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耕要做一台自己都沒有把握的手術,不做還不行,病人情況危急。


    當然,也可能有嚴重的判斷錯誤,因為沒有ct等影像學資料,病人也許不需要做手術。


    這是一個很大的矛盾。


    秦耕隻能是權衡利弊。


    家屬過來了。


    他得親自談話。


    鄒曉漁是談不清的,他甚至都還不理解秦耕目前遇到的困境,他根本不可能理解秦耕有可能完全判斷錯誤的這種可能性。


    “根據我的判斷,病人必須馬上做手術。”秦耕開門見山說。


    “做手術有危險嗎?”


    “當然有危險。並且危險還相當大。”


    “如果不做手術呢?”


    “如果不做手術,病人可能就沒有希望了。當然,我說了,這是我的判斷。”秦耕還是決定強調一下,是自己個人的判斷,“既然是判斷,我就不能保證一定是準確的。”


    家屬沉默了一會。


    “你也沒有絕對把握?也就是說需不需要做手術,你並沒有絕對把握。”


    秦耕點頭,說:“是的,但是,我更傾向於馬上做手術,病人用內科保守治療的方式救活的希望不大。”


    家屬中有一個胖子,大約50歲左右,酒糟鼻,大眼睛,鼓鼓的似乎有甲亢,他走到秦耕跟前,說:“你就是秦耕醫生吧?”


    “是的,我就是。”


    “你的意思是必須做手術?”


    “我的意思是盡快做手術,但我明確告訴你們,這一次,我不一定是對的。”


    “嗯,你是一個很不錯的醫生。這樣行不行,我們商量一下,給我們10分鍾時間。我是病人的叔叔。”


    秦耕點頭說:“很好,你們商量一下。”


    家屬商量去了。


    秦耕轉頭對鄒曉漁說:“你們誰去通知昌嶽西?今天這台手術很大,對於我來說也有很大的挑戰,講真,這種手術我很少做。你,王國平,石磊,孫洪亮都要上。”


    王國平忙說:“我去通知昌嶽西和孫洪亮。”說完,轉身就走了。


    鄒曉漁滿臉的焦慮,說:“你的判斷不會錯吧?”


    秦耕臉色凝重,說:“但願我錯了。”


    鄒曉漁一驚,說:“但願錯了?什麽意思?”


    秦耕認真地說:“如果我判斷正確的話,他屬於重症出血性壞死性胰腺炎,即使做手術,也是凶多吉少。何況,這種手術我可能還根本沒做過。我也不能說吃得消。”


    鄒曉漁臉色更緊張了,“連你都說沒把握,看來,今天是一場考驗。不可以讓他轉院嗎?”


    鄒曉漁想到了實質問題,如果轉院,病人的生死就與他們無關了,再說,他們要求病人轉院,也是合情合理的。


    秦耕搖了搖頭,說:“不行,轉院就沒有希望了。何況,縣醫院最厲害的孫濤,做這類手術也不見得有把握。”


    鄒曉漁還想說什麽,秦耕朝他搖頭,“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過失造成病人死亡。當然,這樣,我們要擔一定的風險。”


    正說著,病人的叔叔帶著4個人進來了。


    “我們商量好了,做不做手術,全憑您秦耕醫生做主,你比我們知道的,懂得更多,什麽時候做,怎麽做,都請你做主。我們也知道,病情很重,有很大的危險。我表一個態,出了什麽問題,我們認命,絕對不怪你。請您做主。”


    病人的叔叔說得非常的誠懇。


    鄒曉漁在一邊都聽得感動起來。


    秦耕卻習以為常。


    他做過一輩子醫生,什麽人都見過,眼前叔叔這樣的人,他也見過太多太多了,他點點頭說:“好,那就馬上送手術室,我們爭取最好的結果!手術前,還有幾個字請你們簽一下。”


    昌嶽西氣喘籲籲過來了。


    他是一臉的疑惑和焦慮,等家屬簽完字出去之後,拉了拉秦耕的衣袖,“行嗎?你會做嗎?”


    秦耕認真地說:“不會做也的做啊。”


    昌嶽西聽後猛然一驚,“什麽?不會做?不會做你還做?”


    秦耕臉色凝重說:“沒有退路!轉院肯定來不及了。”


    昌嶽西急切地說:“但你說,你不會做呀。”


    秦耕笑了笑,說:“也不是肯定不會做。做過,但估計比我做過的要嚴重很多。”


    昌嶽西倒吸一口涼氣,“你做過胰腺炎手術?這個病人,難道是最嚴重的出血壞死型嗎?那不是即使做了也是九死一生的那種嗎?”


    秦耕點了點頭,說:“沒錯,即使是做手術,也是九死一生。”


    70年代的急性出血性壞死性胰腺炎死亡率超過70%,那還是做手術的基礎上的死亡率,如果保守治療,死亡率是100%。


    但是,隨著技術進步,到了21世紀,這種病的死亡率,即便是在縣級醫院,死亡率不會超過30%,在秦耕所在的附屬醫院,除非來得太晚,一般都能救活,死亡率在10%以下。


    所以,今天秦耕沒有和家屬談死亡率的問題。他不好說死亡率應該是70%以上,還是30%以下。


    病人送進了手術室。


    秦耕是最後一個進手術室的人,家屬追到手術室門口,“秦耕醫生,拜托了!就全靠你了!”


    秦耕盡量讓表情顯得輕鬆一些。


    沒有成功,他腦子裏在回憶胰腺手術的關鍵步驟,必須捋清楚,不能有半點含糊。


    但是,捋了半天,秦耕就是沒有理清,原因很簡單,這種手術他做得太少了,並且過去做的是單純性的急性胰腺炎,與今天這台手術比,不可同日而語。


    他有些焦慮。


    他在告訴自己,別急,前世的經驗不夠,難道我隻能吃老本不是?


    “秦耕醫生,求你了,求你一定救活我的孩子啊!”


    遇到這種情況,秦耕隻能是打起精神來,把自己的煩惱暫時丟一邊,說:“我們會爭取最好的結果。”


    進了手術室,秦耕沒有急於去洗手,而是又看了一下病人,現在用了止痛藥,病人沒有那樣難看了。


    “秦耕,你真的要做嗎?”昌嶽西滿臉的焦慮。


    “還有退路嗎?”秦耕丟了一句。


    他轉身出來,他要在洗手泡手的時候,想清楚幾個問題,否則,貿然動手,還真不一定能收拾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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