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你抬頭看著本宮。”皇後語氣冷然多了一絲陰沉。


    蓮香聽聞皇後的冷喝聲,似是頓時清醒了,抬頭對上皇後冷冽的眼神,她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她閉上眼,帶著哭腔道:


    “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嫉妒福子同奴婢一般下人出身卻能獲寵,眼見她成了主子,自己卻還要伺候她,聽憑她差遣,奴婢心有不甘,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幹的。”


    說完她匍匐在地,渾身顫抖著,那姿勢又像是跪下磕了個頭一般。


    眾人聞聽真相還未回過神,卻見一道身影竄出去。


    “咚!”


    一聲沉悶的聲響,蓮香竟然觸柱倒下,她額頭頓時血流如注,倒地之後立刻便沒有了半點生息。


    眾妃嬪哪裏見過如此情景,皆大聲驚呼。轉頭掩著麵互相簇擁著,不敢轉頭多看一眼。


    而年世蘭卻是如失了魂一般,隻靜看著蓮香血流滿麵的猙獰死狀,仿佛渾身沒有了力氣。


    “世蘭,別怕。”胤禛見她似乎是被嚇傻了,伸手掰過年世蘭的肩頭,往自己懷裏緊了緊。


    “還不拖去亂葬崗!”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幾個太監很快將人抬了出去。


    年世蘭垂頭靠著胤禛的肩頭,眼睛卻是紅了,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也是如蓮香一般的死狀,冤屈,壯烈,淒涼。


    而一旁的皇後被胤禛在這慌亂之中,下意識地護住華妃的舉動驚到了。她眸光微閃,垂眸壓下心中如火的嫉妒,跪地道:


    “皇上,都怪臣妾用人不明,竟沒看出這奴才存了此等心思。眼下臣妾定會照顧好福子,待福子......”


    年世蘭聽著皇後的推脫之言,抱著胤禛的手臂緊了緊,漆黑的瞳仁裏有凜冽的鋒芒。


    “皇後娘娘這便有了定論了?皇上,眼下蓮香雖死,但案情卻疑點頗多。蓮香一介宮女怎知麝香功效,那麝香極其名貴,她又從何處得來?臣妾懷疑蓮香有同夥,或是......背後有主使。”


    年世蘭直起身打斷了皇後的後話,她雋臉沉凝,語氣冷肅。


    胤禛瞧著年世蘭較真篤定的樣子,也是將話聽了進去。


    “來人!”


    皇上眸光冷冽一聲令下,殿外的禦前侍衛聞聲正要入殿,而此時宮門外卻響起通傳聲:


    “太後駕到。”


    眾人皆是一驚,隻得跪下恭迎這位久居後宮的太後。


    “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


    太後精致繁複的旗頭上是一支金色凰鳥的發釵,一張臉雖有些許歲月痕跡,卻氣韻天成,從容雍華。


    皇帝上前扶著太後坐在了上座:


    “後宮小事,怎麽勞動皇額娘大駕。”


    “哀家心係皇嗣,得了消息便趕來了,眼下你們還要折騰到什麽時候。章太醫,福子如何了?”


    太後神情清冷,上位者的氣勢卻叫人望去心生敬畏,不敢冒犯。


    “回太後,小主小產了,現下已喝了催產藥。”章彌上前跪下回話。


    “皇後,事情查清了?”太後微微歎了口氣,似是對這個夭折的皇嗣十分惋惜。


    眼見殿中烏泱泱的眾人更是沒半點好臉色。


    “回皇額娘,福子身邊的宮女蓮香,承認了是自己嫉妒福子下了藥,她畏罪自盡了。隻是眼下,華妃還覺得事情有疑點,正要徹查。”


    皇後心緒微動,鎮定地回話道。


    “罪魁禍首已然伏法,再查下去無非是抓幾個同犯,是還嫌這宮中不夠亂嗎?眼下皇嗣為重,你作為中宮未能關照好有孕嬪妃,既是中宮失職。”


    太後冷眼睥睨著皇後,清冷的麵上染起了怒意。而眾妃嬪亦跟著皇後跪倒一片。


    “您注意身子,此事不能全怪皇後,皇後為除夕家宴也是操持勞累。”


    一下子牽扯了這麽多人進來,還驚動了久居深宮的太後,皇帝此時亦是心下煩悶。


    “起來吧,這樣的小事都處理不好,還叫皇帝分心,不能專心朝政。”


    聽出皇上言語中向著皇後,太後臉色稍緩,喝了口皇上遞來的茶,又厲聲道:


    “既然華妃覺得此女或有同黨,哀家倒覺得無需費心了。來人,將這宮中與蓮香親近者皆杖斃,其餘人都送去辛者庫。”


    華妃收斂起自己臉上的微末異樣,知道自己眼下隻得放棄徹查了:


    “既然太後做主,臣妾自然敬服。”


    眾人不料極少幹涉後宮事務的太後,一旦管起來卻是如此殺伐果斷。


    想來也是因為接二連三宮嬪小產,太後也是有心想整一整後宮風氣。


    “臣妾管束後宮無方,讓太後操勞了,是臣妾不孝了。”


    皇後現下算是徹底放下了心,雖然被太後當眾指責十分難堪,但眼下她卻是再無後顧之憂了。


    “皇後雖為中宮卻諸事繁雜,又顧忌太多。華妃,你一向公正果斷,以後宮中事務還得你多搭把手助力皇後,哀家也放心些。”太後放下茶盞,神情慈愛地注目著華妃。


    “臣妾自當為皇後娘娘分憂。”


    華妃壓下心中不滿,臉上卻是受寵若驚地驚喜樣子。


    眾人聽了幾句太後的訓示後,便紛紛走出了鍾粹宮。


    曹貴人落於年世蘭半步,見華妃神情淡漠久久無言,猜測是因為與皇後之爭中,華妃沒有占上風,正氣惱著。便在一旁語聲輕柔地安慰道:


    “娘娘,今日雖然未能找出背後真凶,但太後言語中亦責備了皇後,而對您卻讚許有加,也是意外之喜了。”


    “也是,折騰一下午,也算是有點收獲了,本宮累了,你先回去吧。”


    年世蘭神情倦怠,麵上卻裝作雲淡風輕。


    而內心裏卻懊悔自己沒有抓住機會揭開真相,更讓皇後全身而退。


    什麽太後的青睞,不過是明擺著袒護皇後,出言抬舉自己幾句罷了。


    眼下自己空有一個協理六宮的名頭,卻是不能動搖皇後半分。


    而另一頭沈眉莊與安陵容相攜著走出鍾粹宮,此時天色已完全暗了。


    這一下午的風波,著實讓兩人領教了深宮爭鬥的殘酷,兩人默默良久,似是還未從方才大起大落的情緒裏清醒過來。


    “陵容,這一下午你也是累了,你便早些回去吧。”


    “姐姐無事了吧?”安陵容神情關切。


    沈眉莊輕拍了拍她的手微微點頭示意。


    兩人便在長街道別各自回宮了。


    沈眉莊站在長街的轉角許久,身旁的宮人經過皆是匆匆行禮而過,深冬的寒風似刀,沒有人想在這風口裏停留。


    沈眉莊卻是眉目微斂,她仿佛感覺不到寒意,隻抿唇思量了許久。


    最後她攏了攏肩頭的鬥篷,聲音清冷對一旁的彩月和小施道:


    “去翊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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