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從和山妞的婚禮進行的很隆重,之前,因為工作離不開。孫燕從讓李樹來回了一趟碰走州,接來了吳小怎和蔣薇薇。


    在孫燕從舉行過婚禮儀式,兩個人熱吻擁抱的時候。李樹來硬拉著蔣薇薇的手,上前為他們祝賀。當孫燕從兩口子忙不迭的感謝時,李樹來單膝跪在蔣薇薇的麵前:請接受我的求婚,我會愛你一生一世,以一個煤礦工人的名譽起誓。


    台下的人先是一怔,接著便是海潮般的掌聲。


    看著臉色紅的透明,不知所措的蔣薇薇,吳小怎走到她麵前:妹妹,接受吧,煤礦工人都是可以把心扒給你吃的人!就像你哥林彥俊,那真是胳膊上跑得起馬,響當當的男子漢。要是他和工亡的弟兄們能看到你的生活得到幸福,會從心裏為你高興的!這是一群姑娘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說到這裏,吳小怎依然俊俏的臉一片緋紅,隻是沒忍住淚珠子成串滾落下來。慌得蔣薇薇一把把住吳小怎,把自己火辣辣的臉貼上她的臉頰。


    看二行的不怕局麵大,何況掘進二區的老工友們,誰不盼望已經鐵定是煤礦工人準媳婦的蔣薇薇,這個礦區有名的美人,嫁給自己的生死弟兄?


    華明晨們也開始嗷嗷的在台下造勢,蔣薇薇的臉燦爛起來。


    她先是點點頭,然後上前拉起李樹來的手:我願意嫁你為妻……


    李樹來很陽光的笑了,笑著笑著,水光就盈滿了眼眶。


    當天,一場婚禮,變成兩對新人。


    齊鵬鵬在顧盼常狼狽回轉的時候,給孫燕從來了個電話,還是礦工裏流行的電影道白:高!高家莊的高!


    齊鵬鵬還托人,捎帶給孫燕從和李樹來,各四百元大婚的喜禮。這在當時的工資和物價的情況下,算得上重禮!


    齊鵬鵬就是齊鵬鵬,深諳老人家: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講話智慧的要旨。他同時還向孫燕從,介紹了新的政策布局。


    也就在他們的婚禮舉行不久吧。國家戰略發生重大的變化的帶動下,煤炭資源進行重新組合。以孫燕從們的主戰場,黑龍溝煤礦為主,形成了個二百萬級以上的大礦。


    煤老板們一個個腰包塞的鼓鼓囊囊,心滿意足的走了。


    晉陝蒙甘青新,形成了新的煤礦布局。


    這些布局應該說是前瞻性,和富有戰略遠見的。


    在美西想用能源問題卡住中國的脖子,采用種種卑劣的手法,讓世界能源危機威脅發展的時候。中國強大的煤炭生產能力,再次讓世界驚歎!


    中國的電廠始終沒有缺煤。


    中國的企業沒有缺電。


    用電高峰時期,老百姓家不缺電用。


    國有煤礦,或者曾經是國有煤礦的技術骨幹,用曾經的驕傲,再次撐起共和國的脊梁。


    掘進二區的老人:孫燕從、華明晨,李樹來……


    他們還在煤礦幸福愉快的工作著。他們的家屬蔣薇薇、山妞,都很幸福。公有製為主的煤礦,現代化的管理下,死亡事故已經是很少見到的事。


    沒有了林彥俊的吳小怎晚景並不淒涼。兩個孩子,相繼參加工作。而林彥俊的工友,逢年過節必來看望。偶爾到了離村莊不遠的地方,大多要抽空來看看


    雪白頭的吳小怎生活的並不落寞!隻是礦上一如既往,每月發放的家屬撫恤費,讓她陷入相對貧困。


    轉眼十幾年過去。


    煤礦是不養老工人的所在,按規定規定,一線工人五十五周歲,就會退休。地麵工人雖然六十正式退休,和他們一樣退休的年齡的正科級幹部,五十五就要內退,副礦級五十六、正礦級五十七,也要內退。


    人誰能不老,生命曆程再輝煌也有謝幕的時候。雖然,在身份證大數據庫不嚴謹的時候,有些貪戀官位的人的檔案年齡,曾經魔術般的返老還童。現在不行了,到了年齡不讓位,覬覦位子眼睛滴血的人,很會利用人民來信。


    賞識孫燕從的一把手,當年羽扇綸巾,雄姿英發的大礦長,終於廉頗老矣,隻能讓位趙括將兵!


    顧盼常的把兄弟老大,終於得償所願,順利上位一把手。他正式上任的第一行動,當然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兵不血刃的為把兄弟顧盼常出了口惡氣:孫燕從易崗!


    孫燕從易崗的理由很充分:他在一個單位幹的時間太長了,容易出現驕兵悍將,滋生腐敗。


    幸好,這時齊鵬鵬已經得到重用,在集團公司進入了決策層。


    孫燕從沒降反而升遷。


    隻是,他從此遠離了華明晨和李樹來這些礦工兄弟。


    孫燕從沒有一點埋怨,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雖然煤礦的機械化和電子遙控係統,已經大大減低了煤礦一線的危險。工人的體力勞動,即使揮汗如雨,也不會再用鐵鍬霍煤!就是這樣,一個年過五十歲的人,精力再旺盛,在基層一線,從上山或者下山巷道爬上爬下,也往往張口氣喘,力不從心!


    想想當年,在理想和信念的支撐下,透支著身體機能,用大汗和血肉換煤炭,犧牲的林彥俊、權健有他們。這是最好的煤礦一線工人的結局!


    孫燕從這樣想著,寬慰著自己,盡管有遠離戰友的悲哀。


    臨行前的頭天晚上,幾位掘進二區的老人又聚會了一次。結果眾人泗淚滂沱,不可避免的重提雪白頭事故的舊事,然後是互道珍重。


    柳山妞也參加了那場告別聚會。現在的她,醜小鴨變成美麗的白天鵝,在轉為長期合同工以後,她多次參加學籍提升考試。不隻是現在的證書貶值,還是這些帶著工資上學的人,拿到碩士、博士,如同探囊取物。


    同樣淚流滿麵的山妞,幾年來不斷的苦讀,山妞已經取得博士學位高級職稱,這次工作也隨著夫君升遷。隻是想到要遠離華明晨和李樹來,這些大哥哥般重情重義的工友,離開家鄉的悵惘,變成了離別戰友的悲傷!


    在礦黨委副書記的位置上,孫燕從隻幹到五十五歲,就主動提出離崗內退休息。


    表麵上看,孫燕從的理由冠冕堂皇:為年輕人讓路更多的是苦澀。


    苦澀來源於他超高的年薪!


    近幾年,煤礦幹部的收入呈幾何級數增長。製定政策的人很聰明,規定年薪不得超過職工平均工資的六倍。


    高明就高明在平均工資上,高工資和低工資平均,一線工人能年收入十萬元,就是佼佼者。而拿年薪的,輕而易舉的就突破八十萬!這還不算各種不計入年薪的,名目繁多的獎金,權利範圍的灰色收入!那更是個深不可測的無底洞。


    為此苦澀的孫燕從經常整夜失眠,失眠的結果是華發飄落,頭頂很快成了溜冰場。


    這裏,人們可能會譏諷孫燕從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切圍著金錢轉,拜金主義是上帝!你進入高收入貴族階層,高興都來不及,苦澀錢多,是有病嗬?


    還有的人可能會說:嫌錢多,你別拿!可以去捐獻!


    在圍繞錢賺的大小環境下,孫燕從敢嗎?


    十個人裏有九個是賊,你不是賊也是賊。從眾雖然是媚俗,可在人人皆醉金錢,自己能獨醒嗎?這點道理,本身就很聰明,加上這些年的過眼煙雲,孫燕從還是知道如何明哲保身的!


    平靜的水底,不平靜,又暗流漩渦,夾雜著被湍流造就的陷阱。


    再說,那幫老工友華明晨等已經提前退休,李樹來也是歸家心切,在銀行工作的蔣薇薇不缺錢。


    想到,快要跌進貧困線以下的吳小怎,孫燕從更是寢食不安,他覺得自己需要做一些事。


    沒人能理解林彥俊和孫燕從這些人的情懷的,那時候經過多年教育,理想、奉獻大於天,金錢名利糞土當年萬戶侯!


    根深蒂固的懷舊情愫,讓孫燕從遞上了提前離退的申請,過早的告別高薪水。


    見到孫燕從的報告,已經位居集團公司高位的齊鵬鵬,當旺就趕到了她家。


    山妞弄了幾個小菜,放下兩瓶白酒,上好的清茶,就靜靜的退回臥室。


    老友們敞開心扉的密談,是不喜歡第三者在座的。


    一夜沒能睡好的山妞,直到東方一道弧形的緋紅出現在地平線,曆經三九四九的大地,隱隱有了些許暖意。才聽到老友告別的聲音,偷眼望去,倆人都是眼睛紅紅的,眼泡裏充滿水份。


    提前內退後的孫燕從,沒有回裏下河畔的老家。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


    他懷念著林彥俊這些早年英逝,為了煤炭犧牲的戰友。也眷念著,燃燒自己青春的這塊蘇北沃土。


    此後,孫燕從開始了再次創業。


    他的突破口,是從一家倒賣舊煤礦設備的暴發戶入手。


    這人以前也算是煤礦工人,隻是病假多,上班的時候多。當一大片國有煤礦,關井停產後,他看到了商機。


    表麵看是七姑娘八大姨,這大叔那爺爺,在酒肉兵的攻擊下幫的忙。內裏人清楚,世事難行錢做馬,裏邊的利益交換深如太平洋馬裏亞納海溝!


    他是以白菜價收購的一座座煤礦設備,然後跑馬圈地。在倒貼錢賺吆喝的偏僻鄉村招商中,空手套白狼的拿到場地,對白菜價的煤礦設備,稍微加以翻修。有的設備隻是重新刷漆,便以百倍的利潤,在方興未艾的西北煤礦設備出手。


    幾年間,這位昔日的煤礦病假王,經過倒買倒賣,變身藏億萬的一方豪富。


    人手不需要多,地方也不要多大,隻要能顯出範兒,又可以臨時動用的資金,低買高賣,空手套白狼,日進鬥金就不是神話。


    關鍵是範兒的學問。


    在他移民美國,大量資金外流,廠子要關閉的前夕。孫燕從敝帚自珍,利用多年年薪積累,趁機購下了那片廠子。


    至於對煤礦設備的熟悉,市場的分析,銷售的渠道,目標市場的確定,孫燕從高於原經營者何止一籌!


    廠子很快興旺起來,孫燕從對煤礦設備不隻是賣,還有租。設備的內容,從煤礦生產設備,也拓展到礦井基建設備。真個是:財源滾滾通四海,生意隆隆達三江。


    當然,孫燕從這樣還保持著共產黨人建黨初衷的人,是不會隻為自己掙錢。華明晨、李樹來,在這裏就職。離家較近的吳小怎,也在這裏的職工餐廳有了份差事,她的頭發兩個月不染,就會如同掛雪的青山。


    孫燕從縮小了退休的產業工人,家屬的相對貧困程度。


    孫燕從去找華明晨時,同樣年齡比其他人多了三四年工齡的老油子。性難改,山難移,滿臉的高興,嘴裏的話卻陰陽怪氣:找我幹什麽?我是窮工人,你是富幹部!


    孫燕從忙說:咱們是共過患難的工友啊!


    工友?是葷強似素,是官強似民,是棵蜀黍高過草,有錢的孫子大三輩。現在不是當年,幹部是油,工人是水!想想就讓人傷心,還有理想嗎?人心散了!


    華明晨嘟嘟囔囔的繼續說:想當年,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礦長,大多出身於一線工人,和工人的關係很是融洽。


    咱們有一個礦長,資格很老,就是臉上有個麻子。常年的井下勞動,過早的透支了他的身體,後來別人交會他氣功療法。從此,他每天早晨苦練不綴,時間長了頗有心得。


    這一天老礦長又在啟明星影影幢幢的時候,練開氣功。正好有個工人從旁邊路過,見老礦長練過一節後,正在苦思冥想。體會氣體流動的感覺,便上前打招呼:礦長,又練氣功了?


    麻礦長睜開眼,見是早年一個掘進頭幹過的:對!在練!這玩意功效顯著!


    見到工人一副狐疑的樣子:這樣吧,我來發發功,你體驗一下。


    說著他運氣往工人的後背發了幾次功:怎麽樣,有感覺嗎?


    有!


    是什麽感覺?


    我不敢說?


    麻礦長有些慍怒:你這個孬熊,有什麽不敢說的,有什麽感覺,就說什麽?


    那,我就說實話?


    麻礦長繼續催促:你這人屬於娘們?說實話吞吞吐吐的?


    那,我就說實話,別的感覺沒有,就說感覺到有點麻!


    麻礦長人到長得不錯,隻是麵容的有點缺陷:麻!


    礦工這是在和他開玩笑。


    俗話講:麻禿狐臭十個護,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礦工竟然敢用大礦長的長相開玩笑,那是什麽樣的幹群關係?


    時代久遠了,那時的幹群關係已經很難再見到。


    華明晨嘟嘟囔囔的發著牢騷。


    孫燕從臉青了起來:咱們是咱們,當年的工友情分不能叫狗吃了!


    見到孫燕從生氣,華明晨就哈哈笑起來:哪能啊,生死兄弟,為了一個目標出力賣命的……


    接下來,華明晨又變回回到那個開朗的華明晨,在孫燕從以後的經營生產中,他一直是骨灰級的粉。


    李樹來還是那樣寡言少語,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埋頭工作的時候多,跟著拾個二笑,就是kyv的娛樂。


    難得是,這座廠子不是孫燕從個人私有。而是仿照著名的南街村,走的是公有製道路,而且在進行按勞取酬、按需分配的試驗。


    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煤礦人為之奮鬥的理想和自豪,在這個廠子裏歸來。


    回來吧,歸來呦!這是多少人的盼望……


    《青山不老,雪白頭》發表以後,柯清苑很是興奮。


    那天分管局長再次把她喊到辦公室,看著進門的柯清苑笑眯眯的:你現在發表的這篇很是不錯,具有濃濃礦區的味道。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我也是煤礦工人子弟!在那裏生活的二十多年,唉!想想就有剪不斷的鄉愁,當年的情景曆曆在目,這輩子是玩不掉了。


    說到這裏,他離開大板桌,神色黯然的在辦公室踱起步。


    後來,他長歎一口氣,那個蔣薇薇的原形我認識,隻是百川到海不西歸了……她曾經是和我關係不錯的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


    若有所思好一會,他才又歎了口氣:那是一批多麽淳樸的人嗬,任勞任怨,共和國的基礎就是他們這些人打下的。我們不應該忘記他們為國家做出的貢獻,你繼續寫吧!


    離開主管局長的辦公室,柯清苑就泛開了琢磨:自己去寫哪有那個生活功底?要是問秋曉薇要,最近她好像魂不守舍,不像以前,沒有一點動力。


    是氣憤,沒有分給她稿費?憑她待人的落落大方,絕對不會小雞肚腸!那麽,她是怨恨自己?這倒是有可能,回想一下,自己的確太刻薄了些。


    不過想到父親,柯清苑有恃無恐:她癡戀著爸爸,不會拒絕我。


    在連催三四個微信後,她收到了秋曉薇發來的第二卷的第二篇,《技工也有範》!


    《技工也有範》:


    古人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信嗎?


    劉元草信!他不但覺著各行業有狀元,就是談戀愛,也有高手,要不怎麽會好漢無好妻,賴漢子娶仙女呢?


    七一年,劉元草沒有下放,按那些下放的大哥哥姐姐們的說法:命好!


    沒有上山下鄉,直接從複課鬧革命沒有一年半的學校,一步跨進了煤礦企業的大門。所從事的工作雖然是和幾百米深的地底下有關係,卻是幹煤礦的最好單位——機電科。


    這是解放前被稱為裏工的一群人,相比較那些直接從事采掘工作的外工。他們是有技術、講技術、靠技術吃飯的一群人。


    劉元草是屬於命好且命特好的一種人。巧鉗工、笨鉚工,吊兒郎當幹電工。他,就在機電科維修、安裝班幹,準確的說是維修、安裝鉗工。


    在煤礦工作的都知道,早年煤礦四大設備:絞車、水泵、風機、壓縮機是礦山正常運行的最重要的機器,它們要是打個噴嚏,煤礦生產就會感冒!


    對一個機電安裝、維修工來說,應該是一個全科的醫生,懂機懂電,還得懂安裝、懂加工。


    當時分到維修、安裝班,把劉元草傲的是一頭屎。背著個家夥包滿礦一轉,引得是蝶飛蜂舞,引得大姑娘、小媳婦一片豔羨的目光。為這,他差點把青梅竹馬的初戀換了人間。


    劉元草所在的維修、安裝班,有四大名技。


    四大名技裏誰排第一,四個人一直爭爭吵吵喧鬧不休,結果和金庸先生《笑傲江湖》裏的桃穀六仙相似,到死都沒分出個高低。因為,他們的絕技分屬不同機械、技術類別,都很重要,但又無可比性。弄得都很有個性,很多時候隻能在嘴頭子上見高低。


    於聽玉,外號臭魚。人生的黑胖三粗,坐在車間的板凳上,特粗的兩條大腿總是一條壓一條,而且隻能壓在膝蓋上,再往裏挪一點都會累的吭哧賴歪。此人話不多,辦事穩重,但說話透著霸氣。他的絕技是壓風機安裝、維修。


    馬連中,外號麻子。他廋得像根麻杆,個子很高,腿細的不用使勁都能折斷,來陣大風就會刮走。褐黃色的臉上生有幾個俏皮麻子,一說話吭吭吃吃的,公鴨嗓子,話不多。他的名技是水泵,各類水泵的故障處理。


    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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