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策扭頭看去。


    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跪在地上,雙手抱著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腿上。


    老頭衣衫單薄,瘦骨嶙峋,渾身都在發抖,也不知道是被寒風吹的,還是被嚇的。


    看到這一幕,徐策的眉頭頓時就皺了下來,一股怒氣緩緩升起。


    郭賈見狀,看了看徐策的反應,無奈的歎了口氣。


    劉集正要上前,徐策卻攔住了他:“先看看。”


    那富態中年男子冷哼一聲:“老東西,錢我已經給你了。你別給臉不要臉!”


    那老頭還是死死抱著富態中年人的大腿不放,說道:“老爺啊,我這竹炭有五百多斤。你就給五十文,這哪裏夠啊!”


    “您行行好,再給五十文,再給五十文怎麽樣大老爺?”


    那富態中年男子有也不耐煩,“啪”的一巴掌扇在那老頭的臉上。


    老頭頓時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抹鮮血。


    那富態中年男子指著老頭嗬斥道:“我們常國公府願意用你的竹炭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竟然還嫌少!”


    老頭捂著通紅的臉,看著那富態中年男子,眼裏滿是畏懼之色。


    他跪在地上祈求道:“大老爺,常國公府用我的竹炭是我的福氣,但是我家裏好幾口人還等著我這筆錢回去過冬。要是沒有這筆錢,家裏的幾個孫兒隻怕過不去這個冬天啊……”


    “大老爺,我求你再多賞賜一點……”


    那富態中年男子怒道:“老東西,我們常國公府能夠給你五十文已經算好的了,你再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信不信你連著五十文你都拿不到!”


    聽到這話,那老頭頓時就不敢再言語了。


    他滿臉悲苦之色,連忙將五十文銅錢收了起來,然後低頭說道:“謝謝大老爺,謝謝大老爺。”


    那富態中年男子見狀,冷哼一聲:“哼!賤民一個!滾吧!”


    老頭聞言,連忙轉身踉蹌離去。


    徐策看到這一幕,心裏的怒火幾乎快要抑製不住了。


    “去把剛才那個狗東西的家抄了,記住,別殺他。”


    “讓他也去嚐嚐當賤民的滋味!”徐策咬牙切齒的說道。


    劉集點頭:“是,王爺。”


    ……


    “賣包子嘍,賣包子嘍!”


    “香噴噴剛出爐的包子嘍!一文一個!”


    街道上。


    剛才的老頭摸了摸肚子,看了看包子店的包子,然後又看了看手裏的五十文銅錢,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心情沉重的繼續往前走去。


    他一大早就帶著五百斤竹炭進城,想著能到城裏賣個好價錢回家過個好年,然後把這個冬天給過了。


    萬萬沒想到遇到了常國公府的人,原本價值三百五十文的竹炭,最後隻得到了五十文。


    別說過年了,就是能不能度過這個冬天都難說了。


    “唉,命苦啊……”老頭無力的歎了一口氣,低聲喃喃道。


    “嘿,老人家。”


    忽然,老頭聽到旁邊有道聲音在喊他,他抬頭看去。


    隻見在一旁的小吃攤位上,一個穿著貴氣的年輕人正朝他打招呼。


    老頭有些畏懼的說道:“貴人,您是在叫我?”


    徐策點頭:“嗬嗬,沒錯。”


    老頭畏畏縮縮的走到徐策麵前,弓著身體說道:“貴人,您叫我何事?”


    “嗬嗬,老人家不要緊張。”


    “您是賣竹炭的吧,我想找您買點竹炭。”徐策臉上露著溫和的微笑。


    “這是定金。”徐策將一個錢袋放在桌子上。


    老頭看了一眼,至少得有八百文。


    他盯著錢袋咽了咽口水,隨口失落的說道:“貴人,我的竹炭已經賣掉了……”


    徐策笑道:“嗬嗬,不急不急。等你有了再給我送過來也行。”


    “這是您要的麵條。”攤位老板端著兩碗麵條走了過來,神色恭敬的說道。


    徐策笑著說到:“老人家,生意談成了,坐下吃碗麵再走吧。”


    老頭有些拘謹:“這,這……”


    徐策溫和道:“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去幫我弄竹炭不是?”


    老頭道:“多謝貴人。”


    然後老頭就端著麵條狼吞虎咽起來。


    吃到一半,老頭忽然想起還沒問貴人住哪裏,抬頭問到:


    “貴人,您住在……”


    對麵,早已不見了貴人的身影。


    錢袋還在桌上。


    這時,攤位的老板來對老頭說道:“老人家,剛才您被常國公府欺負的時候,肅王看到了。”


    “這是肅王給你的,他說希望你一家人能夠過個好年,平安的度過這個冬天。”


    老頭愣住了,眼裏頓時湧起了淚花:“肅王爺……”


    馬車上,徐策心情更加沉重了。


    趙曼婉三女悄悄的看著徐策,心裏很不是滋味。


    趙曼婉笑著說到:“王爺,你不是想滑冰嘛,要不我們找個大一點的湖滑冰去!”


    徐策聞言,回過神來,臉上掛著一抹微笑:“嗬嗬,下次吧。”


    “今天還有些事沒做完呢。”


    “下次我們去鐵山河,那裏的河麵更寬敞。”


    趙曼婉聞言,隻能點頭:“好啊好啊!”


    ……


    回到肅王府後,徐策就進了書房。


    賣炭翁!


    前世隻能在書本上看到的故事,如今活生生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一刻,他清晰的看著了這個世界的階級,壓迫,剝削……


    他提起筆,將前世的一首打油詩寫了出來。


    ……


    第二天。


    一首名叫賣炭翁的打油詩打碎了寂靜的玉京城,再次點燃了讀書人的怒火。


    江陵書院。


    黃嘉實聽說肅王又寫詩了,於是急忙跑了出去。


    “諸位諸位,王爺這詩我也剛拿到,別急別急,我念給大家聽!”


    “快念快念!”


    “王爺又出新的詩作了!”


    “真好奇王爺又寫出長什麽樣的千古詩詞了!”


    一個讀書人站在台階上,看著手裏紙念道: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麵塵灰煙火,兩鬢蒼蒼十指黑。”


    聽到第一句,所有讀書人都愣住了。


    這是王爺做出來的詩?怎麽感覺有點……


    繼續聽聽看。


    “賣炭得錢何所?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常國公府白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紗一丈綾,係向牛頭充炭直……”


    “一首拙作賣炭翁,獻給常國公。”


    聽完之後,所有讀書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肅王……這是要把常國公府往死裏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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