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隆科多攜李四兒在回京城的馬車上,為著今日李四兒的一句進言,隆科多已經數落了李四兒一路。


    這李四兒向來驕縱又會折騰,一邊委屈地流淚,一邊訴苦:


    “你以為我想拍華妃的馬呢?我說起來也是你吏部尚書的夫人,可是宮中那些娘娘小主的,哪個看得上我。也隻有華妃娘娘給我臉麵,得了那豐厚的賞賜出宮,我也才有了幾分臉。嗚嗚嗚......”


    隆科多一時無言,他自然知道自己後院之事一向為人不恥,李四兒受此委屈也是意料之中。


    “那你可知我與年羹堯向來政見不和,華妃既然恩賞,咱們可以再給她回些禮,還了人情便好。你倒是膽大,置喙起了皇上家事,何況,還涉及前朝呢。”


    說起那賞賜這李四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抬頭抹了下臉,扯著尖利的嗓子道:


    “你還禮?你也不看看人家都賞了什麽,便是那珍珠,雖不是東珠,但卻賞了一斛之數。還有那赤金累絲嵌紅瑪瑙頭麵一送就五件式的一套,就是我日常買也買不到那樣式兒的。別提什麽布匹緞子了。你也不想想,你頂個國舅的名頭,哪裏有年羹堯的進項多......”


    “你說什麽?這華妃上次下帖時的賞賜就過了,還以為她就裝相,卻不想出手真就如此闊綽?”


    隆科多聽著這禮單,著實也是吃驚,照這個賞賜,那年羹堯膽子不知比自己肥了多少。


    “雖說是皇上家事,但你是皇上舅舅......都是親眷,怎麽不能談論家事了?再說他敦親王都說得,我如何說不得了......”


    後麵李四兒在一旁責罵了什麽,隆科多隻凝眉思忖著,也沒心思再細聽了。


    ***


    而另一邊的桃花塢,曹貴人一臉頹喪,浮著尷尬的笑給皇後賠罪。


    “今日宮宴之上,華妃娘娘臨時換了詩作,實在不是嬪妾能預料的。望娘娘明察。”


    “本宮自然是清楚的,不然本宮也不會替你求情了。”


    皇後依然淡笑,似是毫無怪責的意思。


    “娘娘對嬪妾的關懷嬪妾怎能不知,所以特來謝娘娘關照之恩。還好皇上胸懷寬廣,還大行封賞,嬪妾也是幸不辱命了。”


    曹貴人見皇後麵色溫淡,對自己的些許披漏也出手相幫,想必應是大體滿意的,那自己或許還能提一提晉升的事。


    而皇後卻是輕笑出聲,似是聽了什麽好笑的事,她掩麵斂下笑意,語氣生冷如冰:


    “幸不辱命?曹貴人,你是聰明人,皇上龍顏是否大悅,你心裏應該清楚。”


    說罷皇後眼見曹貴人微微僵硬了笑容,怯怯低頭的樣子,故作停頓又道:


    “晉位的事兒,本宮恐怕暫時幫不了你了。不過本宮也不是狠絕冷心的人,不過是順應皇上的心意辦事而已,妹妹不如再細想想?”


    曹貴人眼下才慢慢咂摸出皇後意圖,恐怕此次就算龍顏真的大悅,皇上若未親自開口晉自己位分,那皇後還是會用這個借口,始終吊著自己。


    她臉色生硬,盡管心中惱怒,臉上也不敢有半分不敬,低頭垂眉輕聲道:


    “娘娘教誨嬪妾領受,嬪妾定會再仔細考量,為娘娘鞍前馬後。”


    從桃花塢出來,曹貴人麵色冷沉,一旁的音袖縮著頭小心試探道:


    “小主,天色不早,咱們該回宮了。公主也該想小主了。”


    音袖見小主實意氣惱,提起公主興許能高興幾分。


    曹貴人輕歎一聲,終於緩了緩神色,她撣了撣衣裳,無奈緩聲道:


    “咱們還得去見一見華妃娘娘。”


    音袖臉色亦是青白了幾分。


    “娘娘今日獻詩,皇上龍顏大悅,連四阿哥也沾光得了賞賜。雖然曹貴人說錯了話,連敦親王和隆科多夫人都幫著娘娘說話,當真是得臉。”


    清涼殿中,頌芝一臉喜色,湊在年世蘭跟前絮絮叨叨今日宮宴的場麵。


    她聽著頌芝沾沾自喜地一番闊論,想起前世自己也是如此一般,無知又無畏。


    回想起宮宴上每個人的舉動,都是有的放矢的,那些從前自己未曾注意到的人,亦是收斂了鋒芒的。


    更糟糕的是敦親王出言想幫,或許哥哥早已與敦親王接觸聯絡了,敦親王這一幫忙,哥哥若知道或許還真會給他幾分薄麵。


    隻是敦親王有逆反之意,怎能輕易沾染呢。


    內心焦灼的年世蘭隻是把玩著杯蓋,隻定睛望著榻前,那景泰藍大甕裏的幾大塊冰發著呆,殿中靜地出奇,偶爾隻聞那碎冰滑落入水的聲音。


    “頌芝,給皇上送碗醒酒湯,再加上一碗宵夜。”


    “娘娘,今晚皇上早指名了莞貴人侍寢。眼下還送嗎?”


    雖說從前哪怕皇上已經翻過牌子,年世蘭送湯送水或是裝個頭疼腦熱的也能將皇上哄來。


    隻是,今日皇上見那莞貴人的驚鴻舞,眼裏便誰都沒有了,多嘴一句可能會被主子責罵,但也好過主子碰壁再傷心的好。


    “無妨。”


    年世蘭不以為然,啜了口茶緩聲道。


    這偶爾的湯羹點心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成了她與皇上的默契。


    今晚皇上必定會去碧桐書院,但要試探皇上到底有沒有生氣,便看明日皇上會不會來見自己了。


    “娘娘,曹貴人來了。”周寧海入殿傳通,華妃挑了挑眉曼聲道:


    “讓她進來吧。”


    “今日宮宴場麵宏大,妹妹左右逢源,倒是春風得意,讓本宮都歆羨呢。”


    華妃撥弄著新得的鏤空雕花嵌琺琅翡翠金護甲,一臉的神情閑適。


    “娘娘取笑嬪妾了,今日嬪妾自來請罪的,望娘娘原諒。”


    曹貴人在皇後那沒有得到絲毫利好,眼下卻更懼怕華妃因為今日宮宴之事怪責自己。


    “你倒是說來聽聽你何罪之有?”


    “嬪妾,嬪妾安排有誤,不該讓莞貴人跳驚鴻舞,讓莞貴人更得恩寵。”


    曹貴人垂頭低聲含糊道,隻是等了片刻卻還未聽聞年世蘭的問話。


    她慢慢抬眸小心窺視年世蘭的神情,四目相對間,年世蘭依然麵色如常,甚至還帶著一絲難以分辨的笑意,隻淡看著她,明擺著還在等著她的後話。


    瞬時,曹貴人心虛地錯開了目光,又急切分辯道:


    “嬪妾有錯,不該安排浣碧插花又惹了皇上注意......”


    曹貴人吞吞吐吐,卻又聽聞年世蘭一聲輕淺地歎氣,那聲音雖淺淡,卻帶著她熟悉的不耐。


    “嬪妾更不該提起年大將軍之功,讓皇上不快,此事的確是嬪妾失察了,娘娘明察啊。”


    曹貴人早已冷汗涔涔,不敢再多狡辯。


    “本宮真怕你還會裝瘋賣傻繼續糊弄本宮呢。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本宮便問你,那首詩作是誰的主意?”


    年世蘭怒極嗬斥一聲,曹貴人輕顫著再不敢狡辯,便抖出了緣由:


    “是皇後,都是皇後承諾嬪妾會在皇上麵前為嬪妾美言晉位分,是嬪妾鬼迷心竅,嬪妾有罪,望娘娘寬恕。”


    雖然一早猜到是皇後授意,但是曹貴人是威逼利誘,還是順勢而為,在如今的年世蘭看來已經沒有分別。


    一旦有了叛逆的念頭,那便是再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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