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曉薇見到韓雪芬疑惑,犯了難為。其中的淵源,能跟韓雪芬說嗎?心竅透明的秋曉薇知道,世界上有幾個女人不嫉妒,沒誰能把自己的枕上人,雙手托著送給其他異性享有?何況柯曉宇是那麽優秀的人。再說,柯曉宇這次發病,很大原因是《木屋別墅》惹的禍。細細想來,自己也是植入病根的人。自己當時切斷柯曉宇情緣的做法,是太突然絕情了些。一般的人也就散了,而柯曉宇這樣動了真情的人,沒精神錯亂就是阿彌陀佛。他的胸口插著血淋淋的尖刀啊……


    秋曉薇來看護柯曉宇,既有無法磨滅的愛,也是歉疚的補償。


    秋曉薇想了想,終於回歸鎮定。她微笑著:其實,我什麽也沒做,柯曉宇的病經過多天治療,該是清醒的時候了!


    略一沉吟,秋曉薇看著韓雪芬懵懂的眼睛:不過,你在呼喚他的時候,可以唱些他喜歡聽的歌曲。哦,你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歌曲?刀郎的,他最喜歡《2002年的第一場雪》、《情人》、《衝動的懲罰》。


    韓雪芬點點頭,的確是這樣,有一個時期,柯曉宇經常哼唱。後來長期窩在家裏,他紓解鬱悶的時候,洞簫往往也吹奏著這三首歌曲。


    再想想,韓雪芬說:他簫吹得最多的曲子是<長相思>,有時哼唱:慢慢的把我忘記,慢慢的把我回憶……


    韓雪芬的話剛落音,秋曉薇的淚水就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弄得韓雪芬,莫名其妙的呆住了。


    因為柯曉宇的病,兩個女人的心事各異,可都對柯曉宇的恢複歡喜。


    那天,兩人重新約定。白天倆個孫子、孫女不在家的時候,韓雪芬來看柯曉宇,秋曉薇去處理點私事。晚上,因為兩個孩子需要照顧,秋曉薇就來看守。


    兩個本來沒有見過麵的女人,很客氣的進行了分工。這時的韓雪芬心裏已經明白,柯曉宇和秋曉薇的關係肯定不一般,她應該接近《木屋別墅》裏的秋水盈。


    不過,秋曉薇太有親和力,韓雪芬心底不再排斥。


    有了秋曉薇的幫助,柯曉宇很快能驅除天空的雲翳,有助於恢複。


    至於,秋曉薇為什麽這樣做,她自己不說,韓雪芬自然不好深問。韓雪芬漸漸明白的是,柯曉宇和秋曉薇肯定愛過,而且愛的很深。至於他們的生命在哪裏交集,現在沒必要追究,瓜熟蒂落,一切可知。


    日落月升,周而複始。在別人感覺不過是十幾天,而對韓雪芬來說,就是十幾年。


    幸好,每天夜裏秋曉薇都來幫助看護柯曉宇,這讓韓雪芬終於有了能照料孫子、孫女的時間,她的家庭生活才不至於總是在水深火熱之中。


    每晚,太陽銜著西山,托兒所可以接孩子的時候,秋曉薇就笑盈盈的來到病房,為韓雪芬照顧家庭創造條件。


    時間長了,一切成為習慣,每天看到匆匆趕來的秋曉薇,韓雪芬沒有了時隱時現的敵意,滿滿的都是感激。


    是的,夜裏看護病人可不是個好差事。且不說病床前的折疊看護床,徧窄的不能翻身,病床前地方小的難以下腳。同病房的任何動靜,都會形成難免的噪音,看護者的休息就像在車站等火車。再說,來看護,就不是來睡安穩覺的,一夜數次要起來觀察病人,稍微的差池,都會對病人的恢複不利。


    每天韓雪芬上午來時,都會看到秋曉薇帶著熊貓眼圈。加上皴裂起皮的嘴唇,就是憨子也知道,秋曉薇又熬夜了。


    在萬籟俱寂的夜晚,夜哪是那麽好熬的。在屋裏隻有病人和其他看護海潮般的鼾聲,外邊汽車駛過的輪胎摩擦聲裏,人的上眼皮像是拴著沉重的石塊。困頓疲乏的心絕不是打幾個嗬欠,流幾滴困淚的問題,那是心裏的血在可以查數的一滴滴流。


    韓雪芬的臉色漸漸恢複正常,秋曉薇的臉色卻像秋天來過西伯利亞寒冷的原野。精神氣日漸枯槁,遠離了原先靚麗的顏色。


    韓雪芬想對秋曉薇說聲謝謝,可在秋曉薇每日冬季暖陽般的目光裏,她無法客氣。柯曉宇需要人看護,而獨生女兒的兩個孩子,需要照顧,這就是冷酷的現實,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這天,韓雪芬在購買完日常用品,比以往晚到了一個多小時。本以為會看到秋曉薇的陰天臉,是的,憑什麽她來看護?法律上的妻子是韓雪芬,秋曉薇沒有一點法律義務。她能在韓雪芬最困難的時候伸出幫助之手,已經出乎意料。再得寸進尺,把家裏的事辦完,進一步侵占秋曉薇的時間,想來,韓雪芬都不好意思。


    韓雪芬進病房門的時候,秋曉薇臉色灰撲撲的,張著大嘴,流著鼻涕眼淚打哈欠。不用說,她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韓雪芬滿滿的歉意,沒等秋曉薇轉身看到自己。韓雪芬先:對不起,實在麻煩了你……


    沒想到,轉過臉來的秋曉薇卻是幸福的笑意,她用食指豎在嘴唇,示意韓雪芬不要出聲。拉著她到病房外,笑吟吟的:柯曉宇醒了,說話雖然聽不清,眼睛瞪得溜圓。對別人所講的話,他都明白意思。昨夜,他要小便,我示意有尿不濕,他頭不斷搖,貼近呢喃的嘴聽聽,原來他是要便壺。


    說到這裏,她似乎意識到說走嘴,臉頰浮上兩朵紅雲。因為男人小便,自己不能動手,自然需要照顧的人扶著那個。


    光顧著興奮,韓雪芬哪裏注意到秋曉薇的臉色變化。這些天她已經從心裏接受了秋曉薇,哪裏還有吃醋的心:你是怎麽知道他醒來的?


    秋曉薇羞赧的笑:每天夜裏睡不著,我都會在他耳邊說話。


    韓雪芬詫異了:除了呼叫名字,你還能說什麽?


    秋曉薇就笑:我想起什麽說什麽。主要說他以前經過的,印象深刻的事。比如他寫的三次去《木屋別墅》!


    以前說這些他曾經辦過的事,我就見他的眼睫毛在動。昨晚我講述《木屋別墅》小說的情景,他眼皮呼霎幾下,就睜開了眼睛。


    秋曉薇沒說的,柯曉宇醒來,不轉眼珠的看了他好一會。兩顆碩大的眼淚滑落下來,胸脯如同大海漲潮,翻騰滾動起伏。想得見那時他激動萬分,也有對自己誤解的懺悔。


    秋曉薇怕他太激動,熱血衝壞才修複的腦血管,連忙坐在柯曉宇身邊。拿起他的手,緊貼在自己臉上:睡吧!別想的太多。我唱支歌給你催眠吧!


    說完,秋曉薇哼唱起來:你說我倆長相依\/為何又把我拋棄\/你可知道我的心裏\/心裏早已有了你\/你還記得那過去\/過去呀我愛你\/我又愛你我又恨你\/恨你對我無情無義\/有句話兒要告訴你\/又怕你傷心哭泣\/有心把你藏在心裏\/又覺得對不起你\/希望你呀希望你希望你把我忘記\/慢慢地慢慢地把我忘記\/慢慢地淡忘回憶。


    這時的柯曉宇,就像叼著媽媽乳頭的嬰兒般,幸福、依賴,不知不覺的睡去。


    這是木屋別墅分別以後,柯曉宇第一次聽秋曉薇唱<長相依>,《木屋別墅》小說裏關於這首歌的描述,是當時的真實,沒有添加任何調味劑。


    聽到《木屋別墅》小說,韓雪芬心裏不由的磕瞪一下。柯曉宇得病最根本的原因,看似和女兒矛盾,女兒罵了他,實際是還是起因於《木屋別墅》!


    你是念哪篇小說給他聽了?韓雪芬問。


    《木屋別墅》!


    秋曉薇堅定的說。接著:


    你不要想的太多,《木屋別墅》小說,大概率是柯曉宇大哥空編造的,裏邊大多數是他的想象。你想,你們老家能有這個法外之地嗎?情侶別墅,隻能是西方人的浪漫。說到這裏,秋曉薇看到韓雪芬的大眼睛眨呀眨。疑疑惑惑張嘴想說什麽,又喉管蠕動,又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秋曉薇霎時警覺,略微頓頓:其實那篇小說,隻有影子,沒有骨肉。裏邊那些細節和描寫,都是他想象的。就像中國的龍、鳳、麒麟,哪一個不是多物種特征的集合。


    說到這裏,看到韓雪芬眼睛裏越來越困惑。秋曉薇就有了越描越黑的感覺,盡管她伶牙俐齒,卻不知道對《木屋別小說的真實情況怎麽才說的清楚。瓜田不提鞋,桃下不摘帽,本來就叫人懷疑的事,染缸裏怎麽能拿出白布?


    尷尬了一會,秋曉薇:無論怎麽說,柯曉宇大哥醒來。哦,那可是個天大的好事。剛才醫生查房,都高興的笑,說是醫學奇跡。愛心能貫穿霧霾,起到想象不出的療效。


    再看,韓雪芬臉上有了層薄霧,秋曉薇知道自己又說漏了嘴。


    言多必失啊,秋曉薇心裏琢磨著:任何一個大方的人,隻要還愛著自己的另一半,絕對不會讓其他異性競爭者分享愛。


    想到這裏,聰明的秋曉薇想到了兵法三十六計走為上!


    秋曉薇挎起自己的包:我今天上午,和朋友相約,還有事,先走了。待一會,柯曉宇大哥醒來,你們兩口子多說說話。三口子沒有兩口子近,你們夫妻嘮扯,對柯曉宇病情的恢複是任何人無法代替的。


    話說的圓滑,又給了韓雪芬體麵,拉近了兩口子的距離。


    秋曉薇說完就揚長而去。


    這天上午,柯曉宇果然清醒過來。無比高興的韓雪芬,俯身靠近他的耳邊,鬢發刺激著他,嘴裏嗬出的氣息充溢在柯曉宇臉上,


    這是柯曉宇久違了的親切,他的眼睛開始轉動,光彩也開始在臉頰彌漫。


    中午,他竟然喝了口水。


    晚上,秋曉薇又踏著夕陽到來,見到韓雪芬正俯身和柯曉宇說話,便三步兩步趕到床邊。見到柯曉宇眼睛眨啊眨,喉嚨裏嘔嘔作響,想說話!


    秋曉薇邊看著韓雪芬笑:還是老夫老妻,治療效果大!怎麽樣,越來越精神啦,看這樣子,恢複隻是時間問題啦。


    韓雪芬忙站起來,拉著秋曉薇的手,靠近柯曉宇:多虧了這個妹妹啦,要不然把我大卸八塊,顧頭也顧不了腚哪!


    柯曉宇眼珠慢慢轉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到兩人都笑,沒有敵意的樣子,柯曉宇木呆了多日的臉開始有了笑意。嘴角微微動作,啞啞的也不知他在說著什麽。


    韓雪芬看著秋曉薇,兩人對著臉笑。韓雪芬:老天爺!總算看到他的笑臉了。


    秋曉薇:你們青梅竹馬的夫妻,多少年的情誼,就是塊石頭也早就磨圓,暖熱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分開你們夫妻。說到這裏,秋曉薇轉臉正對著柯曉宇,撮起小嘴,很俏皮可愛的笑。


    韓雪芬看在眼裏,剛才秋曉薇的幾句話,讓她心裏有了暖意:就是《木屋別墅》小說是真的,又能怎樣?我畢竟是柯曉宇合法的妻子。這秋曉薇再動人,也不過是小說寫的。小說上的東西當不了真的,就像《紅樓夢》,哪來的金玉良緣?哪來的絳珠仙子?


    想到這裏,韓雪芬就笑:妹妹,你可別嫌我小氣。我這輩子活得就剩他了。


    說到這裏,她神色有些淒然:女兒任性不聽話,餘下的日子,我也就隻能和他說說話!


    這天晚上,仍然由秋曉薇看守柯曉宇。


    直到那一天,柯曉宇的獨生女兒柯清苑,來看康複的可以半躺半坐的柯曉宇。


    她說的幾句話,雖然帶著感激,還是讓秋曉薇臉如紅布。從那天開始,秋曉薇不再看護柯曉宇過夜,有了離去的心思!


    自從那夜父親進了icu室,生死存亡兩可之間。柯清苑雖然工作忙的焦頭爛額,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忙的腳不沾地。在父親沒有脫離極度危險期的時候,她也會來看看柯曉宇。畢竟血濃於水,再大的家包子,也需要家庭齊心合力,對付危難。就像抗日戰爭,再大的矛盾,也一致對外的國共合作。


    從本質上來說柯清苑並不是個壞孩子,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習相遠。


    她之所以在結婚生子以後,仍然是口無遮攔,應該是父母嬌慣,嗲拉出來的。在家說一不二,唯我獨尊,公主王子的派頭。是父母對她照顧的太多,乃至成人後襪子褲頭都還是媽媽給洗。在父母眼裏,她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家裏人在一起吃飯,父母恨不能用勺子、筷子幫助她送到嘴裏邊。


    說起來也是個笑話,在工作上獨當一麵,亭亭玉立的到哪裏都是耀眼存在的柯清苑。每次吃魚,媽媽都繡花樣的小心翼翼的剝刺,再送到女兒嘴裏,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小心,別卡著!


    有時候,侍候周到得柯清苑常常不給好臉:煩不煩!你啊,上下樓梯,還要你抱著我。


    柯清苑嗓子卡魚刺,還是她一歲的時候,那時也不過是根毛毛刺,家裏緊張的好像雞肋卡在喉嚨裏。到醫院做了喉鏡,醫生說:沒事了。


    韓雪芬仍然手在打著哆嗦:醫生,不會發炎吧?聲帶受影響嘛?


    弄得醫生不勝其煩,雙手一攤:我就這個水平,不信你們再找其他醫院。喝口清水都能嗆得肺咳血,你這樣金貴的寶貝蛋,我可不敢打保險。


    女兒在韓雪芬畸形的疼愛中成長。熱怕熱著,冷怕冷著,那個小心勁,走路怕摔倒,吃喝怕噎著。


    正確的孩子教育,要尊重孩子好動好奇的天性。別怕孩子吃虧,允許犯錯誤,人類就是從一次次失敗中成長起來的。吃虧和吃苦是送給孩子的寶貝財富,冬冷夏熱,綜合起來才是冷暖適宜的春秋季節。


    柯清苑的父母沒有遵循幼子成長的正常規律,揠苗助長,包辦代替。孩子沒吃過虧,結果孩子有出色的外形,心理就是少年兒童長不大。


    一次三十多歲的柯清苑參加同學聚會,回到家得意的告訴父母:同學們都說我沒長大。


    柯曉宇當時就嘿嘿笑:你以為是好話?那是人家在笑話,你還是兒時玩的那個布娃娃。屬於不知道社會艱難,不知道水深水淺的人。


    對於女兒的逆反,韓雪芬也不是沒有苦惱過。但對女兒過分的溺愛,她決不允許孩子吃一點苦藥。


    在柯清苑小的時候,那時她還是個捏成雛形,帶著水分揮發前的柔軟,可以任意雕塑的泥娃娃。


    幾次,柯曉宇看到柯清苑嬌慣的過分。就嗬斥嚇唬,想動用管理手段。對這事韓雪芬很堅定:男孩子棒頭出孝子,女孩子歸媽媽管!


    一個打一個護,到老不入路。真叫老俗話說準了!


    當孩子的心理已經基本成型,這時的柯曉宇幾次為女兒的叛逆,氣的吹胡子瞪眼,要使出非常手段。


    這時的韓雪芬,雖經常性的被柯清苑氣的心口疼,背地裏在柯曉宇麵前抱怨。可是一旦柯曉宇真的動氣發威,韓雪芬大概率會勸導丈夫:別生氣!


    我不是你!我不能看著她任性妄為不生氣?柯曉宇憤憤的說。


    韓雪芬說:我教給你個好法子,每當和孩子生氣的時候,你就念經似的叨咕:親生的!親生的!不生氣!


    家裏的矛盾就這樣,被韓雪芬暫時壓下去。


    在家裏沒事的時候,退休的老頭子敲鍵盤、看書、寫字,偶爾吹簫撫琴,沉悶中倒也過的去。韓雪芬自己反而邊緣化,除了照顧孫子和女兒,心裏的阡陌長滿荒草。


    要知道柯清苑到底如何對待秋曉薇,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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