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超驀地抬頭,眼中飛快劃過一抹驚詫。


    祖父這是猜到了真相?


    那……那他是否可以將自己知道的告訴祖父?


    想著許文超,朝宋枝的方向看去。


    眼中不禁升起抹,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期盼。


    宋枝仿佛沒聽到許家主的問題,一臉淡漠。


    許文超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


    妹妹仍舊不願回許家嗎?


    許文超出神之際,許家主又問了遍。


    “能告訴我,宋依依是你什麽人嗎?”


    許家主問得直白。


    許漠北眸子驟縮,“爹……您說什麽?”


    許家主沒有管他,直直看向宋枝。


    宋枝手緊拽衣擺。


    怎麽辦呢?她好討厭從許家人口中聽到娘親的名字!


    好想全殺了!


    小天道驚愕。


    “寶,你冷靜!想想因果!你和許家因果未了,許家不是什麽大惡之家,貿然除去,會讓大道爸爸不滿的!


    冷靜啊!


    你不要走病嬌路線,咱們沒這個人設!”


    宋枝:……


    她心中升騰的怒火“噗嗤”一下,滅了。


    小天道裝模作樣長歎一聲。


    “寶,不是咱不給你報仇,但身為天道,我們得顧全大局,你再忍忍等……”


    小天道在宋枝腦海裏瘋狂輸出。


    宋枝眉頭緊擰,迫切想將小天道嘴巴縫起來。


    小天道嚶一聲,期期艾艾。


    “寶,人家不是你的小寶貝了嗎?你居然想縫人家嘴巴。


    人家好難過喔。


    嗚嗚……”


    那假哭,異常不走心。


    宋枝:……


    宋枝出神期間,許漠北不知腦補了些什麽,雙目赤紅,惡狠狠瞪著宋枝。


    “我不管你是誰,想幹嘛!


    你聽著!


    依依之事,我許家早已補償你飛鶴城,此事就此作罷!


    你飛鶴城休要再借此,傷害我的妻兒!


    告訴賀百毒,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比鬥場,瞬間寂靜無聲。


    宋枝不怒反笑。


    “嗬!好一個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許文超慌忙解釋。


    “妹妹,三叔他腦子不好,你不要……”


    他的話在宋枝冰冷的眼神下,截然而止。


    許家主快被自己的幺兒,氣吐血。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許文超在說什麽。


    許文超的老父親,許家主長子許漠東,拉過自己兒子,神色威嚴。


    “你剛說什麽?”


    許文超下意識重複。


    “三叔……”


    “不是這句,你……你喊她妹妹?”


    許文超默不吭聲,偷偷瞄宋枝。


    知子莫若父,不用許文超說,許漠東一瞧許文超的神情,就知道了。


    他神色複雜。


    許家眾人亦然。


    許家主回過神,倏地瞪向許文超。


    “你一早就知道了?”


    而後視線狐疑打量長子。


    “你們夫妻也知曉?”


    許漠東趕緊搖頭。


    “那孽障沒與我說。”


    突然淪為孽障的許文超:……


    宋枝意興闌珊。


    這一刻她覺得許家人,腦子好似有那個大病。


    許漠北喃喃自語。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宋枝眉頭緊擰。


    拳頭緊握。


    察覺到她小動作的秦暮,不著痕跡推了把一旁的賀歸,眼神撇向許漠北。


    賀歸奇異的看懂秦暮的意思。


    他語帶嘲諷。


    “是啊?許家都出手了,宋依依也明明葬身火海,怎麽還會有漏網之魚?”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一不嘩然。


    “什麽意思?宋依依不是自焚的?”


    “宋依依是被許家謀害的?”


    “我說許家當年怎麽會那麽好心,賠償巨額給飛鶴城!感情是心虛,加封口費啊!”


    “天啊!世家都這麽可怕的嗎?為了個外室居然殺妻殺女!”


    “不可能!許畫尊這等天之驕子怎會做這等事?”


    “狗日的!我就知道宋依依的死沒那麽簡單!”


    “嗬!若宋依依是個畫修,我就不信許家會做得這麽絕!那些世家最會審時度勢!”


    “就是!那小姑娘若是個武修,或真是個醫修,你看許家主還理不理她。”


    “呸,狗屁世家!”


    ……


    北恒城城主手倏地收緊。


    他身側的慕南喬擔憂問道:“爹,你怎麽了?”


    北恒城城主搖搖頭,強忍心頭怒火,眸子低垂。


    “無事。”


    而後,漫不經心看向許漠北,那眼神仿佛是在看死人。


    被北恒城主惦記上的許漠北,毫無所覺,蹙眉瞪著賀歸。


    “你休要胡言亂語,汙我許家名聲。


    我許家沒有做過這等子事,依依她自己想不開,她當初若肯……”


    “閉嘴!你沒有資格提這名字!”


    宋枝忍耐到達極限,不想再聽他嗶嗶。


    她背後驀地出現一個巨大畫將,人身、鳥翅、鳥爪、臉帶白羽。


    儼然是前不久,那個奇奇怪怪的畫將。


    她冷冷睨了眼許漠北。


    “你說了那麽多廢話,就隻有一句中聽!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許漠北,可敢一戰?


    生死不論!”


    小天道稚嫩的聲音瞬間拔高。


    “寶!”


    宋枝暗道:“閉嘴!”


    小天道委委屈屈,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宋枝不理會它,直直看向麵色難看的許漠北。


    “可敢一戰!”


    宋枝眼神冰冷,聲音恍若寒冰。


    許漠北久久不語,甚至不敢抬頭看向宋枝。


    他不知道要用什麽態度,去對待這個他一點也不期待的孩子。


    甚至十幾年前,這個孩子就該隨她母親而去……


    她本不該活在世上。


    她在世上一天,他和沫兒間就多了根刺。


    可……這孩子是他的骨血,他又實在無法對她下手。


    這發展太過突然。


    “胡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許家主被許漠北這逆子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著耳邊議論聲,心裏宛若吃了黃連。


    與許家主同時出聲的醫聖百草老人,氣惱瞪了宋枝一眼。


    “生死不論?


    宋枝你翅膀硬了是吧?


    你不想想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誰給你尋死的資格?”


    眾人視線齊齊望向百草老人。


    眼中八卦之光,亮得恍人。


    “不用你管。”


    百草老人三分怒火,瞬間成七分。


    “嗬!好大的口氣!


    不用我管?


    你娘被困火海,依舊牢牢護著尚在腹中的你。


    為的是什麽?”


    宋枝默不吭聲。


    百草老人狠狠剮了許漠北一眼。


    “為了那麽個廢物,你要以卵擊石?哼!還生死不論?


    我看你就是上趕著找死!”


    百草老人的語氣激動異常,發白的胡須被氣得一顫一顫,胸口起伏激烈。


    賀歸趕緊上前替自個師傅兼爺爺順氣。


    百草老人推開他,眼睛直直盯著小花頭頂的宋枝。


    “你娘躺在火海裏,將一線生機讓給你,強忍拋腹之痛,也要讓你活下去,你呢?


    你怎麽做的?


    身患心疾,毫不知愛惜自己。


    動不動生死不論!


    宋枝,你往後再給我說這種話試試!”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宋枝的眼淚,依舊忍不住在眼眶打轉。


    她聲音冷硬。


    “那你讓我如何?


    眼睜睜看著仇人風流快活,髒水一盤接一盤的潑嗎?


    我娘做錯了什麽,我姥爺做錯了什麽?


    明明是許家不肯放過我們!


    姥爺故去多年,可許家仍揪著他不放,中個毒就是我姥爺下的手!


    嗬,他許家有多招人恨,自己不知嗎?”


    百草老人聲音不禁軟了下來。


    “你姥爺不希望你報仇的,他自己有能力毒殺許家滿門,可他沒有這麽做。


    丫頭……聽我一句勸……”


    宋枝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別報仇是嗎?


    嗬嗬……”


    笑著笑著,眼淚一顆接一顆,決堤般順著眼角滾落。


    “您覺得可能嗎?


    別人不知,您不知嗎?


    我與姥爺窩在山野林間,都不去招惹他們許家了。


    可他們偏偏要趕盡殺絕!


    我這條命不僅是娘親給的,更是姥爺給的!


    我這樣一個短命的廢人,您讓我別報仇?


    嗬嗬嗬……


    絕無可能!”


    宋枝眼神驀地狠厲。


    她頭頂緊閉雙目的羽人畫將,倏地睜開雙目,白羽飛揚,羽人手一抬,散落在空中的白羽驀地化為長劍。


    羽人畫將執劍朝許漠北攻去。


    許漠北瞳孔猛縮,想召喚畫將,可時間來不及;想也沒想,他轉過身,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宋枝的攻擊,好保護懷中的嶽茉。


    強行被喂了一口又一口大瓜的修士,愣在原地躊躇;不知該攔下宋枝還是不攔。


    內心裏,他們是不想攔的。


    畢竟許漠北這樣貶妻為妾還不夠,背地裏殘殺妻兒的人渣,他們不屑為伍。


    可許家麵子擺在那兒,他們也不好不攔。


    不等眾人糾結出個結果。


    一隻巨熊憑空出現,雙掌接刃。


    許家主手握畫卷。


    “住手!”


    許家主蹙眉看向宋枝。


    “我知你心中有許多誤會。”


    宋枝冷笑,“誤會?貶妻為妾是誤會?”


    許家主嘴巴張張合合。


    “這確實是你父親坐得不對……”


    “哼!我有母無父!老先生若是眼盲心瞎,我雖醫術不精,但也可給你開兩幅草藥治一治。”


    宋枝渾身是刺,紮得許家主無從下手。


    “你終歸是許家血脈。”


    “若可以,我情願不是!”


    許家主長歎一聲,巨熊抓著劍刃的手掌逐漸鬆開。


    “不管你怎麽否認,你都是許家血脈……”


    宋枝眼帶嫌惡。


    “哼!”


    羽人手中羽劍直指許漠北。


    宋枝從小花頭頂站起身,睥睨許漠北。


    “他親口所述,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如此,我是不是許家血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與你們許家有血海深仇!”


    話落,羽人畫將再次朝許漠北而去。


    許家主蹙眉,眸子染上淡淡不悅。


    “非打上一場,你才肯心平氣和坐下來談?


    如此老夫奉陪。”


    宋枝的畫將雖新穎,借鑒許傾月那用畫將當武修用的想法,畫將實力更上一層,對上許漠北,或許尚有一絲希望。


    何奈對上的是許家主,倆人等階相差太遠。


    沒兩招宋枝便落了下風。


    宋枝的羽人畫將,牢牢被許家主挾住。


    “現在可否心平氣……”


    沒等他說完,宋枝手一揮,羽人畫將逐漸消散。


    許家主閉口不言,看著宋枝,他心不禁提起,他不覺得宋枝那麽容易服軟。


    果然下一刻。


    無數銀針飛向許漠北。


    巨熊動作迅速,三兩下跑到許漠北身前,擋下所有銀針。


    宋枝和他杠上般。


    許家主擋這裏,她銀針便其他許家弟子而去。


    弄得許家眾人怨氣十足。


    礙於家主沒開口,心中對宋枝又有絲微弱的憐憫,他們一味躲避,半點也不敢出手。


    許家主也無奈,隻好慢慢消耗宋枝魂力。


    怎料,宋枝這竟是障眼法。


    一道漆黑的影子,接著巨熊投影的遮擋,快速朝許漠北的方向蠕動。


    若不仔細看,很難辨出那不是影子,而是一個扁平的畫將。


    被宋枝一直針對,許漠北心中難免對宋枝生出幾分怨懟。


    他想開口說什麽。


    麵前驀地出現道站立的影子。


    許漠北還以為他看錯了。


    那影子舉著與它同色係的刀朝他胸口刺去。


    他急忙側身。


    可惜,他懷中抱著個人,這一側,嶽茉便暴露在影子畫修跟前。


    影子畫修毫不猶豫,用刀劃向嶽茉的臉!


    黑色的匕首,快要觸碰到嶽茉時,許漠北回過神來,立即轉回來。


    影子畫修怎會錯失良機?


    匕首狠狠紮在許漠北心口,鮮血噴湧而出。


    許漠北臉色慘白,他懷中的嶽茉被他的血糊了一臉。


    “三爺!”


    許家主立即回頭,他瞳孔驟縮。


    “漠北!”


    許漠北曾是許家主最為看中,也最為特愛的兒子,如今雖對他的喜歡大不如前,可不代表他放棄許漠北了。


    巨熊猛地拍向影子畫將。


    宋枝喉頭一腥,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許家主冷冷睨著她。


    “如今你可滿意?”


    宋枝強忍咳嗽,手緊拽胸口衣襟,身體搖晃有些站不住,她緩緩坐下,冷聲道。


    “滿意?我還未將他的心剝出。


    隻不過一刀罷了?”


    “你!”


    許家主的次子許漠南憤恨瞪著她。


    “他是你父親!你非要殺了他不成?”


    宋枝拽著衣襟的手,愈發用力,指節泛白。


    “我未將他推入火海,又未將他開膛剝腹,且,他不是還活著嗎?


    一刀你們便如此緊張。


    那我娘呢?


    你們怎麽下得了手!”


    她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想到清理釘子時,查到老妻做的齷齪事。


    許家主沉默了。


    宋枝再也忍不住,掩麵咳嗽出聲。


    鮮血染濕了衣袖。


    秦暮驀地看向她。


    “宋枝你沒事吧?”


    宋枝聲音急促又沙啞。


    “沒……”


    她話未完,不知何時擠過來的慕南喬立馬道。


    “她心疾發作了!醫聖你快來!”


    他與枝枝妹妹待一起時間最長。


    枝枝妹妹最為好麵子,每次心疾發作,都喜歡拽著胸口衣襟,故作淡然。


    慕南喬這一嗓子,也讓秦暮等人發現宋枝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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