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楚將離有所觸動,攥著他的手也稍微用了些力。


    “嗯,記得。”


    “那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我希望你能安靜聽下去,不要生氣。”


    事到如今,俞塘不想再欺騙,他要把自己打算做的事情都告訴楚將離。


    “……”楚將離沒有回他,但心卻更加揪緊了。


    “塘塘,你要說什麽?”


    “我……”俞塘輕呼一口氣,說道:“我想把自己的眼睛換給你,讓你能夠清楚地看到這個世界,然後找到殺死你母親的仇人,再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楚將離倏地瞪大了眼睛,裏麵卻是一片空洞。


    他陡然想起俞塘曾經說的話。


    什麽想要成為他的雙眼,幫他找到仇人……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男人就打的這個主意嗎?


    從那時候開始,俞塘就計劃好了一切,要離他而去了嗎?


    而這段時間,俞塘的心裏到底有多壓抑,多難受,他竟然一直都不清楚……


    一直都被蒙在鼓裏……


    他的氣息不可控製地急促起來:“不、不行,我不許你這麽做,你不能這麽做……”


    “我不要你的眼睛!”


    剛經曆了崩潰,此時楚將離的情緒已經極度不穩,他起身,跪在俞塘麵前,求他:“我不能要你的眼睛,塘塘……”


    “我不能要……”


    “阿離!”俞塘按著他的肩膀,說道:“你相信有來世嗎?”


    他讓楚將離抬頭看向自己,幫他擦滲出來的眼淚:“這一世,我沒有辦法陪伴你一生,但是我們還有下一世。”


    “我會在下一世等你,等你解決完這一世的一切,轉世來找我。”


    “所以,答應我,用我的眼睛找到殺害你母親的仇人,然後帶著我的那一份活下去,好嗎?”


    他捧著青年滿是淚痕的臉,吻上楚將離幹裂的唇瓣,說道:“下一世,如果你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一定會找到你,與你相識相愛,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淚水打濕兩人的皮膚,墜落到被褥上。


    楚將離急促的呼吸稍緩,可是眼淚卻仍止不住地流。


    他抱住俞塘的腰,幾乎將整個人埋到俞塘的身上,佝僂著後背,像一隻困獸一樣無助地哀叫。


    俞塘說的他都懂。


    男人注定死去,他也懂。


    男人把眼睛留給他的用意,他更懂。


    但就是這樣,明知道都是絕路,卻被逼著去麵對,去接受,對他來說才是最難的。


    太多的恐懼聚集到一起,而他就在這一片黑暗中,什麽都抓不住,什麽都留不住。


    無盡的絕望將他團團包裹,幾乎讓他喘不上來氣。


    俞塘看著這樣的楚將離,已經想不出什麽辦法來安慰他。


    因為他知道,是他將曾經瀟灑自在的楚將離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能做的隻有沉默地陪著他,過好剩下的每一天……


    最後楚將離答應了俞塘的要求,並強迫著自己逐漸恢複正常。


    他不再拒絕南雲和白宵的幫助,而是認真運功梳理自己混亂的內力,並且努力摸索著前進,嚐試重新適應黑暗。


    俞塘讓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他就聽話地照做。


    瀕臨走火入魔的身體,漸漸被他調整過來,但麵容卻仍舊憔悴。


    或者說,在得知俞塘替他受了蠱毒後,他就再也沒有笑過。


    而且就算躺在俞塘身邊,握緊對方的手,努力入睡,半夜聽到俞塘咳嗽的聲音,也會驚醒。


    那曾經在霧蓮山被他當成安眠的聲音,如今卻仿佛變成了索命的聲響,成了將他推入深淵的罪魁禍首。


    俞七在得到事情真相的那一天,險些一劍將楚將離殺了。


    後來恢複了理智,目睹了楚將離和俞塘的相處,看到了楚將離的痛苦,便也於心不忍,沒有再說要他償命的偏激話,而是變得沉默寡言。


    見到俞塘時整個人顯得呆滯木訥,眼睛紅腫,話都說不太清楚。


    俞塘安慰他說,自己本來就活不了太久,為了救心愛的人而死,這一切便是值得的。


    俞七聽到這話,就繃不住,用胳膊捂著眼睛,流眼淚。


    說是自己沒有保護好他,是他沒用。


    到了冬天,天氣越來越冷,俞塘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差,眼見著年關將近,俞塘卻知道自己大抵是沒辦法陪著楚將離度過這一年了。


    每日咳血咳得他都要麻木,本就瘦弱的身體如今都沒了人的樣子,他自己伸手摸上去,都覺得瘮人,到後來,甚至都不敢再去照鏡子。


    他慶幸楚將離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樣,不然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麽模樣。


    可楚將離偏偏找來畫師,說是要給他畫一幅肖像,因為俞塘說換眼手術,最少也要經曆一年的恢複期,才能夠重見光明。


    而俞塘的身體,連這短短一月都撐不過去,又如何還能撐到一年。


    所以為了記住俞塘的模樣,他才找來江湖上最好的畫師,給俞塘作畫。


    俞塘拗不過他,便在年輕的畫師作畫前,倚靠在楚將離懷裏,對那畫師說:“麻煩你將我畫的好看些,我希望我家相公能夠記住我最好的模樣。”


    楚將離握緊他的手,感受著那如枯木一樣的手指,心疼的幾乎麻木。


    他說:“塘塘,你在我眼裏,永遠都是最好的。”


    俞塘笑了笑,放鬆地將整個人靠進楚將離的懷裏。


    用平緩地聲音回他:“嗯,我知道。”


    “但如果有來世,我想用最好的狀態麵對你,用健康的身體與你相遇。所以那畫中的人必定要是最好的我,好讓你記住我的模樣,更快地找到我……”


    聽到他提到來世,楚將離薄唇緊抿,克製住喉嚨的哽咽,重重地回了一聲“嗯”。


    畫像完成後,俞塘提筆在上麵悄悄留了幾行字,然後才讓小寒將畫卷收起來,珍惜地封藏。


    後來,在冬日的一個難得的晴天裏,俞塘躺靠在床上,望著從窗戶縫隙溜進來的陽光,感受著體內殘存的氣力,輕歎一口氣。


    終於意識到,今天就是他待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了。


    他捏了捏楚將離的手指,讓他把小寒和俞七叫來。


    等到人來了,便一字一句地把想要交代的話都交代完,才讓他們離開。


    俞七還要說什麽,被小寒強拉著出了門。


    房門關閉,俞塘把手搭在楚將離的胳膊上,與他說:“阿離,抱我出去走走吧。”


    楚將離已經從他方才交代俞七小寒的話裏,知道了俞塘的用意。


    這時候他臉上幾乎沒有表情,隻知道渾身僵硬地站著。


    直到對方細瘦的手拉著他的胳膊下去,用冰涼的手指點了點他的臉,他才逐漸恢複知覺。


    “阿離,怎麽了?”俞塘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調侃道:“難道你不願意抱我了嗎?”


    楚將離睜著無神的眼睛,看向俞塘的方向,抓住對方的手,手指微顫。


    他張開嘴,啊了一聲,像是才反應過來,俯身挨著俞塘,沙啞的聲音裏藏著哽咽和慌張:“我怎麽會不願意抱你?”


    “我這就抱你。”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俞塘,又拿了厚重的狐裘鬥篷,披在男人身上:“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去。”


    俞塘渾身無力,隻能靠著楚將離緩慢地呼吸。


    “我記得花園裏的梅花開了,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楚將離嗯了一聲,摟緊懷裏的人,邁步向著花園走去。


    離月宮地處西南,梅花開的稍早些。


    俞塘這次撐不過年關,臨走前,能夠看著滿園的梅花盛開也不錯。


    兩人坐在涼亭的長椅上,俞塘縮在楚將離的懷裏,努力抬著眼皮去看滿園的景色。


    粉紅的梅花占據枝頭,一簇挨著一簇,與褐紅色的樹枝相襯,迎接著冬日難得的陽光,好看的迷人眼。


    微風掠過,便能嗅到空氣中清冷的梅香,沁人心脾。


    俞塘靠著楚將離的胸膛,安靜地聽著青年的心跳。


    身體虧空的太厲害,從心髒處蔓延開的冷意逐漸遍布全身,俞塘明白自己該說些什麽來打破沉默,來告訴楚將離,他即將離去。


    可這一刻,他卻莫名有些膽怯。


    他害怕看到楚將離的反應。


    害怕看到這個強裝鎮定的青年再次崩潰。


    “阿離……”


    隻是叫出這個名字,就沒了下文。


    就在俞塘斟酌著接下來的話時,楚將離卻自己開了口。


    “塘塘,沒關係的。”他小心翼翼地摟緊懷裏的人,給俞塘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啞著聲音說:“你不用擔心我。”


    “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出乎俞塘意料的,楚將離沒有崩潰,隻是聲音有些哽咽,繼續說:“而且你也說過了,我們還有下一世,你會在下一世用健康的身體迎接我……”


    “下一世,你會生在一個安穩的年代,沒有這一世的紛爭,你會有疼愛你的父母家人……你會有很好很好的生活……”


    “不再是天生藥體,不再被人覬覦,你會活的很自由,很瀟灑……”


    “會有很多人喜歡你,但是……”楚將離生硬地擠出笑容來:“但是你不許喜歡別人,你得等著我……等我去找你……”


    像是說的這些話就耗盡了楚將離全部的精力,他用輕咳掩飾自己的慌亂和恐懼,努力表達自己的想法:“所以,塘塘,你可以放心地走……不要擔心我,我沒關係,我會帶著你的期望去過接下來的人生,我不會讓你為我的付出白費,我會、會完成該做的事,再毫無遺憾地去找你……”


    “這一世你太累了……”楚將離咬著牙,努力克製情緒:“你該歇歇了……”


    “我會好好的,我答應你,一定好好的……”


    俞塘沒想到楚將離會這麽說。


    他明明是懼這一魄,卻突然之間成了最通透的人。


    可越是這樣,俞塘竟越是覺得心裏的悲痛在無法控製地蔓延。


    心髒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緊,他的手覆上胸前的布料,喉嚨哽咽的難受。


    可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說些什麽,來跟楚將離告別。


    “好……”他提起全部的力氣,伸出手,撫上楚將離的臉,拇指擦過青年淚濕的眼睛,溫聲說:“阿離,我知道了。”


    “我的阿離啊,其實你從來都不是膽小鬼。”


    手指撫過那張臉,俞塘努力擠出笑容:“你比我要勇敢多了……”


    “你麵對了我不敢麵對的困難和黑暗,你承受了我不敢承受的痛苦,你才是最勇敢的那個人……”


    他拉下楚將離,吻在青年的唇上,眼前已然模糊成一片。


    有溫熱的液體從俞塘的身體裏流出,清冷的梅香漸漸被刺鼻的血腥氣覆蓋。


    楚將離手指緊緊攥拳,指甲刺入皮肉都克製不住周身的顫抖。


    他挨著俞塘的唇,聽到男人用僅存的力氣,艱難地將斷斷續續的詞語組合成一句話:“阿離……”


    “下、下一世……”


    “我還、還想做你的夫人,可、可以嗎?”


    楚將離終究是沒有忍住,讓淚水滑落,他說:“可以。”


    他伸出被指甲刺破的手拚命擦拭掉在俞塘身上的淚水,卻摸到了男人臉上溫熱的血。


    鼻腔裏盡是血腥氣,他攬著俞塘的身體,喊:“可以,可以,塘塘,我說了可以……”


    可回應他的就隻有俞塘從他臉頰上脫力滑落的手……


    楚將離強裝的鎮定終究徹底瓦解。


    他摟著懷裏的人,哭喊:“你回來……塘塘你回來……”


    “我一個人,害怕……”


    “我看不見你,我找不到你了……”


    “你和我說句話,你出聲說一句話好不好……”


    “求求你,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求求你……”


    “別走……”


    *


    等到小寒找到楚將離的時候,他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就像被人打傻了一樣,哆哆嗦嗦地抱著俞塘,嘴裏一個勁兒念叨著你醒一醒,你和我說句話。


    看的在場的所有人都動容落淚。


    南雲和白宵上前想分開楚將離和俞塘,卻被楚將離出手打傷。


    麵色慘白,頭發散亂的青年瞪著空洞的眼睛,讓他們滾,仿佛隻要他們再近一步就要出手殺了他們。


    眾人無法,隻能看著楚將離發瘋一樣摟著俞塘,不斷地喊他的名字。


    讓他醒一醒,說不相信來世,說怕找不到他,說剛才都是裝出來的,其實他很害怕,他不能沒有他,求他回來。


    可這些話,那個人注定聽不到了。


    不管他怎麽求,俞塘都不會再醒來了。


    這樣持續了整整三天,直到楚將離力氣耗盡,被南雲白宵鑽了空子,將他打暈後,才將俞塘的屍體奪回來。


    然後,小寒遵循俞塘的遺囑,將屍體的眼睛換給了處在昏迷狀態的楚將離。


    之後他們帶著離月宮的教眾,在楚將離醒來之前厚葬了俞塘。


    等到楚將離從昏迷中醒來,感受著眼睛的刺痛,猛地意識到什麽,他大叫著就要伸手去摳自己的眼睛。


    卻被俞七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楚將離!你瘋了嗎!”


    俞七喘著粗氣,對楚將離罵道:“那是我家少爺的眼睛!你的命也是我家少爺用命換來的!你有什麽資格去傷害它!”


    “你當初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你要用這雙眼睛代替我家少爺活下去!但你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麽?!”


    “你這麽自甘墮落,對得起我家少爺嗎!對得起他換給你的這條命嗎?!”


    小寒聽到聲音,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一身怒氣,眼睛通紅的俞七,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宛如死人的楚將離。


    嚇了一跳。


    細想,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他走過去扶起楚將離,說道:“楚哥,你該清醒了。”


    “你難道忘了俞大夫當初對你說過的話了嗎?他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他不希望看到你如今這副癲狂的模樣。”


    “所以,為了讓他在九泉之下能夠安心,你就……就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楚將離靜靜地聽著,隻穿著中衣坐在地上,他凍得渾身冰冷,便蜷縮著手腳,裹住自己。


    好久,才問:“塘塘的墓建在何處?”


    *


    眼睛上裹著很厚的一層紗布,楚將離拿著俞塘曾用的拐杖,拒絕了所有人的攙扶,摸索著來到俞塘的墓前。


    手指撫上墓碑,冷硬的石碑上還未刻字,這是南雲白宵刻意留給他來做的事。


    楚將離抽出腰側長劍,劍尖抵上石碑,緩緩吐出一口氣,而後驟然屏息,伴隨著刺耳的剜刻聲,石碑上出現了一行極工整的字跡。


    ——愛妻俞塘之墓。


    長劍入鞘。


    楚將離沒有多待,隻轉了身,離去。


    一顆心卻從這一刻起,變得無比堅定。


    塘塘,等我。


    大仇得報的那一日,我就會去找你。


    一定不會讓你等太久。


    *


    之後,楚將離重新振作。


    不再拒絕換藥,吃藥,並且盡心鑽研《無極錄》的最後一重,終於在紗布拆下來之前將其煉到了頂峰。


    拆紗布的那一天,楚將離讓小寒把封藏的畫作拿出來,在他麵前的書桌上鋪開。


    室內有些昏暗,紗布一圈一圈地散落,直至將露出雙眼。


    睫毛顫動,楚將離緩緩睜開雙眼,視線從初始的模糊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小寒從旁詢問:“楚哥,看得清嗎?”


    楚將離點點頭,視線落在麵前的畫卷上。


    看到麵容英俊的男人倚靠著他的畫麵,被畫師用畫筆描繪在紙張上。


    男人的眉眼舒展,沒有被病痛折磨的不幸,有的隻是無盡的溫柔和溫暖。


    與他想象的一樣。


    這就是他深愛的人。


    那個永遠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和陽光的神醫。


    有水滴在紙張上,楚將離趕忙用手去擦幹,視線移到畫作邊緣的那行小字上。


    愣了一下,旋即竟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讓身邊的小寒都看呆了去。


    他湊近看,也看到了俞塘留給楚將離的話。


    不是什麽抒情的詩句,也不是什麽安慰的話。


    而是一句很普通的調侃。


    ——阿離,看到我了吧?是不是很帥?


    ——是不是覺得更愛我了?


    楚將離抿了抿唇,提筆蘸上墨,在旁邊加了幾個字。


    就像在透過這一幅畫卷,對那個已經故去的人說話。


    ——看到了,你很帥。


    ——我一直都最愛你。


    後來,楚將離將俞塘的容貌徹底刻入心中,便收起了這幅畫。


    眼睛複明半個月後,他叫來南雲和白宵,把離月宮的所有財富交到他們手上,讓他們帶著離月宮的所有人離開這裏,去另立門派。


    南雲和白宵不依,追問他為什麽。


    楚將離隻是搖了搖頭,用強硬的手段趕走了他們。


    然後關閉離月宮的山門,動身前往了京城。


    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查到了劍穗的主人,竟然就是那個當初滅了俞家的幕後之人——寧王。


    而這段時間,楚將離也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當初母親深愛的人,就是風流浪子寧王。


    這個男人不僅禍害了母親,最後竟還因為嫌棄自己玩過的女人被人玷汙,親手殺了楚茵嵐……


    那一瞬間,楚將離覺得可笑。


    可笑自己尋找多年的仇人竟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僅是傷害了俞家的人,更是殺了他母親的他的生父。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接下來就是複仇。


    寧王是在陳國大權在握的王爺,招惹了寧王便是招惹了整個皇族,就算他報了仇,也必定逃不過追殺。


    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


    楚將離本就是抱著必死的心去複仇的。


    而且死亡對於他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這個沒有俞塘的世界,他早就待不下去了。


    若是能報得大仇,死去後,還能理直氣壯地告訴那個人,我把我們的仇都報了,這次我死的值得。


    這樣一想想,楚將離竟輕聲笑起來。


    *


    整個京城的人都記得寧王府被滅門的那一天。


    一身紅衣的男人如同修羅惡鬼,長劍所過之處,人頭落地。


    飛濺的血液灑滿地麵,回廊,大門。


    他麵無表情,像瘋子一樣麻木地奪走一條一條的人命。


    等到楚將離走到那平日不可一世的寧王麵前,對方竟直接嚇的尿了褲子,跪在地上不斷地向他求饒。


    可楚將離就像看不到他放低的姿態,聽不到他卑微的求饒,用手裏的長劍,一劍一劍把他身上的肉片下來,疼到尖叫卻不至死。


    手段殘忍如同淩遲。


    陳國皇帝帶著重兵姍姍來遲,看到的就是親生弟弟被削的血肉模糊的模樣,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縱然神仙來了,都救不活。


    他下令上萬重兵將寧王府包圍,鋪天蓋地的箭雨從天而降,對著庭院中的楚將離疾射而去。


    他以為楚將離會用高超的武功躲避羽箭,在他的麵前做最後的掙紮。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


    楚將離竟不躲也不藏,而是任由長劍落地,張開雙臂,去擁抱了箭雨。


    萬箭穿心。


    重重地摔在地上,楚將離終是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逐漸失去焦距的雙眼裏,倒映著碧藍的天空和初夏金燦燦的太陽。


    那麽明亮,那麽溫暖。


    他拚盡全力伸出手去抓,卻隻抓到了一片虛空。


    手臂垂落,楚將離的雙眼徹底失去神采。


    自嘲地暗笑:果然啊,光是抓不住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快穿歸來,反派大佬們卻崩了世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佚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佚名並收藏我快穿歸來,反派大佬們卻崩了世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