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哪兒偷的魚,是不是縣裏魚場。”胡玉蓮壓低聲音怒道:“公家的東西你也敢偷,膽子也忒大啦,你不要命了啊!”


    在胡玉蓮想來,這寒冬臘月裏,能有這麽多魚的地方,也隻有縣裏的魚場了。老二這是闖了大禍了。


    農村誰家少隻雞丟條狗,大家最多也就罵個大街啥的。這種小事即使你去派出所報案,人家也不接待。


    80年代正是社會改型的初期,各地亂象叢生,要案命案頻發。其他雞毛蒜皮的屁事,公安同誌可沒閑工夫搭理你!


    這也造就了那句俗話:偷雞摸狗不算賊。因為你報了公,也沒人有時間有功夫管。


    可魚場是公家的國營單位,人家少了這些魚,是肯定會報公的。自家二小要是被抓了,那還不得吃槍子啊!


    “也不知道人家發現沒,要不你趁晚上再給人家偷偷放回去!”


    “是啊!是啊!放回去好,還是放回去的好!”張大石佝僂著身子,滿臉恐慌著附和道!


    “哎呀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攤上你們老張家這麽一窩子不省心的!我咋就這麽命苦啊!”


    看自己老娘氣憤老爹恐慌的樣子,張二河哭笑不得。自己爹娘是認定這些魚是偷的了,於是趕緊解釋起來!


    “爹娘!這些魚真是我自己在河裏撈的,我真沒偷!”見自己爹娘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又趕緊把自己做的,那些捕魚工具拿出來給他們看!


    “河裏那魚就這麽好撈?”胡玉蓮不相信的踢了踢地上的魚叉捕魚器,這要是夏天二河掉幾條魚她還相信。可看地上的魚怕不得有幾十斤重吧,自己兒子能有這本事。


    “鬼都不信!再說那河裏的冰得有尺把厚,這大冷天下河不得凍死個球了。”


    “哎呀我的親娘噯!我真沒偷!真是我在河裏撈的。”看自己老娘始終不肯相信,張二河突然靈光一閃。趕緊把手裏提溜著的兔子給她看:“娘,你看!我還逮了一隻野兔呢。這野兔總不會有人養吧!”


    “這是兔子?不會是你偷的人家的狗吧?”胡玉蓮狐疑的打量著張二河手中的兔子。這隻兔子又肥挺又大,猛一看還真像一條剝了皮的狗!


    “娘噯!狗牙啥樣,兔子牙啥樣啊!誰家狗有這麽大兩顆大板牙啊!”見老娘誤會自己偷人家狗,張二河心裏翻了個白眼道:“您兒子以前混不假,可從來沒偷過人家東西!”


    張二河說這話可真不假,他雖然喝酒賭博打老婆,還真沒偷過人家東西。當然了,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偷的雞狗,倒是沒少吃。可他自己還真沒偷過!


    大家看他老和那些偷雞摸狗的混子在一起耍,以訛傳訛的便成了他也去偷雞摸狗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沒偷,咱家那隻下蛋挺勤快的老母雞去哪兒啦!它能自己飛到三禿子家鍋裏去!”聽二河說他從來沒有偷過雞,胡玉蓮憤憤不已,眼睛翻是和車輪一樣。那隻老母雞多勤快,天天一個雞蛋,沒想到居然被老二偷去燉了。


    “呃!這個,嘿嘿,這個自己家的雞咋能叫偷呢!我這叫拿好不好!”被老娘揭了老底,張二河訕訕不已。


    看他娘要發怒,二河趕緊把掛到牆上的兔子皮給她看。並給她解釋自己咋下的套,怎麽在冰上鑿窟窿,怎麽用魚叉捕魚!那個用酒桶做的捕魚器是怎麽捕魚的,一一向自己爹娘老婆妹子解釋了一遍!


    “這魚就這麽好逮?”二小子一番解釋,終於讓她放下了懸著的心。她實在是為自己家二小子操夠心了。


    “別人自然不行!你兒子我嘛!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張二河帶著一絲得意炫耀道!


    “屁!你逮這麽多這玩意有啥用。費鹽費油的,腥氣的要死!”雖然知道了這些魚真是他自己捉的,但也沒給兒子好臉色看。


    “你有那功夫還不如去山上拾點柴火有用。”在胡玉蓮看來,魚做起來麻煩的很。還得加大油大鹽,不然腥的很。多了一點用沒有!


    “賣啊!明天就是元旦,石橋店不是要開集嗎!我去賣了換錢啊!”


    “啊!賣?投機倒把的事可不敢幹!”聽二小子說要把這些魚拉去集上賣,胡玉蓮大驚失色。“你忘了咱村徐老三啦!前些年就因為賣了幾包耗子藥,被扣進了勞改隊,蹲了一個多月呢!”


    “這麽多魚,這要是被逮著了,那還不得關一輩子啊!”張大石也被自家二小的話嚇一跳,他一個賣倆雞蛋都心虛的老實人,實在被老二的話給嚇壞了。


    林春杏和張香秀也被張二河的話給嚇著了,局促不安的捏著衣角。特別是聽到會被關到勞改隊,更是嚇的眼淚都掉出來了!


    看老婆嚇的眼淚直飆,可把張二河心疼壞了。趕緊取下牆上掛著的毛巾,給自己老婆擦了擦。


    自己這個混賬兒子居然知道疼老婆了,這讓胡玉蓮心中大慰。看來自己二小子這是真的長大了,本來二兒媳婦和小閨女說老二變了她還有些不相信。


    這狗還能改得了吃屎?給他娶了媳婦後這幾年,他動不動就打罵,本想著以後也就這樣了,沒想到太陽居然真就打西邊出來了。僅僅擱了一天,老母豬居然上樹啦!


    “爹娘!這都啥年代了,早沒投機倒把這個說法啦!!人家南方海城廣城等等沿海早就放開了,大家隨便做生意,公家還鼓勵呢!”


    雖然太省屬於北方沿海省份,但改革的春風到了這裏的時候,已經被太山給擋的差不多了。


    特別張二河所在的陽城,更是有名的全國貧困縣。消息總是比別的地方來的晚不少。


    即便是幾十年後,陽城也是太省相對落後的地方。貧困縣的帽子一直戴到二零二零年都沒摘。


    不過貧困縣也有貧困縣的好處,畢竟每年的扶貧基金上麵可不少撥。張二河記得前世有一年,陽城好不容易評上了貧困縣的名頭,上上下下高興的在縣政府門口放煙花慶祝,足足放了三天三夜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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