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湖邊鄔先貴和章江燕的交心,讓他心裏平靜了許多。


    鄔先貴打算,和章江燕的未婚夫先和平相處,生活總是變化的,以後再相機處理。隻是那小子捏著自己的七寸,讓鄔先貴時時刻刻都有窒息的感覺。


    那晚應章江燕的要求,鄔先貴獨自回了自己的家,給章江燕留出做那人工作的時間。


    鄔先貴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今生他最後一次和章江燕見麵。


    事情的發展,情節陡轉。


    三天後,鄔先貴忍不住思念,再去愛巢。家裏的大門緊閉,室內靜悄悄。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東風。


    室內打掃的很幹淨,迎麵的桌子上,顯眼的位置有章江燕留下的字條:


    那人不是東西,無法和平相處。我以死相逼,答應隨他去遠方,才將他騙離餘州,驅離了盤踞在你身邊的毒蛇。


    我們的生活痕跡這樣明顯,隻要打開我們的愛巢,你的罪名就無法去掉了。先不說,他們會查出你經濟問題,就是不查,作為院校員工,你怎能再繼續為人師表。


    佛曰: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今生無緣再見,相約來生吧!你千萬別再有尋找我的念頭。安頓好那個人渣無賴,確保你的安全以後,我會自己找個安靜的地方。反思自己的罪孽,追求來生。你的江燕!


    淚水又不爭氣的湍急而下,濕透了留有伊人發香的繡花枕,鄔先貴氣噎腸斷,大病一場。


    章江燕走了以後,鄔先貴的生活發生了極大改變,先是對身外發生的什麽事,都漠不關心,和老板們的周旋味同嚼蠟,重病未愈。


    環侍左右的那些有所求的老板,無論他們想什麽辦法想讓他開心。去歌舞廳、洗桑拿、做足療,鄔先貴都木頭人樣的去,也是木頭人樣的敷衍過場。


    就是朋友為了緩解他的心緒,故意花高價,找柳棵花叢的高手極力挑逗他,鄔先貴唱歌都是心如蒿草,死了半邊的樣子。他那以前自以為威武無比的大將軍,曾經戰無不勝的塵根,現在萎靡不振,鼻涕蟲樣的讓女人哂笑。


    在他給朋友的短信裏,鄔先貴曾經透露過:他的心死了,人活的沒有一點意思。


    人哀莫大於心死,章江燕悄然消失,對鄔先貴的打擊太大。很快,鄔先貴的身體就有了狀況,吃不好飯,睡不著覺,頭暈心悸,整夜的睡不著。


    一天,他很勉強的參加了朋友的請客。幾杯酒下肚,朋友們發現狀況不對:坐在靠背椅子裏的他,身體不斷打禿嚕,清水鼻涕從鼻孔裏往下滴。


    鄔先貴是個很講衛生的人,他幾次想用餐巾紙去擦,可是手臂光打哆嗦,就是不聽使喚。幸虧一位朋友,以前見過這樣的病人,大喊不好鄔老師好像中風了。


    因為搶救的及時,鄔先貴命是撿回來了,身體卻是偏癱。


    好在院校是事業單位編製,醫療福利杠杠的。鄔先貴最後手腳恢複的差不多,隻是嘴角仍然歪斜,不經意時,會有涎水流出。


    這種情況下,心情不好,身體又不佳,活得了無生趣。已經到了內退的年齡,領導雖然沒有提出,鄔先貴主動提出內退。領導雖然嘴裏嘖嘖說著可惜,內退的手續還是很快批複下來。


    放蕩的秦媛媛生前沒能回家,她在那裏折騰的可以。既得了乳腺癌,艾滋病化驗顯示陽性。


    對秦媛媛是死於乳腺癌,還是艾滋病為主因,鄔先貴不知道裏麵的豐富內容,而她的父母兄弟,都是緘口不言。


    鄔先貴沒能參加秦媛媛的火化過程。


    骨灰是他弟弟從三峽附近的殯儀館捧回來的。


    不久,那個維係鄔先貴和秦媛媛婚姻關係的女兒,也披上了婚紗。


    人生就像一場夢,夢醒以後分外淒清。鄔先貴在餘州已無所念,輾轉了幾個夜晚,他決定回到家鄉度過晚年,以免餘州的山山水水讓他傷心。


    他曾經熱戀過章江燕,自以為付出了真情,打算托付今生,誰知卻是個大大騙局。


    這個騙局幾乎讓他身敗名裂,再陷囹圄。


    對於遠遁的章江燕,鄔先貴想嗎?想!無論何時何地想到章江燕,他的心就像被誰用手攥住,又疼又悶的讓他喘不過氣來。恨嗎?恨!他恨人們孜孜以求的金錢染黑了人的心。唯一值得寬慰的是,他理解了空,進入了佛學空明的境界。


    回到了貴州老家,那大氣磅礴的烏蒙山,世外桃源般的綠水青山,稍微慰藉了他那顆曾經被丘比特射中的心。


    後來聽說他當了戴發修行的處士。


    再後來,有人在四川峨眉的尼姑庵裏,見過一個法師,像極了章江燕。


    酒是空,色是空,財是空,氣更是空。


    悄悄的我走,正如悄悄的我來,揮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


    四大皆空!佛學講的有道理呀。


    退休以後的我,不想再被時間的喧囂打擾,手機處於靜音狀態。特別是,騷擾電話多如蚊蟻,推銷的、行騙的、介紹賣淫的,令人惡心。不勝其煩,我幹脆把陌生電話、短信都列入攔截拒接狀態。


    近來因為新冠肺炎防疫要求,禁足在家,閑來無事,把攔截的短訊打開來看,以便徹底清理。


    短信裏有一個陌生的手機的號碼,短信的內容是:曉愚大哥,我是江燕。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這世界上我最對不起的人是鄔先貴,我深深的愛過他,我從沒設計玩弄敲詐他的陰謀。我之所以,突然離開餘州,是那個人要對鄔先貴動手。這是我情願自己去死,也要阻止發生的事。


    我把那人騙出餘州,當時並不敢馬上離開那個蒼蠅,因為他還會去找鄔先貴的麻煩。我安定了他幾年,以前的生活痕跡應該磨滅的差不多了,我又一次金蟬脫殼。如果可能,你能替我轉告鄔先貴一句話:章江燕永遠是他的江燕,不求今生,但求來世!阿彌陀佛!


    看過短信,我久久無法平息心情,陷入深深的悲哀。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在金錢至上,資本橫行,私欲膨脹,崇拜叢林法則的今天,隻能是美好的願望,虛無的想象了。


    手捧起的水裏,月亮再明,也隻是虛幻的轉眼即逝的情景……水在手指縫裏是存不住的。


    《捧月水在手》發出去好久,秋曉薇都沒見到柯清苑的反應。本以為,和這個刁蠻的獨生子女,從此不再有文字緣。


    這天,秋曉薇閑來無事,隨手打開網頁,想看看番茄小說。


    這個網站大多登的是穿越、幻夢類的青年人喜歡的作品,中老年愛看的作品不多。偶爾刊登幾篇,都是很有韻味的,反映社會現實的文章。秋曉薇很喜歡看番茄小說網,盡管遺憾網站的目標市場目標,很少有中老年人喜歡的東西。


    打開網頁,秋曉薇幾乎大吃一驚,自己發給柯清苑的半成品《捧月水在手》,文字幾乎沒有什麽改動。這篇小說,可能太現實了,她赫然的排在小說榜潛力股的顯著位置。


    晚上快到十二點,秋曉薇打個哈欠,艱難的想入睡。劉二郎就沒有這種難眠、失眠的痛苦,他是兩杯酒下肚,倒頭就睡的著。


    設計成布穀鳥的手機呼叫聲,高效率的趕走了秋曉薇朦朧的睡意。她拿起手機一看,是柯清苑來的微信:《捧月水在手》雖然仍然是悲劇的結局,還不錯。有相似的,再發一篇給我。


    秋曉薇沒有說話,她怕驚醒劉二郎,隻簡單的發了個“好”字!


    這些現代青年怎麽啦,生活的黑白顛倒,老年人難能奉陪?秋曉薇心裏叨咕著,昏沉沉的,大腦越發眩暈眩暈。她歎了口氣,知道今夜的睡眠是交代了。腦子裏胡思亂想的,不是想柯清苑,而是柯曉宇活生生笑眯眯的站在她跟前。


    願你的身體早日康複,那將是上帝對我最大的恩賜!


    秋曉薇心裏念叨著,猛然想起,自己明天打算發給柯清苑的《尹琳娜》半成品。作品裏,那個女孩子太像西班牙作家隆裏美出名作《嘉爾曼》,個性特強。


    為了怕引起柯清苑的誤會,一定要在書稿後注明:這是你父親的好友衛中生,提供的題材。他就居住在你們家小區的隔壁,離泉山森林公園很近。


    《尹琳娜》的故事,有歡娛,更大的是現代年輕人,過早享受生活,盡情恣肆放縱的悲劇。


    第七篇:《尹琳娜》:


    衛中生頭一次遇到這樣不講理的女人。


    而且是個年輕漂亮時髦,但刁蠻無比的女人。


    那是去年夏末的一個傍晚,衛中生在市場買了點小菜,很愜意的騎著電動自行車,在習習的涼風中享受著退休後的自在。


    電動車駛進小區後,他放慢了速度,漫步似的行進著。小區坐落在餘州市有名的風景區,雖不是貴族豪宅,假山亭廊、綠植花圃還是很上檔次的,很適宜中偏下人群的居住生活。


    衛中生是用了一生的積蓄加上住房公積金和企業基金才購得這裏的二手房。衛中生很滿足,人家騎馬咱騎驢,後邊還跟著步攆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搬這裏近兩年來,他一直都活的很滋潤。小區坐落在山坡上,占地有十幾公頃,角角落落幾乎都讓他走遍了。


    就在他順著南北路,走近自己家的樓棟,在路的右側擬向左拐時,一輛電摩紮紮尖嘯著驟然停在他的電動車自行車左把前。


    衛中生嚇了一跳,急忙刹住車,勉強用右腳支住地麵才沒有摔倒。還沒等到他返過神來,一聲厲喝甩了過來:


    你是怎麽騎的車,拐彎也不往後看!


    衛中生愕然看去,緊貼自己的電摩上,一個摩登女郎,穿著白色高跟鞋的左腳支地,一隻手扶著車把,一隻手幾乎戳到自己的鼻子,雙目圓睜的怒喝著。


    衛中生皺著眉:奇怪了,我騎車走右側。你在我後邊,為什麽不注意我拐彎,你為啥在路口從左側超車。


    少婦少有的潑辣、強悍:我想超車,你問得了嘛?


    衛中生心裏起火,這又是位有人生沒人管的公主:是你幾乎撞了我,不是我撞你,小區路又不是你家的,騎那麽快,要遵守公德吧。


    少婦睥睨天下的不講理:老不死的!我想騎快!管的著嗎?老棺材瓤子!


    她乜斜著衛中生,眼睛中都是白色,幾乎不見了瞳仁。罵完,不等衛中生反應過來,話沒落音,電摩唰的竄了出。遠遠的又甩下一句:老棺材瓤子,早死早安生!


    衛中生氣的幾乎發昏,調了車把想追,可那還有她的影子。有心去尋找,反正出不了小區。可轉念自己一大把年紀,跟個小婦人慪氣不值得。


    缺爹少娘沒教養的東西,人在作天在看,老天自會懲罰你!


    雖然自我安慰,衛中生一晚上都在鬱悶,白白被人罵了一通,讓誰心裏都不會愉快。


    睡夢裏那雙乜斜人的圓眼,法國洋娃娃那樣茂密翻卷的睫毛,爆豆子般的嬌嗔語調反複出現。醒來後,琢磨一下,這個女人以前好像見過。


    因為,無論在什麽地方,這個女人太另類。


    衛中生本以為萍水相逢過眼煙雲,這樣嬌生慣養出來的刁蠻公主,不過是人世間的一股濁風。誰知道後來偏偏沒躲開她,人生旅途竟有了許多交集。


    尹琳娜電摩尚沒停穩,高跟鞋馬蹄般敲打著樓梯,風一樣,卷到五樓,帶著喘息,咚咚急促的敲起家門。


    丈夫此時應該在家!


    屋裏隱隱有電視聲,卻無人來開門。她嘩啦啦掏出鑰匙,嘭的打開門。客廳裏,丈夫仰巴拉攃的橫躺在沙發上,手指夾著煙,眯縫著眼對著電視傻笑。


    尹琳娜在外邊生氣,家裏就像找補:你聾了,不知開門?


    丈夫緩緩轉過臉,他可不是個讓人的角:你沒帶鑰匙?沒長手?野貓還知道回家?


    尹琳娜頓時煞了氣,麵對眼前這個車軸漢子,她就是有一萬個橫也得收起來。


    拳頭是硬道理,她沒少領教過。


    孩子回來嗎?尹琳娜低聲問道。


    孩子上寄宿學校,周六還是要接回來的。


    男人暴突突的蹬著小圓眼:你還知道有孩子?靠你黃瓜菜都得涼,老子早把他接來了。你天天在外邋野馬,幾天幾天的不歸家?成天電話裏上線下線的,這高端產品那高端產品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多成功的女首席執行官!


    掙得錢哪?要不是靠老子賣豬肉,你喝西北風去!你還不就是個,騙人搞傳銷的?現在穿件馬甲,就不是烏龜了?搞個金融平台,還能變了騙人的種啦?


    男人說著站了起來,油汪汪的一腚派出的臉上,成片的騷疙瘩眼見得漲紅,一對圓溜溜的小眼射出王八特有的駭人的光。


    尹琳娜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打伏的媳婦揉倒的麵,在張一飛跟前她可不敢乍翅。輕輕的放下坤包,低眉順眼的溜進廚房。再多說話,別說今天晚上還想出去,就怕真要成蒜臼裏的蒜瓣了。


    尹琳娜肚子裏暗罵著:嫁給他,真他娘的倒了八輩子黴。


    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人生如果可以重新開始,我尹琳娜嫁給豬嫁給狗也不會嫁給他。


    王達文趕到小區門口已經是七點多了,按每次的約會時間規律,他總是提前十分鍾到。今天的生意做了個大單,到現在心情都很愉悅,想到馬上見到情人,渾身都是甜蜜蜜的。


    他在離大門不太遠的地方,路燈的陰影裏站立著。在這,他可以看清任何一個進出小區的人,而別人是看不到他的。


    打了兩個電話尹琳娜都沒接,這並沒損壞他的好心情。她一定是不方便,那隻王八肯定在家。既然知道他去電話,小機靈知道他按約定到了,會想法早出來的。


    想起尹琳娜,王達文心裏總是泛著蜜意樣的感覺。這漂亮的女人野性、開朗,體態勻稱優美,各部分的比例如同計算機精心計算出來的,天生的尤物。


    她不出聲的靜坐在那裏時,猶如攝伏在灌木叢的野貓,幽深的眸子裏泛著綠油油的光,過濾著出現的影像。一旦爆發,除了矯捷的身手,激情血腥的抓撓、亢奮的撕咬,就是憋在胸腔嗚嚕嚕悶沉沉的低號。


    偎在膝蓋或抱在懷裏時,她又出奇的溫順柔軟。輕捋背上的毛,會幸福的眯眼沉醉,甚至刮小鼻子也隻撒嬌的搖搖頭。


    可愛的小貓咪,我的小野貓!尹琳娜恬靜的在王達文身邊時,他常常會有充滿愛意的喟歎。


    王達文和她相識很是偶然,那是六年前去棗莊的一次活動。


    去之前,他猶猶豫豫,因為傳銷的名聲並不好聽。牽線人雖然說是直銷產品發布會,心底他還是感到可能是傳銷。上家發展下家,新入門的還要購買一定的指定的商品,作為入門費。然後既可以提成,還可以升級成不同等級的主管。在國家有關部門的打擊下,表麵形式不斷千變萬化,圍繞錢的主線不變,金字塔的結構沒有變,寅吃卯糧更是經營的核心訣竅。


    王達文自己開了家私人金融公司,大搖大擺的集資,冠冕堂皇的掙錢。近來大環境雖然不太好,長江後浪推前浪,資金還沒到斷鏈的時候。


    天知道,他後來怎麽動了心。可能是想尋找風險轉移吧,那天他抱著看西洋景,借鑒借鑒騙人的手法。他跟隨一行做著發財賺錢清秋大夢的人,第一次沒招搖撞騙的開著大奔,而是低調的坐舉辦方提供的大巴車。


    和尹琳娜好上以後,他回想起來總是飄飄渺渺的,是老天的安排吧。老天看我太可憐,派個天使來陪伴我。他不止一次這樣對尹琳娜說,而每次尹琳娜貓眼都泛出亮亮的光,看樣她很感動。回報的不是拉拉他的手就是含笑斜瞟他一眼,兩人獨處時則是熱吻。


    會議是在棗莊一個高級賓館的會議室舉行的。來至餘州的有八十多個男女老少,分乘兩輛大巴浩浩蕩蕩的趕到會場,嘁嘁喳喳分外熱鬧。


    待坐定以後,那個剛才讓他多看了幾眼的女人,恰好坐在他的旁邊,此時正用眼角的餘光斜視著自己。看到自己瞅她,她一笑,大大方方的衝他一點頭。王達文瞬時感到自己融化了。


    後來,兩人約會時,王達文不止一次說,那一刹我的魂沒有了,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在餘州上車前,王達文無意的一瞥,這女人的明豔就把他驚到了。她瀑布式的長發披撒在後背,幾可蓋住屁股,每根頭發都如拉直的垂絲;一襲黑色圓領衫耷拉到臀部以下,內褲幾可露出黑色的幾乎沒有腿的短褲。腳著一雙黑色的特種兵戰鬥靴,不知穿沒穿襪子。


    打扮映襯的皮膚更顯雪白,白的有些晶瑩刺目。


    野貓如何成為人精男子的寵物?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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