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相信我


    第803章相信我


    *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張淑慧抱著膝蓋,將腦袋埋進膝蓋裏。


    光罩像是一個巨大的龜殼,籠罩著她和食人樹。


    她不敢抬頭看,害怕一抬頭,看見的就是薑尤那失望的眼神。


    聽風城用最快的時間恢複了以往的秩序,一切重新回到正軌。


    那場可怕的祭祀似乎像是一場盛大的噩夢一樣,就這麽結束了。


    灰老鼠在薑尤回來的第一時間就鑽進地洞裏消失,此刻食人樹下隻剩下張淑慧一個人。


    樹屋人來人往,薑尤很忙,忙著布置接下來的一切。


    張淑慧感覺自己好像被遺忘了。


    不,也不是遺忘。


    她聽見薑尤和其他人說話的聲音,悄悄抬起頭來,卻看見薑尤的目光像是跨越障礙一樣直接掠過了她,看向大步走來的另外一個人。


    來人是張淑慧沒想到的。


    王奇川,原本應該在九號城的王家主竟然在這關鍵時候出現在了聽風城。


    他和薑尤見麵之後,兩人像是許久未見的忘年交,大笑著說著話。


    王奇川不知道經曆了什麽,看起來比上次更加蒼老。


    他和薑尤似乎達成了同盟,那顆暗紅色的果實被他迫不及待的吸進嘴裏。


    這一顆果子入腹,他就成了薑尤的盟友,而且是單方麵受到製約的盟友。


    畢竟那果子吃了之後,生死就由不得自己掌握了。


    張淑慧不太明白他們是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的,好像有很多事情,她都沒有注意到。


    薑尤似乎察覺到什麽轉頭去,張淑慧連忙將腦袋繼續埋在褲襠裏。


    其實她是有一點委屈的,畢竟薑尤什麽都沒告訴她。


    可是在委屈的同時她又產生一種由衷的崇拜,她家教主大人簡直料事如神。


    當然,除了委屈和崇拜,心裏更多的是害怕,張淑慧看到過背叛者的下場,她已經預料到自己的死亡日期。


    大概是今天,因為教主大人殺人從來不隔夜。


    張淑慧吸了吸鼻子。


    胡思亂想間,王奇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其他人陸陸續續的來,也陸陸續續的離開。


    雖然薑尤做了很多事,可其實時間不過過去了半小時而已。


    張淑慧感覺周圍一切都變得很安靜。


    她透過膝蓋的縫隙看出去,看見停留在光罩前一雙黑色的靴子,那雙被她親手刷洗幹淨的靴子上麵全都是幹涸的血漬和灰塵。


    “張淑慧。”


    這是薑尤的聲音。


    張淑慧悶悶的應了一聲,不敢抬頭。


    “你知道如果今天被希望基地的人徹底破壞了食人樹,會是什麽下場嗎?”


    張淑慧點點頭,又搖頭,眼睛盯著地麵上的雜草,淚珠一顆一顆砸下去,她根本不敢想。


    一陣陣後怕襲來,將她淹沒。


    “阿青已經在窿山紮根,它不能離開了。


    一棵樹是不能隨便挪動的,樹每一次換一個新的地方,都要重新生長。


    所有服用過食人樹果實的人,生命都和這棵樹相連,一旦這棵樹死亡,或者阿青拋棄本體,那麽它將會恢複到最初的幼苗狀態,重新生長。


    而那些服用過果實的人,全都會隨著本體樹的死亡而枯萎。


    他們和這棵樹已經是共生的關係了,張淑慧,阿青不隻是阿青,它是聽風城所有人的命,我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了你。”


    “如果剛才那些金屬甲蟲徹底毀了這棵樹,那麽聽風城所有人都會因你而死。”


    “可是……”張淑慧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似的。


    “教主大人,我以為,我以為你要殺了所有人……我……”


    沒等她說完,薑尤開口繼續問道。


    “張淑慧,你知道聽風城有多少人嗎?”


    “啊?”


    張淑慧一時之間不明白話題怎麽突然扯到了這裏。


    卻聽薑尤繼續道。


    “聽風城目前有三萬六千七百八十二人,窿山部四百二十一人,獸人部六百七十二人,順風部現在還有二百八十六人,還有黑月寨,狗熊寨,蘭坡寨……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選出來的。


    我清楚的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記得他們加入的時間,我也記得每一次戰役當中犧牲的每一個人。


    她低頭看向張淑慧,認真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一把火燒光我親手種下的每一顆樹?”


    璀璨的星光下,張淑慧仰頭,滿臉淚痕的看著眼前清冷的女人。


    她的眼中滿是震撼。


    “您,您記得然記得……每一個人……”


    她不可置信的呢喃,“教主大人……我……”


    “我怎麽會不記得?”


    薑尤抬手,張淑慧立刻收起了光罩,任由薑尤走進保護圈。


    她抬起手,張淑慧以為她要揍自己,可是幾秒之後,那隻修長的手隻是慢慢的落到了她的頭頂上。


    “張淑慧,我說過,聽風城是我的家,我怎麽會不記得這裏的所有人?”


    薑尤聲音溫柔,聽不出一絲一毫怒意。


    隻有帶著一絲失望。


    可正是這溫柔才讓張淑慧覺得無地自容,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瞬間潰不成軍,捧著臉嚎啕大哭。


    薑尤語氣之中的失望像是尖刀一樣刺向她。


    “是我錯了,教主大人,都是我的錯,我竟然懷疑你!”


    “都是我,我差點就害死了阿青,差點害死大家!”


    “嗚嗚嗚,我為什麽不聽話,我怎麽可以懷疑你……嗚嗚嗚!”


    “明明你說過這裏是我們的家的,我應該相信你的嗚嗚嗚……”


    “……”


    張淑慧想過薑尤憤怒生氣,甚至殺了自己的模樣,畢竟她對於不聽話的人,從不手軟。


    可唯獨沒想過她竟然會認真的告訴自己,原來她記得聽風城的每一個人。


    是她用自己的狹隘和偏見去揣測薑尤,是她沒有堅定地相信薑尤。


    這一刻,排山倒海的悔恨和後怕朝她襲來。


    張淑慧不敢想,如果自己不是小灰灰及時帶著鼠群出現,阻止了那些黑甲蟲,阿青現在會不會已經被啃得隻剩下木樁。


    而原本可以不用死的聽風城眾人也會因為她對薑尤的不信任而枉死。


    想到這裏,張淑慧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冰冷了,就連呼吸都在顫抖。


    薑尤蹲下,平靜的看著眼前哭到眼鏡都起霧,還冒著鼻涕泡的小管家,輕輕將她攬進懷裏。


    “剛才很害怕吧?”


    “其實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真相的,可是周圍的眼睛太多了,我怕你露出破綻……”


    張淑慧,“嗚嗚嗚嗚,我真該死……”


    “沒事了,都過去了,你能在那樣的情況下發現阿青被攻擊就立即折返,我很高興,張淑慧,我很欣慰,至少你真的將食人樹放在心裏。”


    張淑慧,“可如果不是我跑開了一會兒,阿青根本就不會受到傷害。都怪我,教主大人,都怪我!


    你懲罰我吧,我差點害死了所有人。”


    “你和我們本來就不一樣,這也是我一直偏愛你的地方。”


    薑尤平靜的說道,“張淑慧,這不是你的錯,當時的你並不知道真相,所以無法做出正確的選擇,你現在埋怨自己,就是在欺負當時的你……”


    她一直知道張淑慧的心病,她看過的那些原劇情像是毒瘤一樣留在腦子裏,讓她每當遇見危機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懷疑自己。


    如果需要的話,薑尤的確可以犧牲聽風城的任何人。


    可是這一點她不會讓張淑慧知道,每個人無序列異能者的能力都和自己的內心有關。


    張淑慧的內心保留著善良,和平,所以她的能力是守護,是屏障。


    就像誅邪,他相信因果,所以他的能力是鏡像,別人對他種什麽因就會得到什麽果。


    薑尤需要一個機會,把張淑慧心中的關於原劇情的執念壓下去。


    而這一次,就是最好的機會。


    這也是她瞞著張淑慧真相的原因之一,隻有她嚐到了教訓,知道了後怕,懷抱著愧疚,以後才會更加堅定地信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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