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少女提著裙擺如蝶一般腳步輕盈而來。


    她穿著一襲鵝黃色的小襖裙,如一枝迎春花般熱烈嬌美。


    少女含情脈脈的走到容錦身邊,眼裏的欣喜似能溢出來一般,曠別多年今朝終得重逢,她如何能不歡悅。


    容錦垂眸看她,眼中的柔色被薄霜所籠,仿若方才的溫柔隻是她一人的幻覺。


    她正覺奇怪,便聽容錦清冷淡漠的聲音響起,“你是何人?”


    這句話無疑如一柄刀子插進她的胸腔,她眸光楚楚的望著他,眼裏噙滿了難以置信的神傷,“王爺不認得我了?”


    “本王該認得你嗎?”


    少女似沒想過這個答案,咬著嘴唇垂下眼眸。


    “錦兒。”崔氏起身走過來,笑著道:“你忘了,這是南梔姑娘呀。”


    南梔?


    容錦蹙了蹙眉心,待想到“南”這個姓氏才恍然憶起,“你是南副將的遺孤?”


    南梔點了點頭,輕聲細語的道:“當年是王爺將我自惡人手中救下,王爺是南梔的救命恩人,這麽多年南梔一直不曾忘懷。”


    南父是容錦手下的得力幹將,他率軍攻入敵營時中箭而亡,臨死前希望容錦能照顧他年幼的女兒。


    容錦帶人去南家時,正碰上南梔要被冷血的親戚賣掉,容錦自不會看著手下的親人蒙受屈辱。


    收拾了那一家人後,便將她送去了封地交由崔氏照顧。


    可實則南梔的名字和相貌他根本不曾關注,隻知崔氏一直將她帶在身邊,生活無憂。


    此番進京南梔因水土不服歇在了驛站,未能與崔氏幾人同回,為了早些見到容錦她身子剛見好便徹夜趕路,可沒想到對方竟全然不識得她。


    “本王隻是受你父親臨終所托,你不必放在心上。”


    崔氏見南梔神色低落,便開口與容錦道:“這些年南梔一直替你照顧我,是個耐心又孝順的好孩子呢!”


    南梔羞赧一笑,低低道:“這些都是南梔應該做的。”


    南梔在崔氏身邊待了七八年,崔氏早就將她當作自己孩子一般。


    兩人其樂融融,卻被容錦冷淡的聲音所打斷,“母妃所言不妥,何謂她替我照顧您之說?她隻是我手下副將的遺孤,僅此而已再無幹係。”


    南梔似沒想到容錦會這般冷酷無情,她心口被刺痛了一下,強忍心酸擠出笑來道:“王爺說的是,王府許我容身之處,我侍奉老王妃也是理所應當的。”


    在她的記憶中容錦如天神一般救她於水火,那時兩人雖隻說過寥寥數語,可在她心裏他溫柔而強大,即便時隔這麽多年她也不曾忘卻分毫。


    崔氏也沒料到容錦會這般冷酷,略略怔了下,微微皺眉道:“錦兒,你怎能這般說,南梔她一直……”


    南梔麵色一紅,連忙開口打斷崔氏,生怕她道破自己的少女心事,那樣自己就更無地自容了。


    崔氏歎了一聲,這些年他們不在錦兒身邊竟讓他變得這般涼薄,還真是讓人頭疼。


    南梔望著容錦頎長威嚴的背影出神,杏眸中籠著一層愁緒。


    自那日驚鴻一瞥她心裏便裝滿了王爺一人,她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做他的正妻,但她隻要能有名分的留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崔氏見她黯然神傷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語氣溫和,“你別太放在心上,我想是因為錦兒這孩子有了心儀的姑娘這才要避嫌,但你的好他遲早都會知曉的。”


    南梔心念一動。


    王爺喜歡的便是那個長寧縣主嗎?


    兩人的關係隻需稍稍打聽便滿城皆知,可見那位縣主應是性情張揚的主。


    她未曾奢求過做王爺的正妻,隻盼著王妃是個溫厚的主母,能給她一席之地,不知這位縣主可有容人之量,需得尋個機會探探才好!


    容承德見眾人回來第一日便攪得雞犬不寧,不禁心情煩悶,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們都歇下吧。”


    崔氏欲言又止,終究沒有開口阻攔。


    容朔這才上前拉著崔氏抱怨道:“母妃,虧您時時提醒我要和大哥好好相處要兄友弟恭,可您也看到了他何等狂傲,壓根不將我這個弟弟放在眼裏!”


    “好了,你就不要抱怨了。你兄長自幼獨自一人,性情難免會有些冷硬,你要多敬著他讓著他一些,莫要與他爭執。”


    容朔聞言心中更加忿忿不平,“世上哪有讓弟弟讓哥哥的道理!”


    崔氏融融一笑,溫聲道:“長幼尊卑,錦兒不僅是你兄長也是承襲王位之人,你以後呀還要多仰仗兄長呢。”


    容朔冷哼一聲,別過頭不再說話,心裏對容錦的怨憎在逐漸生根發芽。


    容錦那般冷漠寡淡怎麽可能會照拂他!


    靠人不如靠己,與其指望容錦倒不如由他自己承襲王位!


    ……


    容承德隻覺自從進京後便未曾舒心過,早知如此還不如一直待在封地來得自在。


    他策馬而行,想到那日少女對他的斥責不屑嗤笑,但終究還是放慢了速度。


    他並非覺得那臭丫頭言之有理,實是京城相較封地狹窄擁擠,無法盡興而已。


    他一路行至西城外的難民營,百姓和官差們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如此多的災民匯聚卻不見亂象著實難得。


    他翻身下馬負手而行,百姓們瞧見了也隻是好奇的打量他幾眼。


    他麵色沉冷的巡視周遭,身上是與生俱來的貴氣威儀。


    幾個小孩子蹲在路邊玩石子,一個小女孩子低聲怯怯問道:“這個老爺爺是誰呀,長得好生可怕。”


    容承德自幼習武五感敏銳,孩子的低語也被他聽個清楚。


    什麽老爺爺,他明明正當年!


    一個年紀大點的男孩子抬頭看了一眼,莫不在意的道:“想來是京中哪家權貴富戶跑來裝大尾巴狼,不用搭理他,這種老頭子都是吃飽了撐著閑著沒事。”


    容承德:“?”


    他冷著臉正想教訓他一番,卻忽見他們興高采烈的站起身,一雙雙眼明亮含笑的看著他。


    容承德挑了挑眉,看來是認出他的身份了。


    他冷然勾起唇角,麵露一絲得意。


    論兵法謀略他可不輸容錦,當年便是他打服了元國將永樂接回來的,他們這般崇慕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抬著下巴正等著他們跑來恭維自己,誰知他們卻一個接一個的自他身邊跑過,語調歡悅的叫喊著:“縣主姐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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