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民國時期的荊楚大地,戰禍頻仍百姓遭殃。


    武昌裕華紗廠曾經遭遇兩次較大戰火,險些成為軍閥混戰的犧牲品。一次是民國十四年(1925年),北伐軍進攻武漢,大火將廠房燒毀近半。北伐軍入城後還強征“勝利稅”,導致生產大幅萎縮,經營利潤嚴重虧損。


    另一次則是民國十九年(1930年)爆發的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桂(李宗仁白崇禧)大戰,戰火殃及半個中國,武漢百業凋敝民不聊生。對企業家來說,發展生產的前提是天下太平人民安居樂業。問題是各路軍閥才不管老百姓死活,他們熱衷於爭奪地盤擴大勢力,打敗仗的軍隊縱兵搶劫如狼似虎,打勝仗的軍隊同樣毫不留情搜刮民脂民膏。軍閥混戰大半年,導致大批企業破產倒閉,裕華紗廠也奄奄一息舉步維艱。但是日本人開辦的東洋紗廠卻不受中國內戰影響,他們有租界保護,有本國政府的治外特權,工廠大門口甚至還派有海軍陸戰隊站崗,所以日本商人乘虛而入大舉搶占市場,把弱小的中國民族工業逼進死角。


    於是中國市場多次出現“花貴紗賤”的雪崩行情。


    “花貴”是指作為生產原料的棉花價格飛漲,而作為產品的棉紗卻價格一路下跌,市場俗稱“雪崩”。大肆製造這種市場混亂的罪魁禍首正是那些居心叵測日本商人,他們借中國內戰大肆哄抬原棉價格,低價拋售棉紗,其罪惡用心就是一舉擠垮中國紗廠,達到壟斷中國市場的目的。


    剛剛起步的中國紡織業遭此內憂外患的沉重打擊,不僅許多中小紗廠紛紛破產關門,連一些名氣很大的企業也陷入困境,不得不宣布停工停產。此時的裕華紗廠亦不能幸免,工廠負債累累,資金周轉不靈,當債主登門逼債時,昔日的眾多追隨者已經不知去向,跟在張鬆樵身邊隻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工廠主管肖老大。這時候我爺爺說了一句名言,他對我奶奶說:人是打不倒的,除非你自己倒下。


    那時候已經沒有人相信張鬆樵還能不倒,他就像一棵樹幹被掏空的老樹,很難抗拒撲麵而來的狂風暴雨。即使在忠心耿耿的肖老大看來,裕華紗廠的倒閉隻是一個時間問題,除非出現奇跡。隻有一個人仍然堅定地站在張鬆樵一邊,她就是我奶奶柳韻賢。柳韻賢問她的丈夫:工廠關門以後你去做麽子呢?


    張鬆樵答:回柏泉鄉種地,或者再去討飯。


    柳韻賢憂鬱地笑笑說:我不怕跟你討飯,但是討飯能討回來你的工廠麽?


    張鬆樵不解地問她:你有麽法子?


    妻子把一隻雕花的紫檀木匣子推到丈夫跟前,那是屬於一個女人的全部私產,包括金銀首飾、房產和銀票(存折)。她堅定地說:你一定要熬下來,時間就是我們的救兵。


    張鬆樵變賣掉所有不動產,破釜沉舟最後一搏。一個聲名赫赫的大實業家,過大年時險些無米下鍋,可謂到了山窮水盡和重操打狗棍的地步。但是裕華紗廠始終沒有停產,工人不領工資而以棉紗去換大米,職員不發工資發棉布,大家與老板同舟共濟共渡難關。肖老大購進“賤紗(東洋紗)”織布,然後把產品賣到偏僻的西南內地去,在市場上同日本人“打遊擊”。次年內戰結束,一家私人銀行終於貸給張鬆樵一大筆錢,裕華紗廠得以起死回生重振旗鼓,否則我家族的曆史也許到此為止。


    張鬆樵的人生格言就成為我們家族的座右銘。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老人家就是以這種永不言敗的堅強姿態為我們子孫後代樹立一個人生榜樣。


    但是1938年春天,戰火再次逼近武漢,日本鬼子來了。


    2


    蔣介石在鄭州的警告不幸言中,土肥原不僅過河了,而且鋒芒所指正是中原我軍的生命線隴海鐵路。


    委員長麵前浮現出一張目光狡詭的肥胖麵孔來。


    他對這個前日本遠東特務頭子可謂並不陌生,他們畢業於同一所日本陸軍士官學校,1927年蔣介石下野後曾與土肥原會麵,領教過這位日本同學的狂妄、陰險和狠毒。由於土肥原領導的滿洲特務機關日愈成為國民政府的心腹大患,蔣介石密示戴笠:“嚴防此賊,伺機除之”,隻是因為日本人防範嚴密,戴笠未有機會下手。令蔣介石始終費解的是,日本天皇何以禦批特務頭子當師團長,這不是等於派陸地人員指揮驅逐艦嗎?蔣介石相信自己再專斷也不會糊塗到派戴笠去前線指揮打仗。


    作戰室裏已經聚集著一群高級將領,他們個個麵色凝重屏息斂氣,很顯然敵人長途偷襲的情報令他們深感震驚和意外。本來日軍占領徐州後已經停止前進,前線呈現兩軍對峙的平靜局麵來,但是土肥原的鋌而走險卻如石擊水,令本已明朗的局勢變得撲朔迷離。蔣介石緩緩掃視眾人說:你們都說說,土肥原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麽?


    何應欽答:總參謀部認為,這說明華北派遣軍不甘心與我軍對峙,寺內壽一要不顧一切在薛嶽兵團背後打進一顆棋子,強行切斷隴海鐵路,然後逼我軍決戰中原。土肥原就是這顆不自量力的棋子。


    軍政部長陳誠大聲說道:日軍表麵上占領華北廣大地區,但是兵力十分空虛,在此背景下土肥原師團再次犯下孤軍深入的兵家大忌,卑職以為這正是我軍一個難得戰機,應集中兵力聚而殲之。


    副總長白崇禧則進一步指出,去年我軍製定“北方阻擊,南方出擊”的戰略方針已經奏效,避免在華北戰場與敵決戰。而第十四師團自華北登陸以來沒有打過像樣的硬仗,土肥原又為非職業軍人出身,難以對我軍戰力作出正確判斷,所以現在到了讓敵人加倍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蔣介石仔細傾聽將領發言。


    中原戰區風雲突變,看來華北派遣軍根本不打算服從東京大本營那個“不得擴大戰麵”的命令,寺內壽一的戰爭野心像匹脫韁野馬,他要自行其是地行動,獨自攻占中原甚至武漢。蔣介石在心裏蔑視敵人,但是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委員長口氣平靜地詢問白崇禧:土肥原區區一個師團竟敢單獨冒進,深入我中原戰區腹地,難道他不怕被我軍一口吃掉嗎?


    白崇禧答:自抗戰以來,敵人以師團為單位的作戰格局已經形成,他們狂妄地認為我軍絕無擊破或者全殲其一個師團的戰力。僅以土肥原第十四師團為例,該敵人長驅直入華北各省達數千公裏,並未遭遇大規模戰鬥和重創,卑職認為我軍反擊的戰機即存在於此。


    蔣介石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在各省地方軍隊中,他最賞識的將領莫過於眼前這個被稱作“小諸葛”的白崇禧。長期以來,軍界有種流行說法是:中國有三個半軍事家,共產黨占兩個(林彪劉伯承),國民黨一個半(白崇禧孫立人),可見得白崇禧的軍事才能世所公認。蔣介石任命桂係將領白崇禧出任舉足輕重的副總長之職,足見得對其才華的器重。


    蔣介石又問:若我軍未能吃掉土肥原,當如何?


    白崇禧稍一思忖答:那就堅決將其擊破或者趕過黃河,消除中原心腹大患。


    蔣介石背著手離開座位,他感到自己內心正在被某種東西,準確說是被一種取勝的欲望和激情漲滿。如果說在抗日戰場上委員長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以戰逼和”,遏止日本人攻勢變被動為主動的話,那麽在黨內政治鬥爭中他同樣急需一場鼓舞人心的重大勝利來渡過信任危機,鞏固統治地位,給汪精衛和所有反對派迎頭痛擊。所以中原這一仗的重大意義不僅僅在軍事上,更是一場政治仗,不僅要打,而且必須取勝。


    委員長轉過身來,厲聲宣布說:總參謀部馬上製定豫東作戰方案……我要求你們,調集精兵強將,堅決全殲這個送上門來的土肥原師團!


    3


    對親日派領袖汪精衛來說,1938年春季的日子注定不大好過,因為反複無常的天氣和動蕩不寧的形勢都令他身心備受折磨。


    潮濕天氣最易引發槍傷,因此汪副總裁往往要靠止痛藥來堅持工作和同病痛作鬥爭。槍傷是一位神秘刺客的禮物,曾經以行刺滿清攝政王譽滿天下的革命誌士汪精衛不幸也為刺客所刺,真乃天下一大奇聞。抗戰前夕的1935年,國民黨召開中央全會,一個假扮記者的愛國青年突然連射數槍,汪精衛當場血濺中央大禮堂。雖然後來汪精衛經搶救大難不死,但是多年之後最終還是這個陳舊槍傷要了他的命。盡管有關刺客身份動機以及幕後指使的謎底始終迷霧重重,然而汪精衛心裏明白,他的親日派主張和言論就是招來殺身之禍的根源。


    遇刺後的汪精衛表麵有所收斂,實則卻把親日言論加緊付諸實施。據戰後披露文件表明,起初蔣介石對於在香港秘密進行的中日和談暗中控製,談判代表必須分別向蔣、汪進行匯報,隻是到了後來形勢變化,蔣介石窮於應對戰爭,黨內大權旁落,談判渠道逐漸為汪精衛所控製,才有了後來的高宗武秘密訪日、上海“重光堂會談”和轟動一時的汪精衛出走事件。


    與烽煙四起的抗日戰場相比,在香港秘密進行的中日和談幾乎可以用“慘淡經營”來形容。中方代表高宗武赴日談判的答複被日方一拖再拖,變得遙遙無期,日方態度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越來越傲慢無理,說明日本人正在對談判失去興趣。檢討對日戰略,汪精衛認為抗戰惡果已經全麵顯現出來,同強大的日本人拚武力無異於自取滅亡,這個慘痛教訓難道不是為抗戰十個月來的嚴峻形勢所證明嗎?因此抗戰出路隻有一條,那就是回到談判桌上來,哪怕再屈辱的條件也必須接受。中國曆史上“臥薪嚐膽”、“韜光養晦”的例子不勝枚舉,即使偉大的成吉思汗入主中原和滿清鐵騎入關,最終不也被大漢民族的五千年文明潛移默化地同化了嗎?因此中國軍隊再不可主動出擊,不要刺激日本人,避免出擊越多失敗越快。


    這就是汪氏三大政治主張之一的“和談救國”論。


    但是昨天江對岸的武昌軍委會再次傳出風聲,中央軍又要主動出擊,在中原地區打一場大規模戰役,令汪精衛心情陡然涼了半截。由於沒有軍權,汪精衛說話不算數,對軍人奈何不得。但是指揮不了軍隊不等於坐視不管,汪精衛強忍傷痛,下令召集在武漢的國民黨中央執委開會,準備問責大權獨攬的蔣委員長。他決心針鋒相對捍衛黨權,與蔣介石軍人集團鬥爭到底。但是通知發出去卻隻有半數中政會委員到場,原來軍隊實行沿江戒嚴,輪渡停開,許多人無法過江來出席會議。


    孫中山在世製定“以黨治國”的基本國策,從理論上說國民黨中政會當是最高權力機構,以此體現黨的一體化領導作用。問題是蔣介石掌握軍隊,軍人才不管你什麽鳥委員會,槍杆子就是一切。汪精衛不得不費了很多口舌才在中政會上通過一份決議,要求以蔣介石為首的軍事委員會在進行重大行動之前須向中央進行匯報,批準之後方能實施,否則就是藐視黨中央。不料一江之隔的武昌軍委會卻拒絕接受,軍人輕蔑地把決議文本退還給秘書處,而且不附加任何解釋。幾天之後中央黨部秘書竟然在街頭挨了一頓暴打,警察局破不了案,隻好不了了之。汪精衛吃了啞巴虧,打落牙齒往自家肚子裏咽。


    抗戰初期的國民黨第二號人物汪精衛暗中磨刀霍霍,隱藏在抗戰陣營待機而動。汪氏多次對人提及,有朝一日上台執政,第一要務就是清洗軍隊,將槍杆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4


    號稱“天下第一師”的中央軍第八十八師龍慕韓師長接大本營命令,十萬火急轉進豫東,投入圍殲日寇第十四師團的戰鬥。


    龍慕韓,字漢臣,安徽人。黃埔一期畢業,陸軍中將,出身官宦世家,“祖父為其取名慕韓,乃仰慕公卿聖人韓非子之意也……”。據《黃埔同學誌》載,龍慕韓學業優異表現突出,升任學兵第六分隊長(見習少尉)。當時黃埔軍校學術氛圍濃厚,經常開展外軍戰術理論研討活動,龍慕韓是堅定的擁德派,他撰寫多篇論文雄辯地論證德軍戰術的先進性,並以第一次世界大戰為例,指出如果不是某些不可預測的因素介入,奧匈帝國必將擊敗英法聯軍。結論是中國軍隊應向德國而不是蘇俄學習,強大國防才能禦侮於國門之外。


    學生觀點引起校長蔣介石的注意,他不僅在百忙之中親自閱讀學生論文,還單獨召見龍幕韓對其大加鼓勵。此時為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國共關係處在同床異夢的微妙階段,蔣介石暗中控製軍隊,在黃埔軍校大力培植個人勢力,因此龍慕韓一躍成為校長的得意門生,後來被校長親自點名留校任教官。此後龍慕韓刻苦鑽研軍事,短短幾年時間從少尉教官升至中校副總教官,成為當時有名的戰術理論家。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龍慕韓結束教官生涯,追隨原黃埔軍校教務長張治中將軍開赴上海前線作戰,任第八十八師上校團長,他把課堂上的戰術理論運用於實踐,從而開始鐵馬金戈的戰場之旅。


    隨著國民政府大力推進軍事改革,第八十八師率先完成現代化改造,成為中國軍隊中一支獨秀的“德式師”。1937年抗戰爆發,第八十八師先後參加震驚世界的淞滬大決戰和南京保衛戰,浴血奮戰重創日軍,而龍慕韓因為作戰英勇指揮有方,連續升任少將旅長和副師長,不久又成為這支軍威赫赫的“天下第一師”中將師長。


    接受大本營任命當天,正在前線的龍慕韓接到一個特殊電話,那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校長親自從武漢打來的。蔣介石語重心長,對學生諄諄教導勉勵有加,龍慕韓聽到領袖聲音,“如聞天音,不禁聲淚俱下”,誓言決不辜負校長教誨,披肝瀝膽報效國家,馬革裹屍再所不辭。


    1938年5月,日軍第十四師團偷襲中原腹地,威脅隴海鐵路,第八十八師中止在河南洛陽的布防任務,因有第二六四旅已在民權附近投入戰鬥,龍師長火速率領直屬部隊和第二六二旅搭乘軍列,星夜兼程開進豫東前線作戰。


    5


    隨著大本營一聲令下,飛行員俞世城少尉所屬空軍“中正機隊”連夜從漢口轉進中原待命。


    中正機隊為抗戰時期空軍大名鼎鼎的王牌機隊,人稱“空中禦林軍”,究其來曆當追溯到抗戰爆發前夕的1936年。當時國民政府已經意識到全麵抗戰不可避免,遂以慶祝蔣介石五十大壽的名義在全國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獻機祝壽”運動。以十萬大洋折合一架飛機計算,各省以及海外愛國華僑總共捐獻飛機達四十多架,這些飛機編成一個陣容整齊的戰鬥機大隊,蔣介石親自命名其為“中正機隊”。


    抗戰初期,凶惡的日本強盜把廣闊的中國天空變成他們肆意橫行的之地,蜂擁而至的日本飛機不分晝夜對中國城鄉狂轟濫炸。根據戰後材料披露,中日兩國空軍戰力對比如下:截至1937年6月,日本擁有各式作戰飛機約二千七百架,編成九十一個航空戰隊,擁有六艘航空母艦,並且每年還能生產作戰飛機一千五百八十架,艦船五十萬噸,汽車坦克一萬輛,大口徑火炮七百餘門……


    同時期中國空軍共有飛機六百零三架,其中約二百架為教練機和不能作戰的老舊飛機,實有戰機約三百架,這些戰機大多為英、美、德諸國一次大戰後淘汰的老式飛機,許多戰機因為缺少零配件而無法起飛……


    (以上數字見諸《中國抗日戰爭與第二次世界大戰息年要目·統計薈萃1931——1945》,海軍出版社1988年5月版)抗戰頭三個月,中國戰機損失高達三分之二,盡管英勇無畏的中國飛行員前仆後繼不怕犧牲,湧現像“空軍軍魂”高誌航、駕機撞擊敵艦的沈崇誨、空軍勇士閻海文、紅武士劉粹剛、飛將軍樂以琴等等,他們創造一次又一次以少勝多的空戰奇跡,擊落敵機超過自己損失,但是中國飛機終究越打越少,難以抵擋敵人進攻。敵機像烏雲一樣源源不斷地湧來,最終遮蓋中國天空。落後的中國不僅缺少航空工業,同時也缺少購買戰機的寶貴外匯,所以飛機損失一架少一架。而日本投入戰場的飛機卻從“七·七事變”的八百架迅速增加到一千二百架,最高時達一千五百架之多!到二戰結束的1945年,日本年產飛機能力已達空前規模的一萬架之多,位居世界前列,雖然這種窮兵黷武的軍工生產仍然沒能挽救侵略者的失敗命運。


    中正機隊由空軍最優秀的飛行員組成,著名空戰英雄李丹桂曾任該機隊大隊長,他在1938年“二·一八武漢大空戰”中率隊擊落日機十二架,自己壯烈殉國。幾經南北征戰,機隊人員換了幾茬,有空戰經驗的老飛行員所剩無幾,俞世城少尉就是在這個抗戰的緊急關頭提前從航校畢業參戰的。


    抗戰初期,蘇聯政府援助中國的“伊爾-15”和“伊爾-16”戰鬥機堪稱當時世界上的先進戰機,性能較日本飛機占優。伊爾-16為雙翼戰鬥機,雖然速度稍慢但是轉彎半徑小,並且火力強大,飛行員給它起個威風凜凜的外號叫“雷神”。俞世城少尉駕駛的伊爾-15則是一種單翼輕型戰鬥機,速度快操縱靈活,裝有四聯高速機槍,人們親切地稱呼它為“閃電”。由於我方戰機數量少補充困難,盡管多次取得過出色戰績,但還是難以抵擋敵人瘋狂進攻。老飛行員傳授經驗說,日本飛行員單機纏鬥技術並不出色,如果一對一空戰,中國飛機往往並不居於下風。但是日本人慣於實施空中“狼群戰術”,他們常常以數倍兵力進行圍攻,或者偷襲地麵機場,許多中國飛機甚至來不及起飛就被敵人擊毀了。


    公元1938年春天,年輕的“中正機隊”奉命進駐河南周口機場待命。時值抗戰節節失利的艱難歲月,日本侵略者喪心病狂大舉進攻中原,我軍民浴血戰場頑強抵抗,俞世城和他的戰友決心英勇戰鬥不怕犧牲,用勝利的旗幟為祖國和人民支撐起一片碧澄萬裏的晴朗藍天來。6


    半夜時分,鐵甲列車的炮手林大福被一陣緊急號聲驚醒,他看見駐地外麵的天空還是一片漆黑,而鐵路上已經傳來蒸汽機車啟動的巨大轟鳴聲,於是趕緊推醒雙胞胎兄弟林二福起來登車出發。大林和二林都是南洋愛國華僑,他們服役的軍隊是一支抗戰前夕中國大本營秘密打造的新式部隊——鐵甲列車縱隊。


    所謂“鐵甲列車”,顧名思義就是在火車輪子上安裝大炮和防護裝甲,使其變成能沿千裏鐵路線運動作戰的活動炮台。二十世紀初葉,歐洲戰場就出現鐵甲列車的雄壯身影,一次大戰期間英法聯軍在著名的凡爾登戰役中出動多批鐵甲列車,以猛烈炮火給予德奧軍隊沉重打擊。在十月革命的俄國,斯大林甚至下令給紅軍鐵甲列車裝備一百毫米口徑大炮,然後開往白俄羅斯、烏克蘭和外高加索鎮壓那些反對革命的敵人。鐵甲列車摧枯拉朽勢不可擋,打得素以剽悍和作戰勇猛著稱的哥薩克騎兵丟盔卸甲望風而逃。


    於是鐵甲列車就有了“陸地巡洋艦”的美譽。


    國民政府在北伐成功之後從德國購進兩列鐵甲列車,命名為“中山一號”和“中山二號”,隨後又仿製多列,正式成立鐵甲列車縱隊司令部。中山號鐵甲列車由一至兩台蒸汽機車牽引,時速可達五十公裏以上。列車底部安裝有旋轉炮台,裝備德國克虜伯八十八毫米口徑大炮多門,可對敵人目標作三百六十度旋轉射擊。由於蒸汽機車牽引力強勁,鐵甲列車除了由戰鬥部和彈藥車廂組成外,還可加掛多節步兵支援車廂。1931年蔣、馮、閻中原大戰,蔣介石派出鐵甲列車北上增援,它們一路勢如破竹橫掃京漢鐵路和隴海鐵路,為國民政府平定中原立下汗馬功勞。


    1938年春天,抗日戰爭進行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土肥原第十四師團渡過黃河深入中原戰略要地,武漢大本營下令鐵甲列車“中山一號”和“中山二號”火速開赴前線作戰。雙胞胎兄弟大林和二林滿懷民族仇恨,他們與全體官兵一起向戰旗莊嚴宣誓,不消滅來犯的日本強盜絕不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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