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的登記欄上並未要求寫出性別。


    但陸清淵卻將“男”字寫得極重,幾乎要折斷鉛筆的筆芯。


    俞塘明白,這是小惡魔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


    他不想再被誤認性別,他也想得到和普通人一樣的尊重。


    可宿管老師隻是抬眼皮看了看他,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周圍的同學仍在譏笑他的身材長相,那帶著情se暗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燙的陸清淵手握成拳,麵色蒼白,表情難堪。


    俞塘心疼的厲害,他伸出手想去觸碰陸清淵的手,卻隻能從中穿過,無法抓住實物。


    微微愣了一下,他問係統:統統,小惡魔說讓我找到他,並把他帶出去就是唯一的通關密碼,但現在我找到了他,卻沒辦法碰到他,那又該怎麽把他帶出去?


    【會不會現在的陸清淵隻是記憶的投影,而真正的陸清淵其實藏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等你去找他?】


    俞塘環顧四周。


    不算大的校園,紅磚宿舍樓,白牆的食堂,上麵還寫著紅色的宣傳標語,抬頭,可以看到藍天白雲,低頭,踩的是鋪著磚石的土地,幾乎看不出是虛假的投影。


    就好像真的置身於百年前的七幾年。


    真正的陸清淵……到底能藏到哪裏去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俞塘跟在陸清淵身後,進了三樓的宿舍。


    打開印著303門牌的破舊木門,才發現,因為陸清淵來的晚,這間十二人的大宿舍,床位已經被選沒了。


    就剩了最裏麵的一個上鋪床位,因為空間有限,那個過道極窄,爬上爬下都十分費力。


    和俞塘印象裏自戀囂張的小惡魔不一樣,這時候的陸清淵極度沉默寡言。


    匆匆看了一眼,就認命地背著自己的行李來到了床前。


    也不知道是孽緣還是怎樣,那個之前毆打了陸清淵的男生也在這間宿舍。


    因為被保安警告過,那人倒是沒有再跟陸清淵動手,就是看他進來就吹了聲口哨,然後拿起自己的東西,走到陸清淵床鋪斜對麵的位置,對坐在下鋪的男生說:“兄弟,換個床位,我住這兒,你去我那兒。”


    那男生見他人高馬大,看起來就不好惹,趕緊點點頭,卷起自己的東西,走了。


    陸清淵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


    把自己的東西放到床上,他剛抬腳登上梯子,就聽那男生說:“你說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長成這樣,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上男廁所!”


    俞塘聽得心裏冒火。


    陸清淵卻隻是頓了頓動作,沒有任何回應。


    鋪好了床,他便拿出單獨的書包,裏麵裝著的是一本幾乎被翻爛的詩集。


    壓抑憂鬱的少年,靜靜地捧著那本詩集,不再過問周圍,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尋求一絲狼狽的慰藉。


    這麽安靜的陸清淵讓俞塘感到不適應。


    他寧可看著陸清淵對他露出那種邪裏邪氣的笑容,自戀地說:“嗬,我這麽優秀,沒有人會不喜歡我!”


    也不想看到現在自我壓抑,卑微到讓人心疼的少年。


    細想想,陸清淵大概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遭受著這種非議和暴力,不被周圍的人所接受。


    想要得到公平的待遇,想要交到朋友,卻次次碰壁,最後便越發的自閉憂鬱,把情緒深深藏在心底,沉默寡言。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遭遇,陸清淵才會在獲得了力量之後,用自戀來偽裝自己,那些話與其說是對俞塘說的,倒不如像是對他自己說的。


    一遍遍強調自己很優秀,沒有人不喜歡自己,隻為了掩蓋曾經被欺淩的不堪。


    想到這裏,俞塘心中苦澀。


    他順著梯子爬上陸清淵的床鋪,坐在少年身邊,輕輕攬住陸清淵的肩膀。


    即使知道這裏的陸清淵隻是一個虛幻的投影,自己的觸碰也大概率不會被少年感知到。


    但這一刻,俞塘迫切地想做出點兒什麽來安慰小惡魔。


    想讓陸清淵感受到還有他在身邊。


    手掌接觸到肩膀,低頭看書的少年微微一愣。


    視線落在左肩,抬眼望了望周圍,沒有看到任何人。


    可那微末的溫暖卻似是透過單薄的左肩傳到了心裏。


    手指不自覺地捏緊書頁,又緩緩鬆開。


    在俞塘看不到的角度,少年的眸光悄然發生了變化。


    細瘦蒼白的手指抬起,輕輕覆蓋在俞塘攬著他的左手上……


    出乎意料地,這次觸碰到了實體。


    是希冀已久的溫暖。


    在俞塘驚訝的目光下,書頁上的字跡有了變化。


    那一行行的詩句最後融合成一句話。


    ——塘塘,謝謝你承認了年少的我。


    在俞塘看清那句話的同時,周圍的畫麵頓時碎裂開來。


    俞塘起身,站在中央,看著場景迅速變化。


    他看到陸清淵在教室裏認真聽課,後麵的男生便伸出腳去踹他的凳子,不讓他學習。


    他看到有個女生說喜歡陸清淵,第二天陸清淵的桌子就被喜歡那個女生的男生寫滿了辱罵的話。


    陸清淵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在某幾個人的刻意煽動下成為了所有人霸淩的對象。


    男生們還會架著他去喝酒,不住地灌他酒,看著他扶著桌子嘔吐的樣子哈哈大笑。


    那個開學欺負他的男生和宿舍男生串通一氣,剪壞陸清淵的內褲和襪子,還往他床上潑水、撒尿。


    因為就算陸清淵告訴了老師,也不管用,所以之後這些男生變本加厲,最後演變成,一回到宿舍,就會壓著陸清淵的胳膊,扯他的衣服,對他動手動腳。


    那種飽含欲望與惡意的目光,讓旁觀的俞塘感到窒息,心寒。


    他幾次忍不住衝上去,想要從那些人手裏把陸清淵拉回來,卻發現根本觸碰不到實體。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清淵激烈的反抗,被按倒在地不斷地毆打。


    口吐鮮血,鼻青臉腫。


    直至昏迷。


    待到夜深人靜,宿舍熄了燈,少年才蘇醒,扶著門站立。


    他踉蹌著走出宿舍門,走向石灰色的樓梯。


    往上兩層,便是頂樓。


    深秋的天,外麵下著小雨,打濕血跡斑斑的衣服,冷意入骨。


    俞塘看到陸清淵站上圍牆,濕透的衣服緊緊貼著瘦削的身軀,血水混著雨水順著臉頰從五樓的高度墜落。


    砸在堅硬的紅磚上,炸裂,又平息。


    少年就那麽站著,站了很久。


    然後,緩緩轉了個身,麵對著一臉著急,想要拉住他的俞塘,張開手臂,閉上眼睛,決然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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