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一早上書房來傳話,說昨日華妃賞了四阿哥一套價值連城的文房用品,今兒就在上書房顯擺上了,惹得一眾阿哥貝勒圍觀稱讚,連三阿哥都豔羨無比呢。那動靜,太傅來了才平息。”


    皇後梳妝結束,正要起身,從外室進來的剪秋悄悄俯首在一旁,將早上剛得的消息告知了皇後,皇後嘴角微扯,拿起帕子掩麵笑意不減。


    “要說,這四阿哥無甚見識四處炫耀,和華妃一般做派倒也投契,本宮還真想撮合他們母子。”


    皇後攏了攏鬢邊的牡丹絹花,又道:


    “齊妃來了嗎?”


    “回娘娘,齊妃娘娘遲遲未到。”


    “這個齊妃,定是得空又陪三阿哥去上書房了。”


    皇後今日的笑意似是深了幾分,起身步入正殿,見一眾妃嬪都和善親近了幾分。


    這廂請安禮畢,齊妃卻匆匆趕到。


    “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見齊妃行色匆忙便知她有事耽擱趕的匆忙。


    “妹妹是有事耽擱了?瞧你臉都紅了,快坐吧。”


    “多謝娘娘體恤。”


    齊妃安心坐下,視線對上了對座的華妃,麵色卻冷了幾分。


    華妃倚著桌幾,倒是對齊妃這無緣無故的臉色惹的莫名其妙,翻了白眼神情亦是不耐。


    “妹妹照顧三阿哥辛苦,偶爾遲一些也無妨的。”


    “皇後娘娘所言極是,三阿哥到底金貴,齊妃娘娘倒是事無巨細地,連去上書房也要時常陪同,不知道的還以為三阿哥愚鈍不認路呢。”


    齊妃那莫名的臉色倒是讓年世蘭生出了無名的惱意,怕是近期自己太好說話了些,一個個都忘了本宮這暴脾氣了。


    “哼,三阿哥為本宮親子,本宮再如何關照都是理所當然的,就怕有人沒孩子照料,連阿貓阿狗都上趕著照應。就怕那野崽子養不熟,最後一場空呢。”


    齊妃一時氣惱,自己被編排幾句也罷了,但事關三阿哥,便是不能教旁人貶低分毫。


    “好了,越說越不像樣了,妹妹們都是位分尊貴的,關照皇嗣都是分內之事,何必針鋒相對呢。”


    皇後又出麵當了和事佬出言製止,卻也是實打實按下了華妃反駁的後話。


    “說起三阿哥,不知前幾日本宮帶去的紫毫筆他是否合用,若是合用,本宮想法子再給三阿哥尋幾支。”


    “多謝皇後娘娘厚愛,隻是皇上一向節儉,三阿哥雖貴為長子,但也不可極盡奢侈。”


    齊妃嘴上得了便宜,皇後又適時提點自己對三阿哥的看重,這麵子裏子都有了,臉上也浮起了得意淺笑。


    “齊妃姐姐怕是想多了,幾支紫毫筆而已,怎得就奢侈不配用了,磨刀不誤砍柴工,選個好點的筆,興許三阿哥文章也好點,也少讓皇上動氣。”


    既然皇後不想翻篇,那自己更不用憋屈了。


    “你......哼!那你送四阿哥文房珍寶,想必也是因為這賤坯子天資愚鈍想要彌補一二了。”


    齊妃喝了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將茶盞擲在桌幾之上開口便是一番爭辯。


    “賤坯子?弘曆再怎麽卑賤那也是皇上名正言順的皇四子,這好馬配好鞍,本宮所贈,四阿哥自然受之無愧。”


    兜轉了許多,年世蘭才知這事情的梗結所在,怕是自己送給四阿哥的筆墨太過招搖,反而讓四阿哥無端受人白眼了。


    旁人愈發貶低四阿哥‘德不配位,人不配財’的,她愈是要力爭維護,甚至咄咄逼人。


    那姿態猶如炸著毛一心護崽的母雞,她卻全然不知。


    兩人唇槍舌戰,眼看這話就要收不住了。


    皇後將手中那柄和田如意重重地拍擊在桌麵之上,那丁零響動瞬間讓殿內的喧囂戛然而止。


    她眼神銳利,掃視著眾人,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


    “夠了!後宮之事,應以和睦為主,況且事涉皇子,都別犯了忌諱。今日此事不許再提,都退下吧。”


    皇後話畢,神情慍怒,在剪秋的攙扶下離席闊步走出了大殿,一眾妃嬪皆起身俯首不敢出聲。


    這便是皇後的好處了,這翻手覆雲間挑起的紛爭,全憑自己裁判決斷。


    而齊妃華妃兩人膛目而視,亦是不歡而散。


    回宮路上年世蘭倚靠在輦轎之上,扶額閉目,一副閑逸安然的姿態,心中卻是暗暗後悔。


    自己今日無端衝動了,怕是反而讓人以為自己有心認領弘曆了。若真如此,以自己樹敵無數的情勢,弘曆或許要吃些虧了。


    明明自己是無心認領弘曆,並要與弘曆保持距離,怎麽事情又發展成眼下的情形了。


    “娘娘,今日你如此維護四阿哥,可真有心收養弘曆?”


    這麗貴嬪雖晉升了,也算是長了些資曆眼見,卻還是照舊藏不住話。


    年世蘭本就心事煩擾,眼下麗貴嬪卻還不知進退,反而火上澆油。


    年世蘭長眉緊蹙,輕嘖出聲:


    “你這是沒完了?若你想養你自便養去,別在本宮這礙眼。”


    一旁的曹貴人趕忙輕拽了拽麗貴嬪的衣袖,兩人交換了眼神便退下了。


    曹貴人拉著麗貴嬪在禦花園中閑閑地逛著,往來宮人不少,兩人便在太液池中的水榭坐了坐。


    “今日之事明顯就是華妃娘娘與齊妃口舌之爭。我昨個兒已經試探過了,華妃娘娘根本看不上四阿哥,她賞賜向來厚重,齊妃偏吃味話語尖酸,華妃娘娘怎可落於下風,以後這事別再提了。”


    兩人湊近了,曹貴人低聲解釋了一番,麗貴嬪到底是放下了心。


    雖說四阿哥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養子人選,但以華妃盛寵和年家勢力,四阿哥再卑微亦是平步登天,低位在皇子中那也是能和三阿哥一爭了。


    此事明朗,連麗貴嬪都能想到,便不說是旁人了。


    年世蘭一通宣泄,待到翊坤宮也是冷靜平複了下來。傳來周寧海細細打聽了一番上書房之事,自己便盤算起補救之事。


    皇帝胤禛向來多疑決斷,若是自己善待四阿哥之事傳至前朝,非但自己惹禍上身還會涉及年家。


    更是會連累無辜的四阿哥,這孩子如今憑自己的聰慧剛剛留在了宮裏,可到底是半打孩子有些沉不住氣。


    四阿哥此番舉動或許是顯示自己受寵妃的青睞,想讓人高看一頭,卻不知自己身為寵妃亦是集怨一身,怕是日後沒什麽好日子了。


    年世蘭看著殿內年羹堯從西北捎來的一些賞玩之物,一時愁緒滿懷,斟酌再三還是喚來了頌芝。


    “頌芝,傳溫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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