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這輩子從未這般無語過。


    她想不明白人類的大腦怎麽可以睿智到這個地步。


    朝華公主先入為主,以為熱情招待自己的老鴇是個好人,反觀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登徒子就可疑多了。


    老鴇看了朝華公主一眼,笑笑道:“好姑娘別怕,媽媽我會護著你的。”


    老鴇說完又細細打量起孟扶來,但見對麵的少年身姿挺拔纖瘦,特意畫粗的劍眉上揚淩厲,麵若秋月有著說不出的清俊,隻有些過於女相的陰柔


    “不知這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怎麽不在一樓喝酒跑到二樓來了?”老鴇心生狐疑,警惕的試探道。


    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相貌凶狠的護院,隻等老鴇一聲令下便會衝上前來。


    孟扶眼眸微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慢悠悠的拿出一張銀票頗為風流的塞進了老鴇裸露半邊的胸縫裏。


    “樓下那些庸脂俗粉著實讓人提不起興趣,這便想著來上麵來尋個新鮮,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媽媽不要怪罪!”


    老鴇拿出銀票看了看,鮮紅的嘴唇一彎。


    這般舉止作態絕對是個浪蕩哥兒,她還以為有哪裏的阿貓阿狗女扮男裝混進來惹事,如今看來倒是多慮了。


    孟扶輕浮的攬住老鴇的腰身,附耳與她低語,“若我沒猜錯這姑娘應是個雛兒吧?小爺喜歡的緊,媽媽開個價吧!”


    老鴇先讓朝華公主回了房間,然後才笑著打了下孟扶的手背,嬌聲道:“討厭!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算什麽。”


    孟扶被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卻也隻能陪著笑。


    “但這姑娘我暫時可不能給你。”在老鴇眼裏這笨蛋美人便是個搖錢樹,想要拍下她的達官貴人定不計其數,能賺的銀子又豈隻眼前這一份。


    孟扶皺眉,看出了老鴇心中所想,此事怕是有些麻煩。


    這時忽有人上前一把攬住了孟扶的肩膀,孟扶偏頭便對上一張笑得眉眼彎彎的俊臉,“孟賢弟,原來你在這啊,真是讓我一番好找。”


    老鴇眼睛一亮,連忙殷勤上前,“這不是祁世子嘛,奴家不知您大駕光臨實是有失遠迎。”


    祁安雖非好色之徒,但他往來之人眾多,有時難免會來這等風雨場所應酬,老鴇自然認得這尊財神爺。


    祁安勾唇笑道:“這是我的小兄弟,今日你們可得給我招呼好了!”


    孟扶暗暗瞪了祁安一眼,麵上卻配合著冷哼道:“招呼什麽啊,我方才倒是看上一個姑娘,但她竟連價都不給我出,可見是瞧不起我的。”


    “有這事?”祁安冷冷看向老鴇。


    老鴇連連彎腰賠笑,“誤會誤會,這位公子一看就乃人中龍鳳,咱們捧著還來不及呢!實在因為方才那個是新來,規矩還沒教呢,怕傷到公子您。”


    “無妨,小爺我就喜歡野的,貞潔烈女才好!”


    祁安嘴角抽抽,這下流話她一個姑娘家是從哪學的。


    幾人正說著話,下麵忽有人驚呼道:“走水了,樓裏走水了!”


    隻見樓裏煙霧滾滾,嚇得老鴇再也顧不上祁安兩人帶著護院便往下趕。


    一樓人頭攢動,眾人爭先著往出逃命,祁安和孟扶兩人相視一眼,二話不說趁機架著朝華公主便往樓下跑。


    明月樓外,莫雲勳看著濃煙滾滾的樓內唇角微翹。


    這才叫趁火打劫嘛。


    白霜嘖嘖道:“一段時間不見你小子心眼與個頭齊長,真夠壞的!”


    莫雲勳嘴角笑意一僵,有些緊張的看向顧青鳶。


    他不在意別人如何想他,但至少不想讓她將自己當做卑鄙小人。


    “善用謀略,這很好。”顧青鳶中肯的表示讚賞,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的。


    莫雲勳聞言又重新揚起了唇角。


    白霜每次都不免心有疑惑,這樣教育孩子當真不會養歪嗎?


    顧青鳶一直緊盯著明月樓看,忽道:“他們出來了!”


    莫雲勳連忙將馬車駕過去,朝華公主還在掙紮著喊道:“祁安,你竟和這登徒子合夥欺負我,我要告訴父皇和皇後娘娘!”


    兩人壓根不理會她,孟扶直接將她一把推進馬車,隨後也跟著鑽了進去。


    “啊!!你要做什麽!你不要過來!”朝華公主閉著眼睛在馬車裏不停地揮動著雙手。


    孟扶冷眼看她,沒好氣的道:“這不挺有防範意識的嗎?怎麽方才就像被人奪了舍似的,死乞白賴的要待在青樓裏!”


    “殿下,沒事了。”顧青鳶連忙開口安撫,生怕被朝華公主誤傷到。


    “青鳶!”聽到顧青鳶的聲音她才睜開了眼,一下躲到顧青鳶身邊指著孟扶道:“他是采花賊登徒子,快把他趕下去!”


    孟扶被她吵得腦仁疼,就這貨還能在宮裏活下來?


    真是難得。


    孟扶幹脆將頭發披散開,冷眼看著朝華公主道:“現在明白了嗎?”


    朝華公主愣著一下,旋即滿眼嫌棄,“沒想到還是個不男不女的登徒子,真惡心!”


    孟扶:“……”


    “殿下,這位是孟姑娘,方才多虧她和祁世子才把您從青樓裏救出來。”顧青鳶解釋道。


    朝華公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她是女子?可我方才分明瞧見她占那老媽媽的便宜來著!”


    孟扶:“……”這是重點嗎?


    “等會兒,你方才說青樓?”


    顧青鳶點點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與她講了一遍,朝華公主這才知道自己深陷魔窟,差一點就要活不成了。


    “怎麽會呢,匾額明明寫著明月樓啊。”朝華公主頓時嚇得小臉慘白,她再傻也知道青樓是什麽地方。


    孟扶厭蠢症犯了,忍無可忍的道:“你見過有壞人在自己臉上貼“壞人”兩個字的嗎?”


    朝華公主撇撇嘴,心虛羞愧之下也不敢反駁。


    顧青鳶無奈搖搖頭,或許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她雖然被拐賣了但幸而安然無恙。


    “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講,知道嗎?”


    朝華公主用力點頭,“我知道輕重的,自不會亂說。”


    這種事她哪敢讓別人知道。


    孟扶鼻中發出一聲輕哼來,陰陽怪氣的道:“核桃大小的腦仁真能分得清?”


    朝華公主偏頭看著孟扶,滿臉好奇,“你怎麽知道人的腦仁像核桃那麽大,你見過?”


    孟扶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


    真誠打敗魔法,她認輸了。


    顧青鳶將朝華公主一路送到安國公府,她也不下車扭扭捏捏的道:“青鳶,你若是還想回宮做本宮的伴讀,看在你救了本宮的份上,本宮可以幫你……”


    “不用了,多謝殿下好意。”顧青鳶直截了當的回絕了。


    “為什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搶著給我做伴讀呢!”朝華公主很不高興,臉頰鼓得像個塞滿堅果的鬆鼠。


    顧青鳶給了朝華公主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因為我不喜歡讀書。”


    朝華公主砸砸嘴,最後泄了氣的道:“算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本宮也不喜歡讀書。”


    見她垂頭喪氣,顧青鳶想了想道:“待你下次有機會出宮我再帶你玩遍京城,好不好?”


    “當真?”


    顧青鳶點頭,又加了一句,“但不許偷溜出來。”


    “好!”朝華公主決定回去就好好讀書,讓父皇為自己驚豔,然後她便求父皇放她出宮。


    孟扶環著胸慵懶噙笑的看著顧青鳶,“難怪大家都喜歡你,單你這份耐心旁人就學不來。”


    若讓她和朝華公主共處一室,她八成會忍不住動手打人。


    顧青鳶笑笑沒說什麽,朝華公主是蠢了一點,但她這個人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與她交往也的確輕鬆。


    外麵有人叩了叩馬車,下一瞬祁安掀開車簾,笑吟吟的對孟扶道:“孟少東家,今日匆忙,改日我再請你去明月樓暢飲如何?”


    孟扶挑他一眼,同樣笑得不懷好意,“好啊,祁大世子做東我豈有不去之理,就是到時候祁大世子可別反悔了才是。”


    兩人明明都笑著,但交鋒中難掩硝煙味道。


    “你與祁世子之間有些矛盾?”顧青鳶猜問道。


    孟扶點了下頭,倒是不甚在意,“同行無友人,我們兩個有些生意皆有交集,自然是對頭。”


    祁安曾在江南搶過她的生意,如今她來了京城,自然也要還之彼身。


    生意場上的事情顧青鳶不懂,隻知道安國公夫人悄悄將朝華公主送回了皇宮,倒是虛驚一場。


    安國公夫人根感激顧青鳶,有心重謝於她,但又怕太過招搖惹人狐疑。


    祁安聞後道:“不如讓八姐再落一次水,然後再以此名義感謝青鳶。”


    祁木語狠狠瞪他,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這種壞主意母親才不會答應!


    安國公夫人若有所思的道:“若無其他辦法也隻能這樣了。”


    祁木語:“……”


    “你們要真想感謝顧青鳶便多準備些銀票,我明日親自給她送去。”


    祁安有些猶豫,“銀錢是不是有點太俗氣了?”


    祁木語翻他一眼,語氣不屑的道:“虧你一直經商,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錢是最實在的東西,她想怎麽用就怎麽用,難道不要銀錢還要你的承諾不成。敢情你自己不缺銀子,便以為旁人也不稀罕要!”


    反正她最喜歡銀子了,拿來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不好嗎?


    祁木語隻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卻不知若顧青鳶在這一定會為她豎起大拇指,順便再給祁安一記白眼。


    所以當祁木語揣著兩萬兩銀票去尋顧青鳶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翠紅,給祁小姐上茶,要上最好的。”顧青鳶眼角眉梢都噙著笑,祁木語果真是她的財神爺啊!


    祁木語見她毫不遮掩對銀票的喜歡,抿了抿唇,小聲嘟囔了一句,“其實你人還挺真誠的。”


    “什麽?”顧青鳶沒聽清。


    祁木語搖搖頭不肯再說,隻道:“這次多謝你幫我。”


    顧青鳶收起銀票,如實道:“我倒也不是為了幫你,一來是為了王爺與祁世子的情分,二是不希望朝華公主出事。”


    “我知道。”祁木語倒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畢竟她之前對顧青鳶做過那麽多過分的事,“但我還是要謝謝你,不管怎麽說也是你幫了我。”


    祁木語不知還能與顧青鳶聊些什麽,便落下茶盞起身請辭。


    行至門前她轉身回望,見顧青鳶眸光平和的目送著她。


    日光打在顧青鳶的側顏上,如一朵明豔美麗的花。


    “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麽都喜歡你了。”祁木語自言自語留下一句話便腳步匆匆的走了。


    真誠坦然,遇事不躲,這樣的人的確值得被喜歡。


    翠紅不解歪頭,“鄉君,祁小姐的話是什麽意思啊?”


    顧青鳶抬手敲了敲翠紅的頭,淺淺一笑,“可能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吧。”


    顧青鳶用這兩萬兩又收了不少糧食和草藥,而整個夏季雨水連綿不止,直到入秋雨勢也未漸止。


    顧寶瑜看著屋外的雨心情越發煩躁,不停的在屋內來回踱步道:“入春審完的案子,這都多久了我父母他們怎麽還沒回來?”


    一旁的婢女肅娘回道:“侯爺已經派人去打點了,想必……”


    “打點打點!這都打點半年了,每次都是一樣的說法,我看侯爺是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其實顧寶瑜著實誤會了永平侯,他的確派人去打點過,可不知為什麽顧家這一行人總遇到阻礙。


    不是途中馬車壞了,便是顧老爺病了。


    甚至途中還遇過山匪,這夥山匪也不傷人,見沒有銀子便搶了馬車,使得顧家一行人又滯留許久。


    顧寶瑜沒法冷靜,隻因最近公主府有大動靜,永樂***大張旗鼓的為顧青鳶籌備及笄之禮,聽說請帖放了大半個京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收了請帖。


    當初她及笄時也不過請了十餘家,顧青鳶一個庶女何等何能。


    要是父親母親能在這之前趕回來,顧青鳶的及笄禮自然該他們籌辦,便輪不到***在這裏越俎代庖了。


    可隨著日子將近,顧寶瑜終於坐不住了,這日她特意甩開肅娘這個眼線,直接跑去了公主府尋顧青鳶。


    既然如今她已無法阻止及笄禮,至少要去給顧青鳶當個讚者,也好在京中權貴前露臉,讓眾人都知曉她顧家嫡女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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