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旎歡跟隨著謝檀的腳步,穿過重重宮殿和走廊,終於來到了冬暖閣。


    一路上,那些先前來尋找謝檀的太監們恭敬地抬著步輦,遠遠地跟在後麵。


    沿途幾乎沒有遇到什麽人,這讓宋旎歡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眼前的男人並非當今聖上,而是曾經那位謝家不受寵的二公子。


    她抬起頭,仔細端詳著謝檀,隻見他精致的眉眼之間透露出一股權勢所帶來的鬆弛感。


    到底是不一樣了啊……


    “進來坐會兒,走了一路冷了吧?”他邊說邊掀開厚重的門簾,讓她先進去。


    明明穿著端嚴的冠服,舉手投足間卻和以前一樣隨意。


    宋旎歡的神情柔和了起來。


    “檀哥,你怎會當皇帝?”宋旎歡問道。


    “他們都說你死了,到底怎麽回事?”謝檀也一臉疑惑。


    兩人剛剛坐下,便同時開口。


    宋旎歡的嘴唇微微抿起,先回答道:“是六殿下助我假死的。”


    “為什麽?”謝檀皺起眉頭追問。


    她明白他問的並不是六殿下為何要幫助她,而是她為何要選擇假死。


    宋旎歡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見她不語,謝檀的神情變得冷了起來,“他對你不好?我所聽到的關於你與謝雲霽的琴瑟和鳴、夫妻恩愛的傳聞,全都是假的嗎?”


    宋旎歡道:“沒有,是真的。”


    謝檀整個人更冷了,麵色不豫,看起來凶巴巴的,“是真的?是真的你差點兒被逼死?”


    宋旎歡微微垂下頭去,道:“我沒有辦法。”


    “你跟我說清楚,他到底如何對你了?謝家有沒有參與?”謝檀定定看著她,眸光銳利。


    宋旎歡的神情柔和,像是從痛苦的回憶中跋涉了出來,她凝目看著麵前的青年,歲月雖然模糊了他在她心中的記憶,可他骨子裏的東西到底是沒變的。


    比如,他護著她,像從前那樣。


    她道:“檀哥,你放心,謝家沒有苛待我半分。隻是我和……謝雲霽之間摻雜了許多別的事。”


    “這要我從何說起呢,總之,我不該與他有那一段情。”


    “如今好不容易止損了。”她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不想再提。”


    謝檀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願逼她,便點了點頭。


    她不說,他自會去查。


    “那你呢,怎會突然成了皇帝?”她問。


    “無心插柳柳成蔭,不得已而為之。”他簡短道,不知該如何跟她說自己一路從北境直逼雲京,是為了見她最後一麵。


    “那我能求你一件事麽?”她低垂臻首,俯身行禮。


    “不要用求。”他托著她的手臂將她扶起,低聲道,“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直說便是。”


    如今的他,無論她要什麽,他都給得起。


    “檀哥,婆利國質子頻伽浮玉實則是我親弟……我想帶走他。”宋旎歡道,眼眸中帶著真誠的期冀,“可以嗎?”


    謝檀如今已經登基稱帝,而宋旎歡對於皇權的力量究竟有多麽強大並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當她提出這個請求時,內心是忐忑不安的。


    然而,這確實是她發自內心深處的渴望和期盼。


    至於謝雲霽以及宋家所牽涉到的齊王案,她都決定不再去追究和計較。此刻,她隻想為自己和弟弟爭取一份寧靜與安寧。


    為瀾止報仇?亦或是翻案,對現在的她來說都難於上青天,太遙遠了。


    更何況父親自己做出與人同流合汙的選擇,就要承受後果,並不冤。


    對謝雲霽的愛和恨都難平,她不想去細究了。


    隻要謝檀答應她,能夠將瀾止還給她,她的生活就可以重新開始。


    而對於現在的謝檀來說,讓婆利國再送個質子過來就好,這個病著的,就一直病著,至於去了哪沒有人會去深究。


    可他卻說了謊,“頻伽浮玉是質子,若想悄無聲息地離開雲京,怕是沒那麽容易。”


    “旎歡,你是準備帶著他離開雲京麽?準備去哪?”


    她說:“肯定是要離開雲京的。謝少夫人已死,我一個大活人在雲京城裏出現,那不嚇死人。瀾止的身子禁不住奔波折騰,去哪裏我還沒想好。”


    謝檀眸色愈發晦暗。


    她果然是要走。


    要離開雲京,離開他。


    還遮遮掩掩不願意告訴他她去哪!


    她……對他竟真的一點舊情都沒有!


    “檀哥,我一定要帶瀾止走的。”她看著他坦然道,“幫我想想辦法吧。”


    “我明日詔鴻臚寺卿過來,看看能不能和婆利國那邊周旋,換個新的質子過來。舊的這個如何才能不返回婆利國,還得細細商議。”


    “名不正則言不順,若沒有正當的理由,帶走一個質子,並不容易。”


    看著他言之鑿鑿的樣子,宋旎歡重重的點了點頭,“那就拜托檀哥幫幫我……”


    “放心。”他道。


    她信了,肩膀都鬆懈了下來,這才露出了與他重逢後的第一抹笑容。


    其實謝檀並沒有向她允諾定會讓她帶走宋瀾止。


    可在她聽來,皇帝哪裏還有做不到的事?


    曾經的陰鬱少年,到現在君臨天下的帝王,差別也太大了……


    謝檀看著麵前的人,美麗又淡漠,優雅從容,是一個標準的內宅婦人,與之前那個恣意熱血的少女,差了十萬八千裏。


    她終於被束縛成後宅萬千女子中的一員,端穩從容,短視天真。


    她本不是這樣的人,他隻覺得心如刀絞。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又攫住了他的心。


    居室內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


    雲京的冬天幹冷,很是難捱,謝檀遞給她手爐和溫水,打破了沉默,道:“方才是要出宮?宮外可有人接你?”


    他要知道到底有誰還參與了這件事。


    她不傻,知道他話語中隱藏風雷,她凝視他緩緩說道:“靖遠侯也是受人之托,並未對我硬來。六殿下隻說有人要我,問我願不願意。”


    “沒有強迫我,是我自願的。”


    “自願……倘若對方若不是我呢?”他敏銳地捕捉了她話裏的重點,心揪著疼,她並不知道自己要被獻給誰,卻還是同意了。


    謝檀咬牙道:“做了謝雲霽的媳婦,就和他學的冠冕堂皇起來了?竟不知自身才是最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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