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塘在醫院的生活活像是女人在坐月子,被沈煜按在病床上,這個也不讓他幹,那個也不讓他幹,就天天變著法地給他做吃的,哄他開心。


    這樣的沈煜,把每天給他匯報沈家情況的手下都嚇蒙圈了。


    他們還以為自家老大中了邪,或者是被某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給替換了。


    那雙以前拿刀拿槍的手,現在卻握著鋒利的小刀,坐在病床前,專心致誌地給病床上的男人……削蘋果。


    手下擦了擦額上的汗,見著沈煜把完整的蘋果皮丟到垃圾桶,切下一片蘋果,遞給俞塘,看著人吃進去,才問他:“有什麽事,快說。”


    男人看了看旁邊的俞塘,開口:“按著您的計劃,韓子辰帶人去淺海灣的時候被我們陰了一把,雖然讓他逃掉了,卻也讓他受了很重的傷……”


    “三子說,韓子辰的爺爺發了很大的火,說要不惜一切代價,讓您……”


    說到這兒,男人不太敢說下去了。


    “讓我什麽?”沈煜抬眼看他:“你盡管說實話。”


    “他說讓您、讓您死無葬身之地!”


    沈煜斂眸,放下手裏的蘋果和小刀。


    起身,對俞塘說:“你等我會兒。”


    說完,他看向怕的要命的手下:“走,我們出去說。”


    *


    俞塘看沈煜出去,心裏不免擔心。


    他對係統說:統統,你幫我聽聽他們在外麵都說了什麽?


    【好的!】係統聽了會兒,傳達給俞塘:【那手下說韓家要跟沈家拚命了,韓家的老頭似乎還花重金買通了國外的殺手,勢要不擇手段地幹掉沈煜。】


    俞塘:那沈煜現在不就更危險了?


    俞塘:我得勸他趕緊回去。


    俞塘:不能讓他再在醫院待著了。


    俞塘:先讓他躲過風頭再說。


    正想著,病房的門打開,沈煜推門進來,若無其事地坐到俞塘床前,拿起蘋果,問他:“還吃嗎?我昨天剛學會了削蘋果兔子,可以給你做一個……”


    “你還是回去吧。”俞塘一看他這態度,就知道這小子不打算走,他勸沈煜:“回到別墅,或者沈家主宅躲一陣,別讓韓家有機可乘。”


    沈煜兀自削著蘋果:“沒必要。”


    “他們折騰不出什麽水花來。”


    “……”


    沈煜油鹽不進,俞塘沒有辦法,隻能說:“那要不我現在就出院,跟你一起回家吧?”


    他已經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月了。


    這段時間除了吃藥輸液做化療之外就什麽都沒幹過。


    沈煜對他編的謊言也不攻自破。


    說什麽做了手術就能痊愈,但其實俞塘的病早就惡化了,連做手術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像係統說的那樣,等死。


    這一點,沈煜也很清楚,所以才會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邊,外表看似正常,實則整日都吃不好睡不著,聽到俞塘的咳嗽聲就會驚醒,給他拍背,拿水。


    等到俞塘睡著了,他才能眯一會兒。


    但就這閉眼的功夫,還會做夢。


    夢到俞塘去世,就留他一個人站在男人的墓前,茫然無措。


    醒來後,他就會神經質地走到俞塘的病床前,用手去探男人的鼻息,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聽到心跳,才能稍稍安心。


    這些事,係統都告訴俞塘了。


    俞塘覺得心裏發堵。


    “這裏畢竟是醫院,不如家裏舒服,我待的都要發黴了,一點兒都不自在。”


    他語氣柔和,跟沈煜商量:“再說咱們陽台上還養著那麽多花呢,你平時不讓阿姨進去,花再不澆水,都死了怎麽辦?”


    說完這話,俞塘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小心提到了沈煜最怕的“死”字。


    而他再看向沈煜,發現對方手裏的蘋果滑開,本來該切在蘋果上的刀,狠狠割傷了青年的手,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哎!你怎麽這麽不小心!”俞塘趕緊扯過紙巾,給他捂住傷口,按了床邊的護士鈴:“等護士來了,你趕緊跟著護士去包紮一下傷口。”


    “好。”


    “嗯?”


    沈煜突然握住俞塘的手,這樣用力,血滲出來的更多,他卻感覺不到疼一樣,努力對俞塘擠出笑容:“我們回家。”


    這一刻,沈煜好似想開了,卻更像是跌入了更深的穀底。


    強迫自己清醒著麵對絕望的未來。


    他想,既然俞塘不喜歡待在醫院裏,那他就帶他回家。


    回到屬於他們的家。


    俞塘被沈煜漆黑的眸子盯著,心裏發堵的感覺愈發強烈。


    “嗯,你答應了就行。”他轉移話題,掰開沈煜的手指,讓他放鬆,防止血流的越來越多:“你先去跟護士處理傷口,然後再替我辦理出院手續,明天咱們就回家。”


    沈煜抿唇:“好。”


    *


    在醫院住的最後一晚,俞塘有點兒睡不著覺。


    黑暗裏,他看向臨床的沈煜,想起對方白天的那個表情,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你睡不著嗎?”


    沈煜突然出聲,嚇了俞塘一跳。


    他嗯了一聲,沈煜便說:“那聊聊天吧。”


    這是他第一次提出要聊聊,俞塘下意識問:“聊什麽?”


    “聊聊我們的未來。”


    沈煜的聲音在黑暗裏尤其真切,帶著一點點笑,卻啞的厲害。


    “我想等我們回去就養隻貓或者狗。”他說:“我知道你喜歡小動物,隻是因為我有潔癖,你就一直沒提過。”


    “回去我們就養一隻,讓它天天陪著咱們,還能放鬆心情。”


    “不過回去之後,我得先做個大掃除。”


    “一個月沒住人了,家具都要落灰了,不打掃打掃,沒法住。”


    俞塘這才想起來接話,說:“那我跟你一起掃。”


    沈煜駁回他的意見:“不行,要做就我來做,你隻管歇著就行。”


    他繼續說:“打掃完了,我們就窩在家裏擼擼貓,逗逗狗,澆澆花,等到你把病養好了,再計劃一次出遊……”


    “先把國內的風景名勝逛逛,再去國外……”


    “途中我們要拍很多很多的照片,洗出來之後做成一本本的相片集……”


    “這樣等我們老了之後,翻著這些相片集,就能回憶起那些出遊的日子……”


    說到後麵,沈煜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最後,他輕聲問俞塘:“你覺得這樣的未來怎麽樣?”


    黑暗裏,俞塘看不到沈煜的表情,隻能聽到對方略重的呼吸。


    像是在拚命掩藏情緒。


    莫名讓他的心也跟著疼起來。


    想了想,他認真地回了沈煜。


    “我覺得,這樣的未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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