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拿來一瓶白酒和酒杯後,溫折歆又讓他走,“你別在這待著,我自己靜靜。”


    “你去跟溫九餘聊會天吧。”


    周聿遲放心不下,用了一種更輕鬆的方式寬慰她,“少喝點,萬一失足掉海裏了,可便宜了大鯊魚。”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等遊艇慢慢行駛到海中央,溫折歆摘下了墨鏡,端起了兩小杯酒,起身來到了船的邊沿。


    “沈女士,我腦子一抽買了個男朋友,你看見他是誰了嗎?”


    “他竟然是周聿遲。”


    她音色很輕,用著最輕鬆平常的語氣跟媽媽嘮嗑。


    “你說這是不是你在搞鬼?你再怎麽喜歡他,也別強行把我倆捆在一起吧。”


    她扯著嘴角吐槽,悶了一口酒,也把另一杯灑向了大海,“給你嚐嚐。”


    “老實說,他這個人挺狗的,換個身份騙我玩。”


    “但是他吧,半夜做的飯還挺好吃,隨叫隨到的,還能一秒知道我在想什麽,能裝成很喜歡我的樣子賴著不走。”


    “你說他能是裝的嘛?”說著這些她臉上不自覺的浮起了笑,


    回應她的,是海風的呼聲,以及海浪拍打在船上的雜聲,時不時還有遠處海鷗的叫聲。


    溫柔的海風拂過,她鬼使神差的搖了搖頭,“男人嘛,沒什麽好東西。”


    “好了,不陪你聊了,我再念叨你得嫌我煩。”


    “酒還好喝吧?下次再給你帶。”


    “祝我好運吧~”她聳了聳肩,“你在那邊也要好好的......”


    她話音輕快,但戴回墨鏡的那一瞬,一滴淚光在烈陽的照射下格外矚目,被她抹掉。


    嗐,又沒出息了。


    說好不掉淚的。


    船的另一頭。


    溫九餘跟周聿遲坐在一起,他在火盆裏燒了點大金元寶和票子,什麽房子跑車全燒了過去。


    他也對著遼闊的海域歎氣,“我媽最喜歡海了,我姐說的。”


    “我姐說,我媽走的前一分鍾,還囑咐我姐把她海葬,說這樣就能化成風,或者融於海水,就會有更多的可能陪著我們。”


    周聿遲目光暗了暗,神情嚴肅,“方才就想問,溫叔叔不知道這件事嗎?”


    幾乎是下意識,溫九餘就嗤笑出聲,“他倒是想知道,”


    “我媽說遺言的時候他不在,那我姐的意思,就永遠不讓他知道咯。”


    “況且,我家多少帶點封建,我媽是溫家長媳,入了族譜的,又是為了生我而死,就做成牌位供奉在祠堂裏了。”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有人前去祭拜上香,老頭子在祠堂呢。”


    話到這裏,溫九餘轉過彎才發現自己的傾訴對象是周一!


    嚇得他趕緊往溫折歆那邊瞄了一眼,


    “喂,你可別說我跟你說過這些啊,也千萬別在我姐麵前提,她不愛說。”


    周聿遲點點頭,眉宇舒展,“放心,不會。”


    她既然讓他來找溫九餘聊天,就是做好了要告訴他的打算,隻是換個人告訴他而已。


    她說不出口罷了。


    “嘶,你說你到底哪點能勾引我姐,她竟然肯帶著你過來,就不怕你轉頭找我爸通信?”溫九餘唏噓不已,打量著他,著實看不破。


    周聿遲一怔,


    勾引?


    這個詞很精準。


    可惜了,他又賣身又賣藝,到頭來也可能會落得個被她踹的結局。


    “臭小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溫折歆快步走過來,


    “我說男人不靠譜,會出賣你的。”溫九餘誇張的眯著眼掃視周聿遲。


    溫折歆也看向他,揶揄,“是啊,你不會轉頭就向我爸告密吧?”


    “當然不會。”周聿遲立馬表忠誠,往她身邊湊了湊,“畢竟,我是你的嘛,自然是要聽你的啦。”


    “嗷~”


    溫折歆將信將疑的抬了抬下巴。


    溫九餘的話倒是點醒了她。


    上次跟她爹見麵,怕是早就串通了氣。


    她沒見過周聿遲,那是她覺得沒意思,但溫灼經常跟周家打交道,他一定見過。


    怪不得她爹見了周一僅僅一麵,就同意了她跟周一接著相處。


    好哇,合著他們才是一家人。


    周聿遲被她盯得心虛,以為臉上有東西就摸了摸,“怎,怎麽了?”


    “沒什麽,暫時還不想上岸。”溫折歆往遊艇裏麵去,語調輕佻,“不是還有場賭局嘛,來唄。”


    不坑他點小錢,她氣不過。


    她走了兩步,還是沒能忽視那火盆子,又回頭,“你得給沈女士多燒副麻將,她麻友等著呢。”


    溫九餘率先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應聲,“嗷好好,我叫人送。”


    “找船長,他有。”她風輕雲淡的。


    “啊?”


    溫折歆從來都不會自己去燒紙,場麵太悲觀了。


    這種惦念的儀式,會時刻提醒她媽媽是死人。


    媽媽才不是死了,隻是換了另一種方式陪伴他們。


    周聿遲也第一次接觸如此奇怪的她,眉心擰著,跟在了她的身後。


    “你似乎,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溫折歆把沒喝完的白酒放到桌上,隨後坐回沙發上,饒有興致的反問,“怎麽不一樣?”


    “你不開心。”周聿遲毫無半點猶豫。


    溫折歆目光一頓,有些好笑,“今天這日子,我應該開心嗎?”


    “那倒不是......”周聿遲被懟回真正想說的,他支吾道,“我的意思是,不開心就發泄出來,別裝淡然,別在心裏憋著。”


    溫折歆更覺得好笑了,換了個腿搭在上麵,“我發現你們多少都有點病。”


    “......嗯?”


    “怎麽一個兩個的都覺得我有心事,我沒有啊,我媽都走18年了,我早就習慣了,也沒有放不下。”


    “照你們的意思,一到我媽忌日我就應該要死不活,整那悲情人設,大哭一頓,才叫發泄嗎?”


    她的嘴巴跟機關槍一樣,長篇大論的吐出來,把周聿遲說懵了。


    他仔細分析著她的微表情,看到的全是她的無語和不理解。


    真的,就隻是這樣嗎?


    可她這樣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反倒讓他更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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