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是一片赤紅色的雷霆沼澤。


    沼澤內彌漫著紅色瘴氣,瘴氣中偶爾有赤色的電弧閃過。


    視野所及之處都是泥濘濕土,一不小心就會踩進窪地裏,深陷其中,很難再爬出來。


    顧白水走的很謹慎,深一腳淺一腳,每一步都踩得很踏實。


    他在瘴氣中穿行,氣息內斂,防止被這片沼澤的領主捕捉到自己的氣息。


    不過走著走著,顧白水忽然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


    這座沼澤裏太安靜了,好像沒什麽東西,沒有蟲獸,也沒感覺到雷靈的存在。


    難道是一個罕見的無主之地?


    顧白水不太確定。


    他原本規劃好的路線是經過五座山峰三片雷林,以及唯一一個特殊的地方,也就是腳下的紅色沼澤。


    按理來說,越特殊奇怪的地貌,往往就棲息著越詭異強大的生靈。


    相比於山峰和雷林,這沼澤無疑是目前為止顧白水所見過最奇特的地貌。


    從天上往下看,沼澤如同一顆圓潤飽滿的血色明珠,鑲嵌在眾多山脈裏,分外顯眼。


    甚至隱隱呈現出眾山拱衛之勢,怎麽會沒有一隻雷靈棲息呢?


    顧白水一時間沒想明白。


    他就不想了,先穿過去再說……


    ……


    一刻鍾後,


    顧白水走到了一棵暗紅色的歪脖樹麵前,他停下了腳步,並且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是第三次遇見你了。”


    顧白水拍了拍樹幹,歪脖樹被拍的嘎吱作響。


    “要麽是你有兩個雙胞胎兄弟,要麽……是我迷路了。”


    很顯然,後者的可能性遠比前者靠譜的多。


    顧白水的確迷路了,不是他的問題,是這片沼澤有問題。


    這破地方有鬼,但顧白水找不出那隻鬼藏在哪裏,所以他被困住了。


    思索片刻,顧白水抬起頭,若無其事的繼續上路了。


    不管這片沼澤想做什麽,隻要它想困住顧白水,就一定會發生變化。變換會帶來破綻,顧白水找到破綻,才能從這裏走出去。


    於是乎……顧白水向前走了幾步,緊接著突然跑了起來。


    他在瘴氣繚繞的沼澤裏迅速穿行,繞過水坑,越過碎石,肆無忌憚的攪動著瘴氣。


    寂靜的沼澤有些措手不及,電弧閃爍,樹冠,也隨之劇烈的搖晃。


    不一會兒,顧白水就衝出了濃鬱的瘴氣。


    然後……他又看見了一棵紅色的歪脖樹,一模一樣,在原地等著顧白水。


    樹枝輕輕搖晃,顧白水皺起了眉頭。


    沼澤發生變化了嗎?


    好像是的,但他什麽都沒感覺到。


    還真是奇了怪了。


    顧白水走進歪脖樹,仰起臉,看著搖晃的枝頭,眼神突然變得古怪了起來。


    老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


    但這沼澤裏可沒風,樹枝怎麽還晃來晃去的呢?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眼神,歪脖樹的樹枝停了,一動不動。


    顧白水不動聲色的繞過了這棵樹,然後朝著原本的方向,繼續向前。


    他走了幾步,開始動身疾馳。


    這一次顧白水的速度更快,攪得霧氣翻湧,“樹冠”亂顫。


    但大約跑到一半的路程,顧白水突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他毫無征兆的來了個急刹,然後麻利轉身,朝著來時的路衝了回去。


    “艸!?”


    林子裏隱約響起了一個模糊的聲音。


    某個正在沼澤裏“撒丫子狂奔”的歪脖樹,也被迫來了個急停。


    它不用轉身,因為樹沒有前後麵。


    樹根前腿變後腳,後腳變前腿,歪脖樹扶好自己的“帽子樹冠”,朝著自己剛剛裝傻充愣的地方著急忙慌的跑了回去。


    應該來得及。


    因為外來人和歪脖樹要經過的距離不一樣。


    沼澤會把他腳下的路拉長,會把它樹根下的路縮短。


    一來一回,歪脖樹就能在顧白水之前趕回原地。


    事實也不出所料,


    歪脖樹落定生根後,穩定了一下氣息,才看見原路返回的那個人。


    樹開始憋氣,枝幹不動,閉著眼睛,裝成沒動過的死物。


    顧白水先是朝著四周觀望了幾眼,然後才慢慢的走到了歪脖樹的附近。


    他抬了抬頭,對歪脖樹提醒了一句:“站反了,我是從那邊回來的,你應該背對我。”


    歪脖樹愣了一下,枝幹晃動,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致命的細節。


    前幾次它覺得不會被看透,所以都是在樹坑裏,正麵望著那個被沼澤愚弄的外人走過來。


    這種偷偷捉弄別人的感覺很有趣,特別是近在眼前,那人卻發現不了。


    對樹來說也很刺激。


    所以這次,它也習慣性的正麵對著顧白水。


    但顧白水是從另一個方向返回來的,所以歪脖樹就暴露了。


    不過它作為一棵樹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能注意到樹的正反。


    樹哪兒來的正反啊?


    顧白水也沒解釋,這還要追憶到很多年前,他在山裏和二師兄打過的一個賭。


    ……


    彼時的顧白水認為,萬物有靈,草木山石也是如此。


    就算是樹上結的果子,也能感覺到周圍的變化,並產生相應的應激反應。


    二師兄則吊著個死魚眼:“純在扯淡。”


    於是他們兩個做了一個簡單的實驗。


    實驗的內容是:在一顆桃子的眼前,殘忍的殺害它的同類,看看這個見證凶案發生的目擊者,會不會因此產生變化。


    顧白水覺得會,蘇新年覺得不會。


    而路過的大師兄,在實驗即將開始的時候,提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一顆桃子,找不到臉也找不到眼睛,就算殺了它的同類,也不知道它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背對著……難不成還要讓它聽同類的慘叫聲嗎?”


    大師兄說得對,這一番話,也讓兩個師弟就陷入了沉思和糾結之中。


    不過最後,打賭的結局還是顧白水贏了。


    因為聰明的小師妹,給出了一“靠譜”的解決方案。


    她用毛筆,在那枚桃子上畫了一雙眼睛,強迫著桃子“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同類被二師兄“活生生的”亂刀砍死。


    “桃子內的靈力散了小半,而且受到驚嚇,也沒那麽甜了。”


    這是實驗過後,二師兄得出的結論。


    桃子實驗,也是這一代四個長生弟子,在山裏做過的唯一一個……實驗。


    很幼稚,很簡單,但還挺有趣的。


    (可能那兩顆被用來實驗的桃子不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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