楚天音視為己出,豈容她被一介色龍染指?於是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最終還是青蓮尊者技高一籌,將那頭惡蛟一劍斬首。


    然而,這也徹底激怒了那蛟龍宮的老蛟王……


    “義父他深知自己並非老蛟王的對手,為了護我周全,他便將我偷偷送到了天水城,托付給天水郡鎮魔司的前任鎮守使照看。”


    楚天音美眸中閃過一抹黯然:


    “我乃半妖之身,身份敏感,為了護我周全,也為防止我被百聖穀與蛟龍宮盯上。


    那位鎮守使便將我軟禁在了天水城中,更在我身上設下禁製,讓我無法離開天水城方圓十裏。”


    她緩緩撩起袖子,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皓腕。


    隻見如玉的肌膚上,赫然纏繞著一圈金色的龍形印記,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仿佛活物般遊走不定。


    “隻有待我修為突破靈海境,擁有足夠的自保之力後,才能解除禁製,離開這裏……”


    “原來如此。”


    顧誠從楚天音的手腕上的金龍印記上收回目光,了然的點了點頭。


    難怪她空有如此實力,卻甘願隱姓埋名,躲在這春風樓中當花魁,原來是因為身份太過敏感,需要掩人耳目。


    對她這樣的半妖而言,這天水城中,恐怕也隻有春風樓,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畢竟,真正的高手,誰會流連於煙花巷柳之地?


    更何況,楚天音修煉的《天音養念術》,需要為他人演奏樂曲才能精進。


    她既不能像顧誠那樣,可以靠靈魂殘影來“逃課”,又無法離開天水城。


    倒不如順水推舟,在這春風樓中以音律修行,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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