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問:“你見過佛嗎?”


    無憂僧回答:“貧僧認為,世人皆佛,眾生皆可成佛。”


    老道人當場就笑了,吐了僧人一臉口水:“去你媽的,別跟道爺弄那些玄頭巴腦的東西。”


    無憂僧默然,抬手擦了擦臉,“沒見過,沒見過活的佛。”


    老道人搖了搖頭,沒有緊追著問,反而是自己長長的歎了口氣。


    “我之前有幸見過觀主,鬥膽問了觀主一個問題,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神仙。”


    “觀主說有他自己就是活神仙下凡。”


    無憂僧抬了抬眼:“白玉京觀主?”


    “嗯,觀主說自己是九玄仙君下凡,遊離紅塵積攢功德,好日後回仙界。”


    無憂僧不說話,老道人卻麵露疑色。


    “觀主還說,如果想成仙的話,就老老實實給白玉京打工,這幾年遍地都是仙緣,還得看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


    “咱沒那麽容易糊弄,想著讓觀主再多說兩句,怎麽成仙?仙緣在哪兒?”


    “但觀主一抬手把我丟出了白玉京,說我問題太多,屬於越級匯報問題……他不是我的直屬上級,壞了公司發展的規矩。”


    無憂僧愣了愣:“公司?”


    老道人看上去也不太理解:“觀主說白玉京是公司,雖然咱也不知道公司到底是個啥玩意兒。”


    “我在玄京城等了幾年,就守在那裏哪兒都不去,等著觀主說過的成仙機緣,但一直也沒等到。”


    “今年初春的時候,觀主把我叫上了白京塔,說要和咱論一次道,點撥一下我這榆木腦袋。”


    老道人若有所思的回憶著,似乎忘記了自己要和無憂僧論道的事情。


    “觀主問我什麽是仙,什麽是佛?”


    “咱不知道,就說不知道。”


    “觀主說,仙和佛都有一個人字,所以都是從人演變而來。”


    “人找到了山,就成了仙;人找到了弗,就成了佛。歸根結底,仙佛都是強大起來的修士,僅此而已。”


    老道人略微沉默,抬首看向了對麵的無憂僧人。


    “你知道觀主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嗎?”


    無憂僧人緊皺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得出了一個差不多的結論。


    “仙和佛都是人,都需要經過刻苦的修行,堅持不懈持之以恒,方能修成正果?”


    老道人欣慰的點了點頭,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無憂僧人。


    “果然,咱倆都是聰明人,你和道爺我當時的回答一樣。”


    無憂僧人臉色稍緩,但緊接著就聽到了老道人的下一句話。


    “這麽看來,你這禿驢和咱沒啥區別……都是觀主嘴裏的傻逼。”


    無憂僧愣住了,不明所以的張了張嘴:“何出此言?”


    老道人古怪的笑了笑:“觀主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人找到山才是仙,人找到弗才是佛。”


    “苦修能有個幾把用?去找天地間能讓你成仙成佛的那些東西,才是唯一的出路。”


    老道很是無語,眼神轉動,斜了一眼無憂僧人身後那個沉默不言的老方丈,瞳孔深處掠過了一抹濃鬱的異色。


    其實老道隱瞞了後來的一些事。


    他跪在觀主麵前,苦苦哀求觀主給自己指一條明路,到底去哪兒才能找到成仙成佛的東西。


    觀主就指了指白玉京外的一個方向,隨口說道:“南域森林,有一座佛院,有你要的仙緣。”


    於是老道人離開了玄京城,風塵仆仆,不遠萬裏的來到了這裏。


    他來佛院裏找仙緣,殺光了佛院裏的所有人,就一定能找到。


    “本來我的計劃,是在天亮之前,殺光你們所有人。”


    老道毫不忌諱,坦然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也根本不在乎無憂僧的臉色。


    “不過現在,道爺我好像知道觀主說的仙緣在哪裏了。”


    老道人慢慢的站起了身,轉過脖子,視線落在了佛院的另一個地方。


    無憂僧人眼皮動了動,轉身朝著老道人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一個渾身染血的少年,少年蹲坐在佛院牆角的陰影裏,默不作聲,動也不動。


    直到所有的視線匯聚在了自己身上,那少年才如夢方醒,對著所有人無辜靦腆的笑了笑。


    “啊?還有我的事兒?”


    老道人笑得更自然,滿麵溫和,笑如菊花:“盧小兄弟,你肯定知道這座佛院裏的仙緣是什麽,在那裏吧?”


    顧白水略作沉吟,沒有回應老道人的問題,反而表情古怪的反問了一句話。


    “道長,我有件事想問題。”


    老道點頭:“你問。”


    “咱們從懸崖來佛院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青麵獠牙的童子,它是什麽東西?”


    “青麵童屍,咱足足煉了一十二年才煉出來的童子。”


    老道人說:“童屍刀槍不入,力大無窮,是我這麽多年來品質最佳的成品。”


    顧白水眯了眯眼睛,又問道:“所以道長你身邊的童子,根本不是青城鎮本地失蹤的幼童?”


    老道人幹脆的搖了搖頭:“煉一具上好的童子,至少得準備半年的時間,道爺我才來這地方幾天而已,誰家丟了孩子和我有什麽關係?”


    “但它身上穿的是青城鎮的衣服。”


    “那又怎樣?”


    老道不以為然:“童子也得穿衣服,刮破了就換一件,咱走到哪兒就偷到哪兒唄。”


    很無恥,但有道理


    顧白水眼簾微動,心裏那古怪扭曲的預感越來越濃了。


    這老道雖然作奸犯科無惡不作,但他也沒否認自己做過的惡行。


    是他幹的就是他幹的,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沒必要找借口遮遮掩掩。


    但如果青城鎮幼童失蹤的案件真的和老妖道沒什麽關係,那又能是誰幹的呢?


    顧白水回憶起了墓穴長生者的日記。


    老道好像說過這樣一句話:“失蹤的那些幼童在佛院裏……禿驢是邪修……”


    如果老道沒有撒謊的話,那是不是說……這些正在被屠戮的僧人裏,真的有一個生食幼童的大邪修?


    或者是另一種東西?


    “四腳?”


    顧白水安靜片刻,腦海裏想到了某個被分屍的災厄。


    召喚出它的祭品就是先天殘疾的幼童,而且它被封印在地上的大佛院裏,很多年很多年。


    “初生的幼年四腳,原來在這裏啊~”


    顧白水低下頭,看著腳下地板上的血水,正在緩緩流動。


    平整的地麵好像突然有了一個凹點,把滿地的血水都吸引了過去。


    顧白水沿著血流的方向抬起了頭,然後愣了一下,悵然無奈的歎了口氣。


    “方丈,您胃口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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